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友(中)

補拍鏡頭的幾位演員都是已經殺青了的,這次回來劇組重新給他們訂了房間,但是因為有其他客人的入住,酒店房間有些緊張,仔細安排下來,竟然少了一張床位。

“要不,小沈,你跟我擠一擠?或者,給你另外找家酒店住?”

洪濤抽了口煙,坐在大堂沙發上,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

酒店本來空的套房都訂出去了,副導演安排房間的時候少算了一張床位,像沈鶴助理這樣的大高個跟人擠一張床顯然是不現實的,其他藝人和助理的房間也都妥當了。想來想去,要麽和人擠一擠,要麽就是去附近其他酒店再訂房間,就是拍攝前要麻煩一些,得多跑個地方做溝通。

沈鶴看着洪濤明顯為難的樣子,擺了擺手:“洪導覺得怎麽方便就怎麽安排吧,我對住宿要求不高。”

“住我那吧。”

男人的聲音低沉得意外好聽。沈鶴擡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盛伯雍邁着長腿,往這邊走過來。他很高,走近的時候坐着的沈鶴只能擡着頭看他。

“讓沈鶴住我那吧,我的是套房,床大,可以擠一擠。”

洪濤偏頭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要麽還是去別的酒店給定個房間吧。讓小沈跟你一起住,我擔心你不适應。”

最近的拍攝任務很重,盛伯雍和談靜已經連續幾天熬夜拍攝,能閉眼的時間統共算起來還沒四個小時,長久下去對身體的損害還是很厲害的。好不容易補拍其他演員的鏡頭,可以讓主演們好好休息幾天,這時候讓人合住……

“住我那吧,當兵的時候一直都是群體生活,睡眠時間也不多,沒事。”

盛伯雍的态度讓洪濤一時間有些猶豫。演員分開居住對劇組來說,其實有些不方便,如果能集中在一家酒店當然是最好的。

他猶豫地看了一眼沈鶴,後者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倒是盛伯雍的那個經紀人葛晖,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住宿的事最後還是按照盛伯雍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行李箱被送進盛伯雍的套房。和之前拍戲的時候沈鶴住的房間比起來,給主演們住的房間果然要上了一個檔次,就連最基本的床也是松軟的雙人大床。

葛晖跟小鄭住套房裏最小的一間卧房,雖然也是雙人床,但是明顯環境要更刻苦一些。看見沈鶴盯着他們的床,又往他倆身上打量,葛晖咳嗽兩聲:“我明天就走了,所以就随便擠一擠。”

一間套房,兩張床,住四個人。

沈鶴點點頭,心裏就一個想法,當過兵的人是不是格外喜歡群體生活?

“咪咪在你家裏怎麽樣?”房間裏沒人說話氣氛總歸看起來有些奇怪,盛伯雍罕見的主動找了話題,沈鶴扭頭看他,他的臉上挂着一絲不自在,別過臉去整了整茶幾上的煙灰缸。

煙灰缸很幹淨,覆在上面的男人的手也很幹淨,應該是不怎麽抽煙的人。

“大王它有開始好好吃飯。我去學校的時候,它就窩在書吧裏,要麽在收銀臺上,要麽在店裏巡邏,現在已經成為鎮店之寶了,好多人喜歡給它拍照。”沈鶴說着,掏出手機,遞給盛伯雍:“盛哥,你看照片,每天一盒罐頭,開始吃胖了……”

盛伯雍沒有接過手機,仔細看着沈鶴臉上的笑容,然後突然道:“你和宋霖什麽關系?”

葛晖本來正在跟小鄭核對剛剛給接下的幾個通告活動,一聽到盛伯雍叫出宋霖的名字,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認為這家夥又犯毛病了。屋子裏頓時彌漫着尴尬的氣氛。

葛晖幹咳一聲:“那只黑貓是吧,我記得它叫咪……”

“咪咪。”

“大王。”

葛晖:“……”

沈鶴深呼吸,沒停頓太久,給出了答案:“我和宋哥算是遠房親戚,他偶爾跟我聯系的時候,會提到他養的一只黑貓,叫大王。”

他還以宋霖的身份活着的時候,很少會将自己的私生活po在網上讓網友看到。所以,不管是跟闫寧的那段感情,還是十六歲以前的生活經歷,以及家裏的環境情況,他都很少讓人知道。圈子裏的人只知道他有養貓,還是黑色的,卻不清楚到底叫什麽名字。

見盛伯雍眼神裏的不信,沈鶴恨不得将這平衡打破直接說出真相。可說到底,又有誰會相信死而複生這種怪異的事情,說了也不過是像陳大少那樣吐槽一句“吃藥了沒”。

看到盛伯雍臉上的表情,葛晖恨不得自己扇自己兩嘴巴。想轉移話題問什麽不好,問貓的名字,結果又繞回到宋霖身上了。

讓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成為魔障,簡直是他最害怕看到的情況。葛晖忍不住對宋霖産生了不滿。

“盛哥是宋哥的粉絲嗎?”

