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難扯
典禮很随性的開始, 又很随性的結束。
然後大家開始喝酒,唱歌,跳舞。
其中喬栖貢獻了最精彩的表演, 她跳了好多舞,先是力量感很重的《Worth it》, 後來又跳了一支韓團舞《Electric Shock》。
很多人都在錄像, 可溫辭樹沒有。
別人或許要靠錄像回憶, 但他不用。
他深深的記住了。
後來, 這場不知該稱為派對還是婚禮的儀式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午夜一過, 大家的膽子也都大了起來, 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聲:“接吻!”
随後大家都在起哄:“接吻!接吻!接吻!”
喬栖開始的時候還哈哈大笑随他們鬧,後來看越來越收不住場了,幹脆抓起一塊蛋糕直接朝叫喚聲最大的王富貴臉上糊了過去。
王富貴吱哇亂叫,擡手就是一個反擊。
然後所有的奶油都長出了翅膀。
後來再回憶這一天, 溫辭樹都會覺得這事二十一世紀最激烈的“戰争”——蛋糕仗。
有一個男人砸他最兇,是喬栖那邊的人,好像叫何平。
他不知道哪裏得罪這個人。
打這場蛋糕仗浪費了不少的體力, 又是午夜,沒多久大家都累了,玩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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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散場之前,溫辭樹去休息室換幹淨的衣服, 換完之後想去院子裏逛逛, 這個餐廳的庭臺樓院均是參考蘇州園林修建的, 他是專業的建築設計師, 遇到喜歡的建築總要多看幾眼。
誰知剛走到一片竹林處,就聽到有人發脾氣。
這邊是喬栖的房間,他下意識住腳,把自己隐匿在竹林的陰影中聽完對話。
“我說老何是瘋了嗎?專挑溫辭樹砸?”孫安琪叉着腰罵。
“情敵嘛,理解。”這笑聲準是喬栖沒錯。
孫安琪氣得連翻白眼:“他就是小心眼!你忘了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有個老外追我,他裝我朋友教人家說中文,你好是‘滾蛋’,謝謝是‘混蛋’,下次見是‘王八蛋’……把人家整的呀,出了多少次笑話。”
孫安琪咽了下口水接着說:“這人家溫辭樹得虧是我暗戀過的,我要是明戀,他不得氣死。”
“诶,提起這事,我倒是想采訪一下孫女士!”周可把手握拳伸向了孫安琪,“再次見到夢中情人感覺如何?”
孫安琪揮手:“去去去,煩着呢。”
不過很快又變臉,問周可:“你覺得咋樣,我以前眼光不錯吧。”
周可星星眼:“帥啊!你知道仙俠劇裏演三界第一美男的那種仙君嗎,媽的帥死我了,簡直天神下凡!”
孫安琪連連點頭:“對對對,他站在那,空氣都淨化了。”
喬栖:“……”
“我說,你們專注一點,三句話之前還聊何平呢,這會兒又犯花癡。”喬栖強調,“別總盯着我老公OK?”
孫安琪和周可互看一眼,切換假笑表情:“假的,謝謝。”
喬栖:“……”
月亮在天上牢牢的挂着,蟲唧掩蓋了腳步聲。
溫辭樹不動聲色地回到大廳裏。
大廳正熱鬧,男人們比女人們整理的快,随後就繼續窩到沙發這邊酌酒聊天。
張杳和那個叫王富貴的胡侃聲最大。
他們倆好像在辯論什麽。
也不知道是誰引起的話頭,但是聽話音他們已經掰扯了有一會了。
王富貴哼道:“我們家小喬啊,人長得漂亮,談過的男朋友比韓國那個什麽男團的人都多。”
張杳說:“我們家老溫不一樣,他是禁欲系,很少有人能撩得動他,我估摸着你們家小妖精也不行。”
“是麽。”有人冷笑了一聲。
溫辭樹看了一眼,是剛才一直拿蛋糕砸他的何平,孫安琪的男朋友。
“你還別不信!”張杳直盯着何平。
何平冷笑:“怎麽,現在的讨論點是你家老溫多有魅力是嗎?”
張杳勾唇擺出假笑臉:“不,我們在讨論小喬和老溫誰更有魅力。”
“當然小喬。”王富貴強調。
張杳欠兮兮的挑眉:“幹柴烈火,獨處一室,他倆會一點火星子不冒?”
