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墨被丢下了。
柳凝舉劍并非是要殺他,說完那句讓他回魔宮的話後,手臂便無力地垂了下來。
随後也不管他是何反應,有沒有跟上來,兀自轉身離開。
而回過神來的秦墨望着柳凝愈漸遠去的身影,一時失了追上去的勇氣。
他耷拉着腦袋,手裏拿了根樹枝,蹲在地上漫無目的地瞎戳,渾身散發着一股沉甸甸的喪氣。
再這麽戳下去,只怕地上很快就會被戳出個洞來。
秦墨左思右想,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惹師兄生氣了。
明明破陣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唉,你要是早聽我的,早早離開多好。長痛不如短痛,你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大約是秦墨的狀态太過低沉,系統勸人離開的同時,又好心安慰了他一句。
[節哀順變吧。]
秦墨動作一滞,“咔”地一聲折斷了手裏的樹枝,陰沉沉道:“不會說話就別說。”
何況他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個聲音。
系統長長地嘆了口氣,十分不解:[要怎麽說你才能相信我呢?任務完不成,大家都得完蛋。]
就在系統以為秦墨又要裝聾作啞來躲避自己的時候,他竟然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雖然忘了很多事情,但直覺告訴我,你不是什麽好東西。”
Advertisement
而今看來,事實也的确如此。
系統一口老血梗在喉間。
敢情現在它手裏拿的才是反派劇本。
“我不想當什麽魔尊,也不在乎你到底是心魔還是什麽系統。”秦墨起身,一腳踩在自己刨出的淺坑之上,“我只願順心而為。”
……
一行人出谷後,迎面撞上了在外面焦急等待了許久的薛堯,少年忍住了眼中的澀意,疾步上前,“姐姐!你們沒事吧?”
薛靈霜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只是……”
“只是什麽?”
李良玉接過話茬,隐隐有些擔憂,“我們遇上了傳聞中魔族的上一任魔尊,商行闕。”
薛堯驚訝地張了張嘴,傻不愣登地說道:“你們居然活着回來了啊。”
話雖不中聽,但他們現在還能站着說話,确實也是一種幸運。
“多虧有柳掌教在。”薛靈霜由衷感嘆。
否則他們這群人,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格,還不知道要怎麽死。
“柳掌教也來了?”薛堯不識憂愁,聽到柳凝的名號,頓時興奮起來,抻長了脖頸東張西望,試圖尋找到他的身影。
薛靈霜把人按回來,說出了真相,“就是一直跟在我們身邊的胡言道友,他與另一位前輩使了障眼法,一直沒叫我們發現。”
其實眼盲這一條便足以讓人不自覺往柳掌教身上想了,可偏偏就是沒有人真的這樣去猜。
說話間,柳凝從谷底上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熱切上前,又緊張地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而後規規矩矩行禮。
“見過掌教。”
柳凝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瞧着心情不大好。
衆人都道他是為逃走的商行闕而憂心,唯有薛靈霜小心翼翼問了一句:“柳掌教,莫前輩沒有跟上來嗎?”
近日上清門發生的新鮮事,除了新弟子試煉,就只有掌教招待他好友住在枕流峰一事。薛靈霜對此早有所耳聞,又想到二人這幾日形影不離的樣子,幾乎已經确定胡朔就是那位莫前輩。
果然,柳凝并沒有反駁,但聲音卻愈發冷淡,“不用管他。”
将這個身份安到秦墨身上時,柳凝尚不知曉真相,如今看來,倒是誤打誤撞,将這層假身份又還給他了。
難怪那時在幻天雪域時總是不肯讓他知道長相,甚至戴上面具來防他一個瞎子。
當真是嚴防死守,用心良苦啊。
他深吸一口氣,抛卻雜念,正色道:“有件事要麻煩大家。”
衆人紛紛道:“但憑掌教吩咐。”
“商行闕被困在秘境裏多年,此刻極有可能會去找靈核意圖毀掉這裏。此地不宜久留,你們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所有弟子離開,然後回宗門後将來龍去脈告知兩位峰主。”柳凝說到這裏頓了頓,“若……罷了,屆時徐師伯和懷素師叔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你們自己小心就是了。”
他摸出一塊新的玉珏,将其遞給先前在谷底捏碎玉珏的弟子,“有任何不對,保護自己為先,切莫沖動。”
末了又怕他們記不住似的又問了一句:“都記下了嗎?”