“對!他是!”趕在盛伯雍說出什麽讓人聽了能跳起來的話之前,葛晖趕緊回答沈鶴的問題,“他把宋霖當做自己在圈子裏的标杆,所以才會關注宋霖的很多事。”

看到盛伯雍把頭扭向葛晖,露出不滿的眼神,沈鶴眯了眯眼,輕輕“哦”了一聲。

入夜後的房間裏,沈鶴從浴室出來,擡眼就看到盛伯雍正雙腿擱在床上在做俯卧撐。

房間裏開着空調,他打着赤膊,不知道已經做了幾個,如果不是身上的汗,看起來就好像每一個都做得格外輕松的樣子。

從隔壁傳來小鄭敲鍵盤的聲音,間或還有葛晖跟人聯絡時的唠叨聲,唯獨這裏安靜的就好像一片完全獨立的空間。

作為一個gay,沈鶴就算換了一個身體,還是會下意識地去打量同性的身材。這就跟男男女女走在街上都會不由自主去看帥哥美女是一個道理。

盛伯雍的身材不消說,是真的很好。還是宋霖的時候,沈鶴也見過不少圈內人,同類的氣息會讓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索到同伴,很多同齡人三十出頭以後就會慢慢忘記健身,不管過去的身材有多好,也會出現走樣。闫寧也是如此。

而三十三歲的盛伯雍……胸是胸,腰是腰,站起來的時候還能明顯看到人魚線。

沈鶴扭過頭,抓着頭上的毛巾使勁擦了擦頭發:“盛哥,浴室空了。”

盛伯雍應了一聲,抓過床上的睡衣,從沈鶴身邊經過,走進浴室。

看着關上門的浴室,不多會兒就聽到水聲從門後傳了出來。沈鶴扔下毛巾,嘆了口氣。

他和盛伯雍,現在維持着一個古怪的平衡。多一份懷疑,他的僞裝就可能瞬間崩塌,可對方似乎又不敢确定,躊躇地站在原地。

這樣的平衡很危險,一旦破壞,他就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怪物……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沈鶴回過神來,抓過手機看了眼。是陳大少發來提醒他按時吃藥的微信消息。

小鄭已經燒好了茶水,沈鶴拿過杯子,倒了一杯溫水端着走到飄窗前。窗外的世界,車水馬龍,燈火輝煌。那些燈光,就像縮小版的舞臺燈光,将世界照得透亮。

他擰開藥瓶,到處幾顆藥,溫水送服。浴室門“咔嚓”一聲打開,沈鶴扭頭去看,下意識地将要藥瓶藏在手心裏握好。

沈鶴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盛伯雍的眼睛。他沒有說什麽,穿着睡衣從浴室走出來,經過沈鶴身邊的時候意外捕捉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遺憾。

“盛哥的身材……真好。”

盛伯雍倒水的手頓了頓,茶水差點倒出杯口:“你太瘦了,光是晨跑練不出肌肉。”

這話不假。就連沈鶴自己也贊同。

盡管心髒手術成功,但是太過劇烈的鍛煉沈父沈母仍舊不願意他進行,之前被拉去醫院做了一次複查,如果不是表舅好脾氣的反複解釋晨跑不會影響剛移植的心髒機能,大概連每天早上的晨跑也會被擔心過度的沈父沈母取消了。

雖然不習慣沈父沈母對自己的約束,但是每當看着他們斑白的兩鬓,關切的眼神,再想起自己的媽媽還有……靠不住的爸爸,沈鶴都會長長嘆一口氣。什麽不滿都煙消雲散了。

出神的時候,沈鶴絲毫沒注意到盛伯雍回突然接近,等他回過神來自己的手臂已經被人抓着擡了起來,順帶着被人捏了捏胳膊。

“太瘦了,在家裏沒有好好吃飯?”

盛伯雍看起來格外自然的動作,又什麽其他意思在裏面。兩人四目相對,他的眼神也十分正常,反倒是沈鶴心下蹙了蹙眉頭,微微挪開視線。

“學校最近有些忙,趁洪導說要補拍鏡頭的功夫出來喘口氣。”

洪濤在導演圈子裏的地位不低,電影學院的老師學生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他拍攝過的電影就算沒有在國外拿過什麽獎項,但是在國內電影圈裏已經斬獲了不少大獎。能得他的青眼,對于任何人來說,別說是小角色了,就是群衆演員,他們也是樂意當的。

所以,沈鶴一說請假的原因,學校幾乎沒有多加幹涉,直接準假。但相應的,他這次回劇組還帶着別的任務。

“盛哥要是有時間,可以簽幾個名嗎?”

看到盛伯雍坐到床邊,伸手去開電視,沈鶴直接問道。同班的女孩子們一聽說他又要請假去《天工》劇組,連夜搜羅了一些簽名本或者照片送到書吧,拜托他帶過來找盛伯雍簽名。也有些男孩子拜托他找談靜簽名的,但是總體數量上還是女孩子們占了大比重。

盛伯雍沒有拒絕,伸手拍了拍旁邊的床:“拿來吧。”

從沈鶴的行李箱裏翻出來的東西不少,絕大部分都是他那些同學拜托帶過來簽名的寶貝,反倒是他自己的衣服少之又少。每一張照片,每一本本子,還有薄薄的海報都被沈鶴妥善的放在行李箱裏,沒有絲毫折損的地方,看得出他到底有多細心。

從他往行李箱裏拿照片開始,盛伯雍的目光就一直集中在他的背上。

“沈鶴。”

盛伯雍的聲音從身後才換來,沈鶴下意識應了一聲,然而,男人緊接着說出來的話,卻讓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這世界上如果能找到兩片一模一樣的葉子,是不是代表能找到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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