王富貴倒是認同這一點,不過他還是堅持他所堅持的:“那也一定是溫辭樹先動心。”
“你別管誰先動心吧,你覺得誰先拿下誰?”張杳提出一個好問題。
在場的各位都沉默了。
一個如月亮清冷孤高,一個似烈日高高在上,貌似誰都不像是容易被征服的對象。
何平瞥到了溫辭樹,問:“聽牆角呢?”
溫辭樹靠在不遠處的桌子旁,游離在熱鬧之外。
被點到了,他站直說:“你們玩,我去上個廁所。”
他就這麽走了?
何平鼻息間輕嗤一聲。
溫辭樹離開,大家又繼續聊起來。
王富貴說:“我覺得還是小喬先拿下溫辭樹。”
“為什麽啊?”張杳邊問,邊從口袋裏掏出正在振鈴的手機,他剛摁了接聽,對方又挂斷了。
“因為我不站她,她能弄死我。”王富貴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張杳邊看手機邊笑:“你這理由我無法反駁。”
放下手機,他又說:“不過我還是覺得小喬拿不下老溫。”
“……”王富貴想說什麽。
張杳提高了音量,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信,咱打賭?”
“就這點事,還賭?”王富貴笑,“有什麽好賭的啊。”
“賭啊,我正愁最近無聊,要賭就賭錢。”
張杳腦子轉得快,論口才不該當醫生的,該當律師。反倒是穆彬,一個律師,卻是社恐,插不進話。
“賭多少?”王富貴下意識問。
“五萬?”張杳問。
王富貴:“什麽?”
“那八萬?”
“你瘋了嗎?”
“還嫌少啊?那十萬?”
“我和你賭。”
在王富貴一臉問號的時候,何平不緊不慢插話進來。
張杳看向他。
何平一臉淡定:“反正無論是讓小喬拿下溫辭樹,還是讓溫辭樹拿下小喬,都是把他們往一塊湊的對吧?”
“額,好像是這個理兒。”張杳說。
何平終于一笑:“那就行了,我和你賭,我站小喬。”
“……”
溫辭樹從衛生間出來,站到走廊的窗前往外看。
月影下,樹蔭匝地,水波泛光。
約莫十分鐘後,手機響了:【事成了。】
他一笑,視線落在上面的幾條消息上:
S:【幫我個忙。】
S:【和王打賭,讓他賭小喬能拿下我。錢我出,數開大點。】
木日:【?】
S:【我需要助攻。】
看到這,突然又進來一個消息:【不過和我賭的是何平。】
溫辭樹微愣,但很快,他覺得腦子裏本來混亂的事情全都順了下來,就像一本被風吹得亂翻的書,忽然定格在某一頁。
這樣正好。
那個何平,貌似把他當假想敵了,就算不為了贏錢,也會很想把喬栖和他湊成一對。
溫辭樹回:【沒事。】
兩分鐘後,張杳才又發消息過來:【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棄人性。基本來說就是三種套路: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
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
吸引你,吃掉你,再對你服軟。
你會喜歡我,崇拜我,又疼愛我。
溫辭樹莫名想笑,又不知該怎麽回,幹脆打了兩個字發過去:【收到。】
這老幹部語氣……讓張杳在屏幕那頭直接噴水。
女人們遲遲收拾不好,男人們則站在門口等女人們出來。
屋裏和門外,同樣是等,但在門外等總是莫名給人催促感。
張杳和王富貴話沒停過,而何平則一直在盯着溫辭樹,毫不避諱的打量。
溫辭樹沒躲沒閃,任他看。
“你們還沒走啊。”傳來一道女聲。
呂斯思比喬栖她們動作快,打了個哈欠說:“那我先走了,我回家之前還要去一趟S7呢。”
“S7?”王富貴驚訝了一把,“新開的那家酒吧嗎?”
呂斯思看了眼溫辭樹才說:“是啊。”
“怎麽,還想繼續喝啊?”
“不是,我去工作啦。”呂斯思講話天生就嗲,笑嘻嘻的樣子也嗲,“我是那裏的店長,駐唱請假的時候也會替當一下駐唱。”
王富貴很驚喜:“我常去你們那!這不是緣分嗎!”
呂斯思揚臉一笑:“嘿嘿,歡迎常來玩。”又看向溫辭樹,“是不是啊辭樹哥?”
