第13章 ☆、憧憬與逃

雖然心裏想着“習慣就好”,第一次看到那份一百二十餘人的名單時,宋天天還是哆嗦着手,将那份奏章給落到了地上。

梁婉坐在書房的另一端,飲着一杯茶,“怎麽,你不是說想看看,我批過的這些奏折嗎?”

宋天天點了點頭,又将地上的奏章撿起。

她想着,現在是梁婉掌權,所以她只要無法說服梁婉,便不能改變梁婉的決定……除非,她将權利給掌到自己手上。

但是她顯然還沒有到能夠奪權的時候,別說奪權了,就算梁婉現在将那些權利都塞到了她手中,她也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去掌。

她抱着想要學習一下的心思,說要看看最近的一些奏折以及梁婉的批文,梁婉也欣然同意。

只是,擺在書桌最上方,便是那一份。

宋天天哆嗦着,再度将這奏章展開,視線越過上頭大紅色的批字,細細的研讀,企圖記住上面的每一個名字。

其中絕大部分的人,她不認識。

但是也有認識的——孫尚書的幼子,才不過九歲。

“孫延,尚還年幼。”宋天天試探着問道,“是否可以網開一面?”

梁婉放下茶杯,搖頭冷笑,“添兒,你難道不知道,何謂斬草除根?”

宋天天點了點頭,又将視線移到了奏章上。

在奏章最後落款的,是吏部尚書,姓錢,在姓氏後面跟着一個張牙舞爪的“岱”字。

宋天天緩緩将這奏折合上,擺回桌上原處,又抽出另外一本展開來,細細研讀。

她想,她現在應該想一些高興的東西:

從前有一只公鹿,跑着跑着就變成了高速公路……

哈哈哈哈哈!

在書房裏看了一個多時辰,到了出來的時候,宋天天已經有些發暈。

各地的糧食增長狀況,各處河道的漲跌情況,各種防澇防旱,各國外交政策,各路兵守防備……每一項,都讓她暈得厲害。

宋天天暈暈乎乎地向梁婉告了別,暗暗慶幸,幸好現在不歸她掌權。

“想想還真是可怕。”宋天天回到自己的寝宮,向白南之道,“掌權者,只要一個不慎,哪怕只是一處河道決堤,死者便有可能成百上千。”

“所以說……”

“我知道。”宋天天揮手打斷他的話頭,癟嘴道,“習慣就好。”

他望着她,微笑。

“但是我還是不想當這個皇帝。”宋天天又嘟着嘴,“我們出宮去吧?”

“你想出宮,便出宮吧。”白南之揉了揉自己還不能過多動彈的腿,“身為女皇,多去宮外看看,多體驗體驗民生民情,也好。”

宋天天望天。

她的南之說,就算她不做這個皇帝,也會有別人來做。

她的南之說,她只有坐在了這個皇位之上,才能讓許多事情,按着她所希望的方向改變。

雖然,她依舊不想當這個皇帝,她覺得累。

但是她的南之覺得她應該當,而南之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嘉希十二年,二月初,女皇葉添遇刺。

有一百二十餘人因此而被處死,其中包括孫尚書全家上下約五十餘人。

舉國皆知。

又過了幾天後,有人到宮中求見,說是女皇曾向他家公子求過一副墨寶,現特地送來。

宋天天歪頭思索了半晌,才想起當初梁婉将三個男人擺在她眼前讓她挑時,她确實說過,要向其中的一位求一副墨寶。

好像是付相公家的公子,名喚付沅杉。

她讓身旁宮女接過付沅杉的字,又派人打賞那個付家的小厮,再帶着那副字進到白南之房裏。

白南之又瞧見她,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成天都往這兒跑……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是你的房呢。”

“怕什麽?我就愛在這兒看着你!”宋天天得意地哼哼了兩聲:這就叫專寵!

宋天天又瞅了一眼那副字,“對了,我聽說付家的公子的書法很有造詣,特地要了一副過來。你給看看,到底是不是那麽回事?”

白南之點了點頭。

随後,那宮女便在宋天天的吩咐下,展開了那副字。

那是龍飛鳳舞的十個字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宋天天瞧着這十個字,咋看咋覺得眼熟。

白南之的神色凝重起來,讓那宮女先行退下。

那宮女愣了愣,看了看宋天天,見她無甚反應,便應了白南之的命,退出房,帶好門。

“南之呀,”宋天天低聲問,“這個世界,也有老子嗎?”

“……不同的世界之間,也有些文化,是相通的。”白南之又仔細瞧了瞧那排字,面上帶上了一股譏屑,“這句話,是千百年前,一個被世人稱呼為周子的人,寫在他的《道心經》中的。”

宋天天點了點頭,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老子兵法》,其中也有許多與《孫子兵法》相通的話語。

“這個姓付的小子,膽挺大。”白南之又道。

宋天天撇嘴。

雖然她知道這句話并不是字面上的那個意思,但是被人将這話給擺在眼前……說實話,确實是挺不舒坦。

更何況,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宋天天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決定不去想這句話的意思,轉而開口問道,“怎麽樣,确實寫得不錯吧?”

