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澄亮的日光悄然穿過半圓形飄窗，落在深藍色真絲被子上，勾勒出一條流暢優美的線條。
瑩白的長臂從床單下伸出，抓住床頭櫃上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着消息，幾乎都是林菲菲發的。
裴幼珊睡眼惺忪地撐開一只眼看信息。
[林菲菲]：姐妹你睡醒了嗎？
[林菲菲]：心情怎麽樣，還好吧？
[林菲菲]：昨天留了你電話那大美女有沒有給你回電？
[林菲菲]：【探出我八卦的小腦殼.JPG】
裴幼珊：“？”
她傻眼了。
美女？
什麽大美女？？
她昨天喝醉了有豔遇嗎？？？
她飛速回複林菲菲。
兩分鐘之後。
[林菲菲]：你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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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菲菲]：你昨天抓着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人的手不肯撒開，還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問人家答不答應你。
裴幼珊更傻眼了。
她喝醉了居然還會胡攪蠻纏，耍流氓？！
[裴幼珊]：然後呢？
[林菲菲]：然後她對你笑了一下，要了你的電話號碼，說回去會好好考慮。
提到這，她的記憶就像是被解封一樣，瞬間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昨天的确碰見了前幾天遇見的大美女，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不僅如此，她還說要包養人家。
還說人家是……
下飯菜。
她猛然醒神，一雙桃花眼圓溜溜地瞪着，滿滿寫着難以置信。
下飯菜啊！
這是什麽驚天地泣鬼神之語！
她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一想到大美女後面還對她笑……
她心如死灰地放下手機，惆悵又滄桑地望向遠方。
幸運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
尴尬的她，用一生治愈昨天。
她相信自己不會再有比這還丢人的時候了。
好在尴尬沒有停留太久，她很快就重振旗鼓，安慰自己。
不就是酒後失言跟大美女提出包養了嗎？
小事，不慌。
說不定人家根本不當一回事！
……
藍海資本，總裁辦公室。
徐靜舒坐在黑色辦公椅裏，雙腿交疊，眉眼低垂，秀美的十指間把玩着一個高階魔方。
耳畔徘徊着魔方轉動的聲音，以及助理沉穩平靜的聲音。
“前兩年藍海為蓬萊影視攏共注資23.4億，控股達到64%，是蓬萊影視最大的股東。”
“今年之內就可以完成并購目标。”
徐靜舒聽完之後淡淡地點了一下腦袋。
藍海資本有長遠發展的計劃，不會止步于眼前的投資行業，所以她才會出國發展海外市場，回國并購其它行業的公司，擴大市場份額。
蓬萊影視，就是其中之一。
助理彙報完離開。
徐靜舒放下魔方，視線不經意落在旁邊的小紙條上，順手拿起。
白色紙面上寫着一排數字。
數字上面，粗糙地劃着幾筆黑線，示意作廢。
黑線之下依稀可見幾個歪歪扭扭數字，比幼兒園小朋友寫得還差。
這讓她想起了昨天。
那個好看的陌生女人說要包養她，讓她少奮鬥十年。
還握住她的手指，用那雙沒有人能拒絕的眼睛看着她。
宛如一只招人疼的布偶貓，讓人控制不住想要摸一摸她的腦袋。
徐靜舒當然沒有這麽做。
只是笑了一下，要了她的電話號碼，表示會考慮。
因為覺得好玩。
長這麽大以來，還沒有人跟她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雖然唐突又好笑，但又莫名的好玩。
而她這個人最不能拒絕的，就是好玩的事。
然後那只喝醉的布偶貓很高興，當真要給她電話號碼。
高興地找人要了紙筆，自己趴在臺子上寫。
眼皮子半眯半睜，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仿佛是個剛開始練字的小孩。
寫着寫着，她就聽見她低着腦袋，軟軟地吐出一個字：“困……”
啊，原來是困到寫不好字啊……
最後還是布偶貓的朋友看不下去了，抄筆代勞，劃掉她歪斜的數字，寫了一串正經的數字給她，說了聲“不好意思打攪了”就把人帶走了。
思緒拉回，視線定格在紙條上。
徐靜舒沒有說話。
緊接着辦公室的門被人叩響。
一個漂亮的長發女人走了進來。
——許歌，藍海資本副總，跟她交好。