衆人用力點頭,齊聲應道:“記下了。”
薛靈霜眉間還有些憂慮,“若是其他人不信怎麽辦?”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秘境裏的弟子是競争關系,誰又知道他們這話是真是假。
“你們只管傳話,其他人信與不信不必管。”
柳凝說罷,揮揮手讓他們盡快出發。
相信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所有人知道可能會有危險來臨,免得連逃跑都不會。
人散盡後,柳凝也離開了這裏。
他得去找商行闕。
維持秘境運轉的靈核所在柳凝再清楚不過了,如他所料,商行闕果然去了那裏,趕過去的路上他就感覺到了震蕩,顯然是已經開始動手了。
也不知道祖師這處洞天福地能撐多久。
脫離了谷底禁制的商行闕實力立刻恢複得七七八八,此刻身上的魔氣濃郁得不像話,雙目赤紅,洩憤般攻擊着足有三人高的靈核。
僅憑謝憑瀾一個人是不可能将他困住上百年的,其中.功勞最大的,便是這玩意了。
商行闕是個睚眦必報的,如今謝憑瀾是死是活尚不清楚,但毀掉靈核就要簡單多了。
正是酣暢淋漓之時,一道劍氣襲來,生生阻斷了他的動作。
柳凝飄然落地,挽了個劍花,從容道:“還請閣下住手。”
“怎麽,你要阻我?”商行闕回過頭去,血色的眼眸顯得整個人愈發妖豔可怖。
他環顧四周,忽然笑了一聲,順便給秦墨換了個稱呼,“只有你一個人?那小魔頭竟然舍得?”
柳凝握劍的手一緊,沒有答話。
商行闕恍然,輕笑道:“吵架了。”
吵架好啊,兩個人多少有些麻煩,他現在可不是巅峰時期。
都是謝憑瀾的錯。
“冤有頭債有主,靈核終究是死物,毀了它,你并不能得到什麽。”柳凝沒有理會他之前的話。
聽他說出這番話,商行闕有些吃驚,倏地大笑起來,“小美人,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冤有頭債有主,怎的還讓人去找自家師尊麻煩呢。”
柳凝聽他笑了一會兒,随後笑聲戛然而止,一道氣刃毫不客氣地迎面襲來。
“謝憑瀾是死是活我都不會放過他,但這地方我看着不順眼,今日非毀掉不可!”
商行闕身上氣勢陡增,聚氣成刃,密不透風地朝柳凝襲去。
二人打得難解難分,一時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柳凝畢竟差了他半個境界,即使這些年習慣了聽聲辨位,識氣觀微,也漸漸不支了。
他避開了氣刃卻沒能避開商行闕突如其來的一掌,他生受了這一掌,借力霁雪半撐着單膝跪在地上,然後從喉間嗆出一口血來。
美人咯血,別有一番美感。
商行闕突然興奮起來,“你說,我要是殺了你,把屍體扔到小魔頭面前,他會不會發瘋呢?”
柳凝大約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又一次保持了沉默,然後聽他桀桀地笑了起來,“怎麽辦,我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到了。”
就在這時,柳凝一劍挑出,只差一點就能割破對方那張妖冶的臉了。
只是這樣一來,他也徹底激怒了商行闕。
柳凝整個人倒飛出去,半路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秦墨悶悶出聲:“我若不來,你打算自己一個人硬抗嗎?”
聽到他的聲音,柳凝心下驟然一松,心道你不也一樣。
“我是師兄,也是掌教,理當如此。”
秦墨道:“師兄上一回還說自己并非大義之人。”
柳凝被噎住,也沒什麽力氣再說話了。
“就讓他毀了這裏又如何,謝憑瀾造的孽,讓他自己解決。”秦墨哂道。
聽到他奚落謝憑瀾,商行闕頓時十分暢快,“好孩子,這真是我今日最順耳的一句話。”
說罷也不管他們二人了,回頭專心破壞起靈核來。
秦墨則被他突如其來的一聲“好孩子”吓了個激靈,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過就讓這老妖怪發瘋去吧,趕緊離開才是正事。
秦墨不容置喙地将人打橫抱起,還有空安慰他,“不用擔心那群小崽子,這麽大動靜,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該跑了。”
柳凝第一次清醒被他這麽抱着,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自己能……”
地面突然狠狠震了一下,秦墨腳下一個踉跄,勉強穩住了身形。
他擡眸看了一眼發瘋的商行闕,心裏咯噔一下,“這瘋子怕是存心不想讓我們走。”
“怎麽了?”
秦墨低頭看着地上顯現出的巨大傳送陣法,分明是蓄謀已久。
陣法開始啓動,不用秦墨說明,柳凝也明白了。
他們現在已然跑不掉了。
商行闕這會兒也不發瘋了,雙眸變回了正常的墨色,但瞧着并不比方才好多少,“乖孩子,陪我去找個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