溫辭樹本不想搭理,餘光瞥見一抹身影,很快笑了笑,溫柔說:“是。”
喬栖剛走過來,就看到這一幕。
那個小嗲精,溫辭樹唯一邀請來的異性朋友,此刻正似嬌非嗔的看着他,而他竟也回笑過去,還笑得挺溫柔。
平時那幅不近女色的樣子哪去了?
喬栖步子變慢,卻勾唇一笑,人未到聲先到:“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大家都轉頭望向她。
張杳眼皮一跳。
他懂了,怪不得溫辭樹剛才會對呂斯思笑。
他深深看着這個叫喬栖的姑娘。
她和十幾歲的時候一樣,鮮活,熱烈,極具生命力。
他一直覺得什麽魅惑啊,妖豔啊都是太抽象的詞兒,在他心裏,喬栖最顯眼的兩個地方,一是皮膚白皙,二是頭發濃密。
仿佛是在海底生活的,皮膚白的像沒見過光受過曬,頭發像蓬勃茂盛的海藻,生來即是視覺中心,看一眼就讓人朝思暮想。
怪不得溫辭樹這麽個超凡脫俗的人,也有一天會工于心計。
就拿剛才的賭約來說,賭喬栖能拿下溫辭樹的人,為了贏錢,勢必要撺掇喬栖勾引溫辭樹。
真賊,明明是想勾人家,卻讓人家來釣他。
而人家要釣他,勢必要靠近他,了解他,這樣他就可以散發魅力了,每向他走近一步,都能挖到他身上寶藏,到時候發現這人就是一大寶庫,還舍得離開嗎?
“你來得正好,S7是她開的,你說巧不巧。”王富貴指了指呂斯思。
喬栖看了她一眼,好像并不關心:“是麽。”
呂斯思笑笑說:“其實我是開舞室的,平時不忙,就順便代理一下店長,但不是老板啦。”她眼珠轉了轉,又看了一眼溫辭樹,“好啦,不說太多了,我先走了。”
王富貴想問什麽,呂斯思的網約車卻已經到了。
張杳怕她一個女孩子回去有危險,就跟她一起走了。
喬栖目送呂斯思上車,問:“大哥呢?”
“飛揚是第一個走的。”何平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孫安琪身邊,拉了拉她的胳膊問,“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走吧。”
孫安琪把胳膊從他手裏抽了出來,模樣忸怩,偏過臉不去看他,像在鬧小脾氣。
喬栖知道,這兩口子的事還是得關上門解決,早回家早解決。
她笑着點頭:“趕緊散了吧,我累的腰疼。”
餐廳的工作人員早把他們的車一輛輛開到門口停好,大家各自走向各自的車。
喬栖讓溫辭樹開後備箱,她拍了拍化妝師拎着的黑色包裝袋:“我把婚紗買了。太漂亮了,我舍不得還。”
她把買一件婚紗說得像買一件T恤。
溫辭樹卻不驚訝,默默為她打開了汽車後備箱,其他什麽都沒問。
回家的路上,喬栖在看朋友們發給她的結婚視頻。
溫辭樹只聽聲音也覺得歡喜、熱鬧,但又莫名孤獨、寂寥。
就像遠處的煙花,看得到絢爛,聽得到聲響,但就是觸摸不到。
回家之後喬栖說自己腰疼,回房休息了。
溫辭樹沒有困意,在客廳點了一個薰衣草味道的香薰蠟燭,撈起《公共建築設計原理》看。
喬栖回房先洗了個澡,随後她把婚紗拿起來,對着鏡子在身上比劃了一下。
這場婚禮,她并不上心,連婚紗都沒有去試,全權交給孫安琪來辦。
可當幾個姑娘齊心協力幫她把婚紗裹在身上那一刻,她看着鏡子裏待嫁的自己,忽然好想流淚啊。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婚紗的意義。
可當她親自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她明白了。
我們的一生,或許大部分時間都是穿着寬松的T恤在廚房客廳兩頭跑,但一定有那麽一刻,我們需要盛裝打扮。
只有婚禮才能穿嫁衣。
特殊的衣服存在,是因為我們生活中出現了特別的人,和值得紀念的日子。
幾十年後回頭看看,我們會忘記許多個穿着寬松T恤的日子,卻不會遺忘那婚紗曳地僅此一個的婚禮。
喬栖也不完全是沒心沒肺,想到這裏,她對着鏡子自嘲一笑。
領證和結婚不一樣,領證是社會意義的結婚,結婚是精神層面的出嫁。
如果早知辦一次婚禮是這種感受,她不會為了幾個份子錢就輕易嘗試。
她把婚紗重新裝起來,發誓再也不把它拿出來了。
彎腰收拾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小腹脹痛。
進衛生間一看,親戚來了。
怪不得剛才總覺得腰酸。
該死,家裏偏偏沒有衛生巾,她只能先用衛生紙墊一下,随後套上衣服準備去小區外的24小時便利店一趟。
走出卧室才發現客廳有人。
她先看到他的影子,被小夜燈投射在一整面白牆上的影子。
陰影放大了他的輪廓,睫毛那麽長,鼻梁那麽高,線條那麽流暢。
她不想庸俗的說他有多好看,她只想庸俗的吹個口哨。
這麽一想,她就照做了。
溫辭樹成功被一聲響亮的口哨聲吸引了過去。
看她站在那邊,就穿了件肥大的衛衣,連睡褲都沒換,見他看過來,她的腳趾在拖鞋裏動了幾下,像在害羞。
“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反而在這看書?”