許歌一走進來就看見她手上的紙條，随口問了一句：“我們徐總在看什麽呢？”
“一個想要包養我的人的電話。”
徐靜舒收起紙條。
許歌頓感震撼：“嚯，好家夥，誰路子這麽野，敢跟你提包養？”
“不對，這世界上居然還有路子這麽野的人？”
徐靜舒看了她一眼，語調平平地把昨天的事情給她說了一嘴。
許歌聽完後樂得不行：“這可真是哈哈——你雖然沒見到裴小姐，但能見到這麽好玩的事情，對你來說也不虧，對吧哈哈哈哈——”
徐靜舒淡定地撐着臉，等損友笑完。
許歌笑夠了便停下來，邊擦眼淚邊道：“徐董那邊你怎麽說見面的事？”
徐靜舒更加淡定了：“她最近沒空管這些雜事。”
“等她有空了，我再好好跟她談。”
裴幼珊沒有來見她。
也沒有給她失約、失禮的解釋。
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而且說實在話，她對裴幼珊這抗拒反應還有點求之不得。
大家默契抗婚，總好過裴幼珊想要跟她結婚。
接着她又一次想起昨天晚上那雙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
如水如霧，盈盈動人。
沉默三秒後，她朝許歌伸出手：“你手機借我一下，我的沒電關機了，在充電。”
許歌聞言，邊遞手機邊調侃：“徐總可得保證手機電量，免得大生意們找不到你呀。”
徐靜舒淡定道：“找不到我還可以找我秘書，我給工資了。”
……
裴幼珊正邊吃東西邊在群聊裏和林菲菲二人細說昨天的事情。
[邵星丞]：哈哈哈哈哈強還是你裴幼珊強。
[邵星丞]：不過回頭人家真找上門要你包養怎麽辦？
[林菲菲]：那就包養呗。
[林菲菲]：別說她兩見了兩次有緣，就單單是那張臉，那可是長在珊珊審美點上的臉啊！
[林菲菲]：本直女都覺得非常非常非常的可以！
裴幼珊在屏幕前輕輕颔首，無比認可。
沒錯，沒有人能拒絕那張臉！
但她還是人間清醒地打下一行字。
[裴幼珊]：雖然她長得确實是我的審美，但我喝醉說的話，人家不至于當真啦。
想到這她就覺得可惜。
寧願喝醉跟人家搭讪做朋友，也不要說出這麽狂野的話。
前者還有進一步的希望，後者怕不是早就被人當玩笑話丢進垃圾桶裏了！
“唉……”
大美女的消息又一次石沉大海。
她的顏控之路，也太坑坑窪窪了。
突然，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陌生號碼的信息。
——[你好，就昨天琉璃湖畔發生的事情，我覺得我們應該當面談談，你意下如何？]
裴幼珊愣了一下。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遲疑地回了一句：[哪位？]
對面簡單利落地回複三個字：
[下飯菜]
裴幼珊：“……”
這不會是來找她算賬的……吧？
……
裴幼珊還是來了。
為了酒後失言給對方道歉。
也為了對方那張那都在她審美點上的臉蛋。
她的視線自然地挪到對面的人身上。
風情萬種的狐貍眼低垂着，下一秒輕輕睜開，晶亮的眸光盤旋其中，亮得驚心動魄。
五官美而精巧，氣質清冷又疏遠，如黑夜裏的月，遙不可及。
——太絕了！
顏控裴幼珊在心裏嗷嗷叫。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女人，有沒有女朋友！
裴幼珊清了清嗓子，先為昨天的事情道了個歉：“昨天是我酒後失言冒犯，非常抱歉。”
她想好了，道完歉要個聯系方式，交個朋友。
那些狂野發言就讓它們埋葬在昨天吧！
徐靜舒眉毛輕揚，沉穩道：“喝醉了，可以理解。”
裴幼珊心裏松了口氣，結果下一秒又被她的話吊了起來。
徐靜舒：“那麽你說的包養還算不算數？”
說得表情都不帶變一下。
裴幼珊：“……？”
#論被當事人當着面提起社死現場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裴幼珊：謝邀，看見這個地心了嗎？我尬穿的。
她尴尬地摸了摸銀色荷葉耳墜，挪開視線：“我還以為你不會把我喝醉說的話當真……”
那種話，想來也沒幾個人會當真。
徐靜舒道：“我還沒喝醉，既然答應過會考慮，就會說到做到。”
還挺認真。
裴幼珊見她沒有嘲諷的意思，心裏頭的驚喜逐漸取代尴尬。
我以為你是來跟我算賬的，結果你卻是來問我包養的事情。
——那我裴幼珊可就不困了！
“那你考慮的怎麽樣？”她的話裏藏着一縷小小的期待。
徐靜舒淡淡地笑了一下：“問清楚才能考慮不是嗎？”
裴幼珊：“你想問什麽？“
徐靜舒拿起咖啡杯，繡口一張，語調輕緩地吐出一串問題：
“單月薪資多少？”
“是否需要全天二十四小時陪着你？”
“你會不會有常人無法接受的過分要求？”
“能不能接受我有私人時間？”
“以及，我是不是第三者。”
說完，她氣定神閑地喝起了咖啡，等待裴幼珊的回答。
裴幼珊愣愣地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像是在面試員工。