“落筆有神,收筆精煉,布局大氣。”白南之點頭道,“是個人才。”

“我也這麽覺得。”宋天天笑道,“我當初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是個人才。”雖然這個人才并不讨人喜歡。

“他見過你?”白南之問。

“當然。”

“哦……難怪他能這麽大膽。”白南之又瞧了瞧那副字,“這麽看來,他還很有識人的本事,是個相當不錯的人才。”

宋天天愣了愣,不确定白南之這樣說,到底是不是在很委婉的誇獎她……

但是,付沅杉是個人才,這一點,宋天天很是贊同。

所以,就算她最終挑進宮的那個李玦是個刺客,她也一點沒後悔放另外那兩個人出宮。

那樣的人才,怎麽能困在宮裏?

宋天天想着,又看了白南之一眼,突然有點難受。

如果說,像付沅杉那樣的人才,不應該被困在宮裏,那麽……她的南之,到底又憑什麽要屈就在宮中?

她的南之,如果是在宮外,定能闖出屬于他自己的一番天地,讓所有人都知曉他的才幹。

但是他現在是什麽?被女皇專寵着的禁脔……除了宋天天之外的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憑什麽……

“南之呀,”宋天天再度道,“我們出宮去吧?”

她不适合當一個皇帝,她的南之,也不應該呆在宮中。

白南之看着她,微笑道,“好。”

她聞言,勾起嘴角,眼睛都亮了。

“但是你這次,首先應該去向太皇太後請示,其次得帶上一排侍衛。”白南之接着道,“畢竟已經遇到過一次刺客,還是小心些好。”

宋天天的眼睛又黯淡下來,“我才不要帶什麽侍衛……再說了小心有什麽用?我這次遇刺,可就是在宮中。”

白南之又眯起眼,“你可以将這話向太皇太後說去,說不定能說服她,讓她允你不帶侍衛。”

“憑什麽事事都要讓她允許?她是太皇太後,但我可是皇帝!”宋天天惱怒了一番,又癟着嘴瞧了瞧白南之的神色,抓着他的胳膊左搖右晃,“南之呀,我們出宮去吧,別管什麽太皇太後了,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別管了,就只有我和你,我們兩個,出宮去吧……”

他微笑,“好。”

宋天天一愣。

“但是,大概還得等上一個多月。”白南之低下頭,揉了揉自己的腿,“一個多月後,我才能和你一起走。”

宋天天怔怔看了他半晌,心中一股喜悅在慢慢綻放開着,但是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确認了一句,“就只有我和你,我們兩個……不要任何侍衛?”

“當然,就只有我和你,我們兩個,不需要任何侍衛。”他嚴肅點頭,正正經經道,“有我在,不會讓你被傷一根汗毛。”

那一股子喜悅,随着他的這句話,“嘭”的一聲,綻滿了她的心房。

“我們要出宮去,出宮去,再過一個月就出宮去!”宋天天高興地在他房裏轉了一圈,“我們要去到哪兒呢?”

這一次,他們一定到去到一個更遠的地方!

上次,他們才僅僅出宮了半天,剛剛到了天塔那兒而已。

對了……天塔!

“上次出宮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東西!”她說着,掏了掏自己的身上,“扔在我房裏了,我馬上去拿來,等我!”

宋天天急急跑到自己房中,翻出了當時描摹下來天塔上那些凹痕的那張紙,折起來收到懷裏,又急急跑回白南之房裏。

她瞧見莺寧那個小丫頭正在白南之的屋子四周探頭探腦,得意地沖着那個丫頭笑了笑。

這些天以來,宋天天對莺寧,已經逐漸沒有了那股子敵意。

因為她曾不止一次看見過,這個丫頭跟在白南之後面不住噓寒問暖,但是她的南之,連看都沒過看過那個丫頭一眼。

哼哼,她的南之,誰都搶不走,而且馬上就要和她一起出宮去!

宋天天走進白南之的房,關上門,将那張紙抖給他看,“南之南之,這些是我在天塔上發現的,你說這是什麽?”

白南之接過那張紙,瞧了瞧,神色間浮現出一股驚喜,開口道,“我不知道。”

宋天天原本滿懷期待地等着答案,聽罷一愣,“你還有不知道的?”

她一直認為,她的南之,無所不知。

“我當然也會有不知道的。”白南之卻沒有一點愧疚,只是細細向她詢問起當時的情形。

“凹痕……”他用手指抵住下唇,将手中紙張又翻來覆去看了一遍,“這三個凹痕,看着像是……”

“像是什麽?”宋天天滿懷期待。

“……天機不可洩露。”

宋天天撇嘴。

“有緣自會遇到。”白南之安慰她了一句,又道,“然後,我覺得……如果将那三個東西找出來,拿到手中,應該能剛好嵌入到這三個凹痕之中……但是全部嵌入之後會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這麽神秘?”聽他這麽說,宋天天的興致更加高漲,“我決定了,我們這次出去,目的就是要将這三樣東西找齊!”

“找齊?”白南之頗有些無奈地看着她,“你知道要怎麽找?”

宋天天嘻嘻一笑,“有緣自會遇到!”

其實,到底怎樣才能找齊那三樣東西,并不重要。

找齊之後會怎麽樣,也不重要。

宋天天所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而已。

一個讓她出宮的理由。

一個出宮之後的目标。

她不适合這個皇宮,只要能別再待在這個宮裏,什麽都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咱對道德經沒有啥研究

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這句話的理解,都是從網上看來的

這句話有老子賦予的本意,也有光看字面很容易産生的誤解(話說咱還需要解釋這句話嗎?不需要了吧……反正咱的理解也都是百度來的,囧)

至于小付為啥要送這句話給宋天天,後文會提到~

但是會是在很後很後的後文= =||

話說,上一章的留言數創了新低TwT

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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