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殿中沉默, 只餘內殿偶爾傳出的痛呼聲，聲音都慢慢小了，柯清瑤的心裏一沉再沉, 嚴帝面無表情，仔細看就會發現他指尖泛白，顯然也是不平靜的。
太後始終微閉着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在皇後的痛呼聲漸漸下下去後, 她嘴唇動得更快了些。
太醫坐在一邊, 額頭上隐隐有些水光，此時外面還是初春, 并不會熱，可見是緊張的。
終于，天色慢慢黯淡下來, 殿中點上了燭火，內殿裏一聲嬰兒嘹亮的聲音響起。
太後睜開眼睛，滿眼喜色，內殿中跑出來個嬷嬷，滿面笑容對着嚴帝一禮，“恭喜皇上太後，皇後娘娘生下了小皇子。”
“好，賞。”太後站起身, 笑道。
嚴帝也哈哈大笑, “賞。皇後如何？”
嬷嬷再次福身, 聲音低了些，“皇後娘娘雖沒有血崩，卻虧損太過，只怕不會再有孕了。”
這個早在嚴帝意料之中，畢竟皇後年紀大了，能有這個孩子都是意料之外。
“且……”嬷嬷欲言又止。
嚴帝喜色收斂了幾分，“說。”
嬷嬷趕緊跪下，低着頭輕聲道:“怕是娘娘以後都會纏綿病榻……”
嚴帝的目光落到太醫身上，幾位太醫對視一眼，往內殿而去，很快出來後跪在嚴帝面前，“小皇子很是康健，只是，娘娘身子虧損太過，以後都需卧床修養，不僅如此，怕是對娘娘壽數有礙，得好好調養。”
嚴帝沉默半晌，道:“下去吧，好好為娘娘調養。”
內殿中紅嬷嬷抱着個襁褓出來，抱到嚴帝面前，嚴帝探頭看了一眼，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太後則招招手，笑道:“給哀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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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看孩子時，柯清瑤因為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呆住，看了看太後含笑的面色，才相信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樣，紅彤彤皺巴巴，只是五官小巧些，還算可愛，但是憑良心說，确實算不上好看。
此時天色漸晚，眼看着就要下鑰，柯清瑤站起身，對着嚴帝辭行。
嚴帝看着她的面色柔和，和以往一般無二，但是在柯清瑤眼中，嚴帝再不是以往她心目中的皇伯父，包括太後，柯清瑤對他們都不敢如以前那樣随意。
出了鳳陽宮，柯清瑤出宮時，鬼使神差的掀開簾子往宮門處望去，看到一襲藍衣，在夜色中身姿筆直，目送自己的馬車。柯清瑤心裏一暖，朝他揮揮手，隔得遠了，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到。
皇後産下皇子，京城裏一片喜慶。于朝中影響甚大，最明顯的大概就是柯濡柯爍低調起來，當然，可能也是賢妃的死，讓他們感覺到了皇家的無情。
眼看着天慢慢熱起來，柯清瑤越發不喜進宮，嚴帝賜下婚約的幾人慢慢開始走六禮，最先定下的居然是柯清玉，栗王似乎急着回城，将婚期定在五月初五，從賜婚到成親不過短短三個多月，柯清瑤聽到這個消息，沉默了半晌，也不知柯清玉會不會後悔？
那日明顯就是柯清玉扒着柳仁不放，柳仁先是被祁奕一腳踹了出去，後面又被柯清玉八爪魚般抱住，能夠撿回一條小命，還有賴皇後及時派人下水。
想起當時祁奕踹出去那一腳，幹脆利落，柯清瑤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暢快。柳仁一直沒完沒了的糾纏，柯清瑤早就煩了他，不過因為劇情，柯清瑤怕和他扯上關系，哪怕就是京城裏傳言瑤郡主揍了柳大人一頓，這種傳言都不想聽到。
想到這個，柯清瑤又覺得腰疼，當時柯清玉使勁扒拉住她的腰帶，後來她醒過來後，腰上還有一片淤青，肩膀上也是一大片淤青。
不過，如今都好了。柯清瑤嘴角扯起一抹笑意，放下馬車簾子，隔絕了外面的熱鬧。
祁奕已經于前幾日搬出他住了十八年的皇宮，住在了嚴帝賜下的三進院子，就在京城官員府邸的那條街上。
