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傅成安感覺身體被撕成了兩半,一半被絞在機器裏,一半被拽在深海下。他聽不見也喊不出,他的喉嚨都被一股鐵鉗般的力道攥住了,他甚至都不敢看黎笑棠的眼睛。

“你沒想到吧。”黎笑棠說話的口氣很飄飄然,他似乎帶有不屑和輕蔑,但是殺傷力反而暴增,直戳傅成安命穴,不帶喘息。

“我也都沒想過你是差佬。”黎笑棠下意識地去翻口袋,他出乎意料地穩,從拿煙到點煙的過程,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他低頭給自己點煙,抽了一口去看窗外。

“從嚟冇人咁耍過我,阿sir,你說點算?”(從來沒人這麽耍過我,你說怎麽辦)黎笑棠終于把目光重新投到傅成安的身上,他的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到底。

傅成安張了張嘴,他想說話,但是喉嚨被堵得厲害。他艱澀地咳了兩聲才發出聲音來。

“你殺了我吧。”黎笑棠抽煙的動作一滞,繼而笑了,他的笑從喉底真真切切地流露出來,聽的人心裏發毛。黎笑棠把煙碾滅在桌子上,桌子瞬間被燙出一個小洞,煙霧寥寥冒起。

黎笑棠“騰”地一下站起來,他單手抓住傅成安的衣領逼迫他直視自己。

“你唔講我都會殺你。”黎笑棠一字一句都像把刀,捅了對方的同時,自己也血流成河。

傅成安扯出一個笑容,他的眼睛已經好看,有點無辜的下垂眼,眼底永遠都很溫柔,看一眼都心跳。

他反手覆住黎笑棠的手,那句話随着眼淚一起掉下來。

“死在你手上,我無話可說。”

黎笑棠抽出手就甩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使了渾身的力氣。傅成安沒受住,往後退了一步,黎笑棠抄起東西就往他頭上掄,傅成安下意識去護頭,東西砸在了他手臂上碎了一地。

“……”血順勢流下來,連帶黎笑棠自己的掌心都蹭出了血,他感覺心髒快要爆炸,十幾把刀插在上面,他連求救都叫不出來。

他終于愛上他了 ,可是這個人卻想要他的命。

黎笑棠想想就又嗤嗤地笑了出來,笑到背上的傷口都快迸裂,他伸手指着傅成安然後不停地往後退。

“傅……傅成安…… 你好犀利哇……我黎笑棠服你。”傅成安已經心如死灰,他的眼睛開始灰敗沒落,他絕望地閉上眼睛,恨不能此時此刻被他一槍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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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身一瞬間湮滅也好過割心的活受罪。

黎笑棠抹了把臉,然後走到桌子旁邊重新撈起手機,他按下電話,聲音已經恢複冷靜。

“通知各個叔父,一小時後以後開會。”黎笑棠收起電話,他勾起唇角,眼底露出嗜血的興奮,他貼到傅成安的耳邊,落下那一句。

“等一下就送你上路,我親自送你。”黎笑棠的聲音沒有溫度,他的表情隐忍到極致,他甚至露出他一貫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後施施然地走出房間。

傅成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的表情已經如此,他看着窗外漸漸枯萎的樹葉,突然感慨起生命無常來。他又想起他以前叫傅琅,他的生日其實是1月12號。傅成安沒有覺得惋惜,他只覺得愧疚,愧對鞏粵清,愧對培養他的所有人,愧對黎笑棠。

想到黎笑棠,他的手都忍不住蜷縮了起來。其實無論黎笑棠要怎麽處置他,他都坦然接受。他沒有東西能夠補償黎笑棠,只有這條命了。

能讓他解恨三分,他也寬慰些。

一個小時後在‘成竹幫’的議事廳裏,坐了大概七七八八個叔父。傅成安被反綁雙手,被兩個男人按住肩膀站在一旁。黎笑棠是最遲一個來得,他大力推開門,所有人都禁不住回頭。黎笑棠大步流星地走到主座的地方,他雙手撐在桌上,眼睛陰桀地掃過下面的每一個。

“早些時候我就收到風說‘成竹幫’有內鬼,這次總算是抓住了!”

“是啊,沒想到是傅成安!這幫死差佬活膩了來搞笑棠!”下面的讨論聲很激烈,大多數人都用憎惡的眼神打量傅成安,什麽髒字都用上了,黎笑棠冷着臉聽着。

忽然,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低喝道:“我叫各位叔父來,就是想給大家一個交代。傅成安系我貼身之人,笑棠攜他四年,今天才發覺他是差佬,是笑棠唔對,對唔住各位叔父。”

黎笑棠說得決絕,他咬着牙才把這些字句串聯起來。他後背又開始撕裂般地疼,叫他眼角都抽搐。

“也不能都怪笑棠啦,這死差佬掩飾得太好……”

議事廳又像炸開了鍋一樣,這些人表面上在安慰自己,暗地裏都恨不能黎笑棠爛死。相比之下傅成安是差佬,黎笑棠沒被傅成安送進監牢,才叫這些人懊惱。

黎笑棠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多少人盯着他這個坐館的位置,多少人有盼着他死,他心裏都一清二楚。

傅成安如果不在他們的面前死了,出了這個門,就會被這些人其中的一個亂槍打死。

黎笑棠的冷汗滴了下來,他不好賭,賭錯了玉石俱焚。

“傅成安,你潛入我‘成竹幫’四年多,除了賭石以外還向差佬透露了我的緬甸之行,你還有乜好講?”黎笑棠從後腰抽出了槍,他拉開保險拴對準傅成安的心髒。他句句質問,每一句都冷酷無情,傅成安垂眸看了眼槍口,他搖了搖頭說:“冇。”

黎笑棠的手一緊,他抿了抿嘴唇然後冷哼一聲:“好,那黎哥親手送你上路,也算念在同你認識一場。”

沒人看清黎笑棠是怎麽出手的,只聽到“砰”地一聲槍響,傅成安應聲倒下。黎笑棠把槍拿近,然後吹了口氣,他把槍遞給旁邊的人,然後接過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他揮了揮手說:“拖出去喂狗。”

傅成安的胸口流出了血,他臉色死白,手腳被兩個人拎着在地上拖着走。議事廳忽然陷入詭異一般地沉默中。

關門聲再響起,黎笑棠朝下面的人努努下巴笑着說:“讓各位叔父見血了,唔好意思。笑棠在‘樓旺閣’擺了桌,給叔父們壓壓驚,我們走。”

黎笑棠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他從容不迫,一雙眼睛依舊精明又陰險。大家沉默了一會,忽然有人帶頭說好,其餘的人才一一附和出聲。

黎笑棠帶頭往前走,他的笑意在一瞬間散盡,他用極強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沒有去看那個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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