一個泰然自若，又像是随時都會拎包走人的員工。
這讓第一次包養情人的她産生了一縷疑惑：
別人的情人也是這麽面試上崗的嗎？
新手金主很懵逼。
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沒讓對方看出自己的懵逼，以免對方以為她是人傻錢多好騙的金主，然後産生不該有的想法。
腦內飛速過了一遍問題，腰杆挺直，拿出HR的姿态一一回複：
“單月六萬，禮物另算。”
“不需要全天陪伴，在我有需要的時候出現就行。”
“我不是變/态。”
“可以接受你有私人時間。”
“我不喜歡第三者，在這點上，希望你跟我一樣。”
她顏控歸顏控，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搶名花有主的人。
徐靜舒的思緒在這個“有需要”上稍作停留，聽見她最後一個回答時才回神，點頭應道：“我單身。”
她要是有女朋友就不會坐在這裏。
更不會被媽媽推去和那位裴大小姐見面。
雖然并沒有見到。
坐在她對面的裴大小姐本人霎時在心裏松了口氣。
幸好，她是單身。
“這樣的話，那就算你答應我了？”
徐靜舒開始無聲打量裴幼珊。
裴幼珊長相清麗脫俗又貴氣，看久了還有幾分溫軟可愛。錦上添花的桃花眼不論何時看去，總似含着秋水，潋滟迷人。
是個放在茫茫人海裏也兀自發光的美人胚子。
有錢有顏，單身還有禮貌。
這筆交易，好像穩賺不賠。
做投資這行的，沒人不喜歡穩賺不賠的買賣。
她點頭應道：“嗯，我答應了。”
裴幼珊倏然抓緊了裙子，面上極其控制。
心裏已經噼裏啪啦地放起了鞭炮。
——這是什麽質的飛躍！我死而無憾了！！！
她忽的想起昨天，狐疑道：“那你昨天去琉璃湖畔是……？”
徐靜舒面不改色扯謊：“幫老板拿東西。職位低，做的跑腿的活。”
她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擡頭：“老板好面子，要求我們穿好點。”
她開始慶幸沒有穿限定高定出門了。
裴幼珊疑慮消除。
有錢人是不會答應被包養的。
除非他們腦袋不正常。
她願意相信面前的大美女腦袋正常。
同時又為大美女感到可惜。
這麽漂亮的臉，這麽好的身材，當模特也能賺不少了……
跑腿屬實屈才！
她點了點腦袋：“對了，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徐靜舒緩緩開口：“徐——”
停頓，腦內小小運轉了一番，臉不紅心不跳地加重讀音：“許歌。”
直接就賣了某個在她辦公室哈哈大笑的女人。
裴幼珊沒有懷疑，溫聲道：“我姓岳。”
此時此刻，她果斷随父姓。
君江酒店來頭可不小，她不想那麽快暴露真實身份。
同樣不想暴露身份的徐靜舒颔首，喊了一聲：“岳小姐。”
兩人相視禮貌一笑，在無言的默契裏擁有了同一個秘密。
接着就齊齊陷進了無言的沉默中，各自喝着咖啡西瓜汁。
誰都沒主動提簽份協議的事。
都在心裏想對方什麽時候提起這件事。
最好不簽。
她們默契地想。
畢竟自己用的是假名字，簽了也沒用。
因為徐靜舒說還要回公司上班，所以兩個人沒有坐太久，裴幼珊也沒有留她的意思。
臨走前徐靜舒主動挑起合同的話頭。
與其一直等下去，不如現在就說清楚。
“岳小姐，關于這段關系的合同——”
“免了！”裴幼珊飛快應道。
徐靜舒沒明白她為什麽是這個反應：“？”
裴幼珊對上她略帶審視的眼睛，急中生智道：“節約用紙，人人有責。”
然後小臉嚴肅着輕輕拍了一拍她的肩膀：“人與人之間應該要有基本信任，所以我相信你，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徐靜舒看着她這一本正經的小模樣，不禁輕笑，順水推舟。
“當然，我相信岳小姐。”
……
“你就這麽把我賣了？？？”
許歌難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
——損友損友，你徐靜舒倒是損得情真意切啊！
徐靜舒不慌不忙地回身看着她。
“銀行卡號填你的，每個月白拿六萬，你不要嗎？”
許歌：“？”
她從善如流：“謝謝老板，老板有需要再來。”
她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不直接給徐靜舒一張卡，但是……白嫖不要是傻子！
搞定許歌，徐靜舒等着秘書把新手機送來。
她不打算用現在這個手機號碼聯系這位金主，既然決定隐藏身份，那就幹脆藏個徹底，直接準備一臺新手機，細致分類使用。
反正她覺得好玩也不嫌煩。
等待的過程中，她聽見許歌又問：“光聽你說名字的事，還沒問你呢，那個岳小姐是個怎麽樣的人？”
徐靜舒開始回憶兩人的見面，記憶巧妙地在“節約紙張，人人有責”那裏停住。
她給出了一個極其客觀的評價。
“長得好看的環保先鋒。”
許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