今日祁奕約她在寰美閣門口見面，直到到了寰美閣門口，柯清瑤嘴角的笑意始終未落下，祁奕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有種翩翩公子的模樣，柯清瑤遠遠的見了，更加滿意。
柯清瑤的馬車一停，祁奕已經上前來，“見過郡主。”
柯清瑤掀開簾子，笑道:“何必多禮？”
“禮不可廢。”祁奕也是一臉溫和的笑意。
好吧。柯清瑤也不強求，往後日子還長，沒什麽東西是不能改變的。
兩人相攜着上樓，等于祁奕會主動約她出來，還是寰美閣，柯清瑤還是很滿意的。作為一個小姑娘，能夠收到禮物，還是未婚夫送的，當然很高興。
所以，柯清瑤選了一套玉質剔透簡潔大方的玉釵後，也為祁奕選了一塊大方的玉佩當作回禮。
祁奕全程含笑回應 ，對柯清瑤選的東西都點頭贊好，收到柯清瑤選的玉佩時，表現得很高興。
兩人很快選好了東西，打算出門逛街，一出門就看到從對面出來的柯清玉，後面跟着笑容滿面的寰美閣掌櫃。
柯清玉看到柯清瑤，很是高興，自從定親，她們已經好久不見面。
“瑤兒，最近如何？”柯清玉含笑道，一轉眼看到柯清玉後面的祁奕，上下打量一眼，笑道:“還未恭喜你喜結良緣。”
語氣輕快，不帶絲毫惡意。不過柯清瑤注意到她雖眉眼間雖喜慶，卻隐有一層郁氣萦繞不去。
柯清瑤對柯清玉還是頗有好感的，只除了她不知怎的非得看上柳仁，那日的事情一看就是柯清玉扒拉住柳仁不放……還有水榭傾倒時把柯清瑤勒出了一大片淤青之外，其他都還好。這個姑娘雖不是她表現出的那麽單純，對她卻是沒有惡意的。
“你也一樣。”柯清瑤含笑道。
柯清玉神色黯淡一瞬，随即笑開，“不如一起出去逛逛？以後怕是沒什麽機會了？”
柯清瑤看了看祁奕，“下次吧，今日不方便。”
“也好，那我先回了，你們随意。”柯清玉一笑，率先下樓去了。
“可惜了的。”柯清瑤嘆息一句。
祁奕看了看柯清玉的背影，不甚在意道:“她自己選的，你就不要替她可惜了，說不定她甘之如饴。”
柯清瑤心裏一動，看向祁奕，認真問道：“她自己選的？”
祁奕含笑，“那日我看到她落水後直接就往那柳大人身上撲去，且你們都學過游水，她的身子不見得比你差，你都可以在水中自救，她為何下水就暈？還是撲上柳大人後暈的。”
柯清瑤只注意到他那句看着她們入水，想了想問道:“看着我們下水？”語氣裏帶了些意味深長。
祁奕卻沒有不好意思，點點頭道:“我說過，早已對你傾心，自然會時時刻刻注意你的安危。”
他說得坦然，柯清瑤不知怎的卻覺得臉有些熱。
“還未謝謝你救我。”柯清瑤移開視線，輕聲道。
祁奕看着她染了些緋紅的面色，嘴角的笑意加大，眼神柔和，笑道:“謝我？我身份尴尬，怕你怪我多事，畢竟，就算我不救你，你也可以自己上去，再不濟……那日柳大人可是直直奔着你來的，你絕不會有危險。我還是要向你坦白，我有自己的私心，若是你自己上去，我絕不會多事，只要看到你平安就行，可是我看到他居然朝你游來，若是你被他救上去，他若是個正人君子便罷，可是那柳仁分明就是個好色之徒，若是他稍微使些手段……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嫁給別人。哪怕是一點點的可能我都不想看到。如今這樣的結果，我很高興，哪怕你要恨我，我也不後悔。”
“無論如何，你救了我是事實。還是要謝謝你的。”柯清瑤認真道。
兩人相攜着下樓，剛剛離去，他們方才說話的旁邊包間的門打開，一身大紅色衣衫的姑娘走了出來，滿臉的不甘和憤恨。
寰美閣對面的茶樓裏，柯清瑤和祁奕相對而坐，眼看着柯清華從寰美閣出來坐了馬車離開，柯清瑤的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方才你那番話被她聽到，估計要嫉妒得發狂了。”柯清瑤笑道，語氣裏帶着些故做的酸意。
祁奕眼神一黯，柯清瑤雖沒有拒絕這門婚事，卻也沒有對他動心。從她平日裏的說話動作能看出來，她只是把他當作未婚夫而已。
那又如何？如今他們兩人有了這樣的身份，往後就有了無限可能。
祁奕認真看着她，道:“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真心實意為了別的女子而泛酸，我才高興。”
柯清瑤手裏端着一杯溫熱的茶水，詫異的擡頭看到他期待的神情，顯然他真的是如此想的，忍不住一笑，道:“其實你大概不知道，我這個人有點善妒。”
“如此最好。”祁奕馬上接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