她一開口,他就發現他想多了。
“最困的時間過了,就不困了。”
溫辭樹答完,又問:“你出來幹嘛?”
她頓了頓才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哦,我去樓下買包衛生巾。”
溫辭樹把書放下了:“你來例假了?”
喬栖垮了垮肩膀:“昂。”
溫辭樹站了起來:“你穿得少別下去了,早晨是最冷的。”
喬栖問:“那你去?”
“我去吧。”
溫辭樹走到飲水機旁,喬栖的眼睛也跟着他走過去,見他倒了杯摻了一點點涼水的熱水給她:“多喝熱水。”
喬栖“嘁”了一聲,卻還是老老實實把水杯兩只手抱在懷裏。
見他拿了外套要出門,她喊:“對了,幫我捎個打火機!”
還真是不客氣。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一笑:“謝謝。”
他目光微閃,什麽都沒說,開門離開了。
她直覺他會給她買的。
喬栖心滿意足喝了口熱水,又“哇”一聲吐了出來。
好燙。
……
溫辭樹離開再回來只用了十分鐘。
喬栖聽到門響還愣了一下,心想不可能吧這麽快的嗎,結果打開門還真是他回來了。
他喘息聲有些急促,面色與離開前并沒什麽不同,但頭發上依稀有薄汗。
喬栖問:“你跑回來的?”
溫辭樹說:“東西給你,打火機在袋子裏。”
喬栖沒接,還是問:“你跑回來的嗎。”
他幹脆把手裏的東西塞給她——一黑一白兩個塑料袋。
黑色塑料袋裏裝着什麽喬栖看都不用看也猜得出來,而白色塑料袋的東西讓她出神。
那是一份熱氣騰騰的粥。
“這麽早就有賣粥的?”現在才淩晨四點多。
“你幸運,這是第一鍋的第一碗。”溫辭樹淡淡說,“快去喝吧,趁熱。”
喬栖沒動,又說一遍:“所以你真的是跑回來的。”
溫辭樹默了默,才說:“嗯。”
“為什麽?”
買粥耽誤了一會時間,怕你等急了。
“太冷了,想趕快上來。”
溫辭樹看了眼那粥:“買的紅棗山藥粥,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但是特殊日子喝這個……”
話沒說完,喬栖忽然伸手緊緊抱住了溫辭樹。
溫辭樹呼吸一提,僵在原地。
她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動物,腦袋在他懷裏無意識的蹭了蹭。
然後,很快,她又很快把他放開。
“謝啦,無論如何都Thank you very much ~”她笑得坦蕩又大方,又揚了揚手裏的袋子,“等你下次生病,換我給你買。”
溫辭樹目光沉了沉。
喬栖很快察覺到什麽不對勁,趕忙改口:“當然我不是咒你……”
溫辭樹一言不發,無聲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喬栖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作者有話說:
注:【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請直接勾引。勾引的第一步:抛棄人性。基本來說就是三種套路:變成貓,變成老虎,變成被雨淋濕的狗狗。】出自坂元裕二《四重奏》。
小修:把大樹的叫法換成了辭樹,後文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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