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啪!”

燃起的篝火堆裏濺出一串火星,轉眼又熄滅在空中。

天還沒黑。

薛家姐弟二人尚不能完全辟谷,而秦墨和柳凝此刻同為“新入門弟子”,自然也是要吃東西的。

為了掩飾他們什麽也沒帶的事實,秦墨借口打牙祭,提議抓幾條魚來烤。

因此這團篝火,其實是拿來烤魚用的。

說來神奇,這個秘境裏晝夜變化與現實中一般無二,山是真的,水是真的,裏面的花鳥魚蟲,皆為真實存在。

除了能找到邊緣和界限,幾近于一個小世界。

只是這個邊界必須有足夠修為才能發現罷了。

秦墨作為出主意的人,不得不到親自到河邊抓魚去,結果薛堯這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也興沖沖跟了過來,此刻正脫了鞋襪,在水裏玩得不亦樂乎。

柳凝眼睛不便,和薛靈霜這個唯一女孩子留在了篝火堆旁。兩個人不知在聊些什麽,臉上時不時露出笑容,似乎相談甚歡。

頻頻看了他們好幾眼的秦墨悄悄收回視線,心不在焉地将水面撥出一圈漣漪,看着魚兒四處逃竄,心裏有些泛酸。

[你分明已經信了我說的話,何必裝聾作啞,自欺欺人。]系統道。

秦墨否認:“你錯了,我從未信過你。”

系統已經認定了他在裝傻,如今不過是死鴨子嘴硬。

[你不願意承認也沒用,既定的劇情無法改變,‘秦墨’的宿命也一樣。]

Advertisement

為了能讓秦墨乖乖跟它回去做任務,系統可謂煞費苦心。

“男女主?還是去郢州挑釁薛家?”秦墨嗤笑一聲,說出方才系統播報的內容,“你的笑話真是越來越不好笑了。依你的意思,難道以後師兄會娶那個女人為妻不成?”

[為什麽不會?]系統反問。

雖然已有的劇本裏并沒有這一段,不過男女主嘛,最後肯定是會在一起的。

秦墨狹長的雙眸現出一絲狠厲,手一甩,一端削尖了的木棍穿過水流,直直釘在一條魚的身上。

“作為心魔,你的話太多了。”

又開始了。

系統萬分頭痛,他就沒遇到過這麽難搞的宿主。

[心魔哪有話少的……]

否則怎麽蠱惑人。

[不對,都說了我不是心魔!喂,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呢。]

秦墨冷着臉反手将叉魚的木棍舉起,魚尾仍在劇烈擺動,不過沒幾下就徹底沒了生息。

“你怎麽抓到的?好厲害!這水裏的魚滑溜得很,我方才叉半天了連尾巴都沒碰到。”薛堯踩着水撲騰走過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十三四歲的少年,眼裏閃着光,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秦墨趕着回師兄身邊去,劈手奪過薛堯手中削尖了的木棍,幹淨利落地對河裏的魚出了手。

力道之大,猶如洩憤。

做完這一切,他斜了對方一眼,疑道:“你是如何進的宗門?”

這話一下子将人點炸了。

薛堯氣得滿臉通紅,“我修煉又不是為了抓魚!”

秦墨哪裏管得了這麽多,任他在原地跳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薛堯留在河邊抓狂了一會兒,等他回去時,方才還對他冷臉嘲諷的人,正對着自家師兄笑得如沐春風。

變臉變得這麽快,故意欺負他的吧!

吃飽喝足後,他們跟着薛家姐弟原地紮營,預備等明日一早天亮了再繼續出發。

與薛家姐弟同行的主意是柳凝提出來的,一是為了能在發生意外時及時出手,二來……他不想再繼續迷路了。

何況從他們進來開始,那股魔氣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一時沒了蹤影,連對其感知無比敏感的秦墨也察覺不出來。

原本此事就只是他的一面之辭,師兄不但沒有懷疑,還毫不猶豫随他進了秘境。

但凡他有一句假話……

秦墨雖然忘了許多事,但也知道自己如今身份敏感,與從前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夜幕降臨。

秘境之中妖獸衆多,危機四伏,這也是為何大多數弟子選擇成群結隊行動的原因。

雖然不清楚這姐弟二人為何落單,但一個小姑娘,一個小鬼頭,加上他不可能讓師兄辛苦,這守夜的差事便被秦墨主動攬了過來。

薛靈霜沒有推辭,想着可以半夜再來替換,謝過之後便和弟弟各自鑽進了帳子裏。

“師兄也早些休息吧。”秦墨趕他去睡覺。

孰料柳凝搖搖頭,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陪你。”

秦墨會心一笑,沒有拒絕。

“你今日不大高興。”柳凝道。

秦墨是他帶大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對方。

也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秦墨才沒有刻意回避,反倒故作輕松地說:“被師兄發現了。”

“為何?”柳凝回想了一下,似乎從他提出要和薛家姐弟同行之後,秦墨就變得格外沉默,“和薛姑娘有關?”

看穿了一切的系統沒好氣道:[可不就是因為薛姑娘。]

這人裝傻的本事一流,拈酸吃醋的本領也不遑多讓。

秦墨斂了笑意,聲音如常,“師兄怎麽會這麽問?”

他側頭等着柳凝開口,誰知柳凝抿着唇,一時收了聲,臉上一副孩子大了不肯跟自己說真心話的失落模樣。

擰眉陷入沉思的柳凝聽到了秦墨噗嗤的笑聲,眉頭皺得更深了,“你笑什麽?”

“就是覺得……師兄招人喜歡。”

柳凝面皮薄,一下紅了臉,幸好火光熾熱為他作了掩飾,“又在胡說了。”

這個氣氛怎麽回事?

系統心裏打出一串省略號,再次為自己的業績感到了深深的擔憂。

秦墨撇撇嘴。

他這可都是心裏話。

柳凝不敢再問,不高興的事便就此揭了過去。

可因他先前提了句薛姑娘,秦墨上了心,又不經意地問了問他對薛靈霜的看法。

“薛姑娘?”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要叫柳凝現下就說出個所以然來還真有點難,“她……應該是個好人。”

好人。

秦墨側目瞧了瞧自家師兄一臉莫名的神情,大約還在為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不解。

是他魔怔了。

沉思之際,一只帶着些許涼意的手覆到了他手上,“別擔心,會找到的。”

柳凝竟以為他在為消失的魔氣而憂心。

秦墨低頭握住了那只白皙修長的手,勾起嘴角,眼底晦暗不明。

他将頭輕輕枕了上去,小心翼翼的動作裏透着說不清的眷戀。

“師兄果真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秦墨道。

柳凝手指微微蜷起,試着往外抽了抽。

剛一動作,便聽秦墨道:“他們都說我恩将仇報大逆不道,說師兄不要我了。”

這個他們,有他醒來時看到的魔教護法,還有上清門的峰主弟子們,秦墨在枕流峰住下的這些日子,見了不少人,自然也聽說了不少事。

發覺柳凝動作頓住後,秦墨嘴角的弧度再度上揚,“還好,我找到你了。”

“師兄永遠不會不要我的是嗎?”

柳凝口中滞澀,緩緩點了點頭,“……嗯。”

系統自閉了。

涼意迎面席卷而來,火苗随着夜風舞動,忽明忽滅。

“起風了。”秦墨站起來,“我送師兄回去吧。”

他牽着人走到帳子前,萬分可惜地松了手。沒想到剛一放開,柳凝就被東西給絆了,情急之中抓了他一把,結果使得二人齊齊跌進帳中。

一日之內被絆了兩回,當真是毫無掌教顏面。

秦墨一面笑一面又覺得心疼,“師兄這般,一個人如何出得了門。”

二人摔在一處,彼此呼吸可聞,為避免壓到對方,秦墨的雙手還撐在柳凝兩側耳邊。

柳凝局促地扭過頭去,“不出門便是,橫豎自家地界我還是熟悉的。再不濟,還有霁雪替我開路。”

他哪裏曉得秦墨這般靠不住。

“如此,今日未讓師兄召出霁雪倒是我的不是了。”秦墨想起自己帶人兜圈子的事,不僅不覺羞愧,竟還委屈上了。

柳凝在他胸口輕輕推了一把,“你……你先起來。”

外頭的火光到這裏已經不剩什麽了,帳子一遮,秦墨也是兩眼一抹黑。好在他靈根屬火,心念一動,在空中點了一團磷火,這才看清眼下情景。

方才一通拉扯,二人都有些衣衫不整。

只見柳凝領口虛開,發絲微亂,臉上還暈了一層可疑的緋色。

此番風景,竟叫秦墨一時看癡了。

[你們……你們?]

系統自閉回來,看到這樣的場面,生氣的同時又有些慌亂。

眼前景象實在叫人浮想聯翩。

何況秦墨那點小心思它簡直門清。

與此同時,柳凝也略帶惱意地問他:“你怎麽還不起?”

秦墨終于醒過神來。

他匆匆起身,而後又察覺到什麽回過頭去,結果看見了站在外頭的薛靈霜。

“那個……我聽到動靜,怕出事便過來瞧瞧。”她目光在秦墨和柳凝之間轉了好幾個來回,低頭清了清嗓子,“既然沒什麽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逃似的轉頭離開。

秦墨瞥了眼正在整理衣衫的師兄,發現他臉上顏色似乎深了些,于是掩面咳了兩聲,說:“我去守夜。”

柳凝胡亂點着頭,也不知有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麽。

[秦墨!你都做了些什麽!]系統快炸了。

薛靈霜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顯然是誤會了什麽,萬一今夜這一出,叫她認定男主是個斷袖……

這劇情還怎麽走下去!

秦墨腦子也快被吵炸了,他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回到原來坐着的地方。

刺耳的聲音持續了一會兒,漸漸消停下來。

随後,系統一收咋咋呼呼的模樣,嚴肅沉聲道:[你不要逼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