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6 親耳垂
他一直在笑, 仿佛這是令他很愉悅的事。而容冬,除了驚訝,還有呆愣。
時隔多年, 記憶裏小哥哥的面相早就模糊,她說過的話也忘得差不多, 唯一沒忘的, 大概就是那雙眼。容冬永遠也忘不了, 當她吓得尖叫後, 透過門邊的光亮看過去時,冷冰冰的人正睜着雙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漆黑。淡漠。
容冬看清那雙眸子。
記憶中的雙眼和周沸雪的眸子相合,說不清道不明, 她覺得有點違和。
冷冰冰的人,變溫柔了。
“想起來了嗎?”周沸雪問,眼底帶着期翼, “你說會一直記得我的。”
“我——”容冬不好說, 雖然心底期待見到小哥哥,可真來臨了, 她又膽怯了。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畢竟現在的周沸雪對她來說不過是陌生人,可是, 他身上又有點親切感。
容冬秀美攏了攏。
周沸雪見了,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原來你都忘了啊,我還以為……”
“也是, 過去這麽長時間了, 你那時候還小,忘記了也很正常。”周沸雪自顧自說,話落擡眸笑了笑。容冬隔着口罩都感覺到那笑容苦澀, 非常抱歉道,“對不起啊,我沒忘記你,只是想不起自己說過的話了。”
“沒關系,沒關系。小孩子都不太愛記事。”周沸雪道,“你沒忘就好。”
容冬沉默幾秒,“你确定是我嗎?”
周沸雪點頭,眼睛光亮亮的,開始回憶起,“我記得,我們被困在小黑屋的時候,你每天找我說話,說你叫容容,家住在榕城市天水路半山別墅。那時候特別冷,你又怕黑,最喜歡抱着我,然後喊我小哥哥。”
“對了,你還跟我說下雪了,外面肯定很冷,要是雪能燒起來就好了。”
“雪燒起來就暖和了。”周沸雪笑着說,滿目期望盯着她,眼裏若有星。
容冬聽他說,畫面在腦海裏堆疊。
她是個話多的孩子,處在黑暗裏話更多,而唯一能說話的就是那個小哥哥,雖然他不愛理人,但也不會打斷她。容冬說累了,會抱着他取暖。
周沸雪說得一字不差。
容冬沒有理由再去懷疑,這段黑暗日子,除了她和小哥哥外,沒人知道。
只是?她看向周沸雪,非常好奇口罩下的臉長什麽樣,“我能看看你嗎?”
周沸雪沒立刻應聲,遲疑片刻後手摸到耳後,他動作緩慢,眼睛不離她分毫,搞得容冬不自覺緊張。
她記憶裏的小哥哥可是很帥的,不知道會不會長殘,眼見他取下扣在耳後的細繩,即将拿下時,冷不丁地肩膀被拍了下。
“容容!”許惜爾突然而來的聲音吓得容冬渾身一抖,再去看周沸雪,口罩又戴好了,手也放下。
她無緣由的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回頭瞪向許惜爾,怼了句,“我這條小命早晚要折在你手裏,能出點聲不。”
許惜爾嘿嘿笑,“怎麽着?”她彎腰貼近,調侃,“打擾你和小哥哥聊天啦。”
容冬揮開她,“這是周哥。”
周哥?許惜爾沒想起這號人,瞥見他身上的機車服,哦了聲,想起來了。
“你好,我是許惜爾,之前見過的。”許惜爾朝周沸雪伸手,并自我介紹。
周沸雪颔首:“你好。”
他沒握住。許惜爾讪讪收手,攬了容冬的肩,“走吧,小危爾在等我們。”
容冬都快忘了飙車的事。
她起身,眼看周沸雪也跟着起身,身形挺拔,機車服勾勒好身材,腿直且長。
容冬盯了幾秒,“一起嗎?”
周沸雪彎眼笑,溫聲道:“嗯,我載你。”
便利店外,許危爾正在打電話,氣急敗壞的樣子,細問才知道原先越好的人不來了,少了輛車不好載她們兩個。容冬指指跟在自己後面的周沸雪,他的機車就停在外面,黑色機身又酷又飒,在夜色裏特亮眼。
“咦,真是周哥啊。”許危爾道,“我看到車就想到你了,不過不确定。”
周沸雪說:“我路過這。”
許危爾見到他,也不為被放鴿子的事生氣,收了手機,“行了,上車吧。”
依舊是容冬和周沸雪,許危爾和許惜爾。機車轟隆聲劃破夜色的寧靜,耳邊風聲飒飒,容冬雙臂環向前,扶着油箱,沒好意思去摟他的腰。
急速。壓彎。
周沸雪技巧靈活自如。
容冬悄咪咪害怕,手也不知不覺圈緊了他,直到車停下還攬得緊緊地。
周沸雪摘下頭盔,腰被勒得難受,垂眸看去,容冬軟手交握扣在他腰上,白皙的肌膚和黑色機車服映襯,他竟舍不得拿開了。遠方吹來的風少了涼意,帶了暖,他勾唇笑了笑,“我們到了,要不要看會星星。”
容冬眨眨眼,逐漸松開手。
她脫下頭盔,入眼的是他寬闊的脊背,烏黑發絲迎風飛揚,淡香襲來。
容冬嗅嗅鼻子。
周沸雪又說:“有星星的話,天氣會好吧。”
他擡頭看天空,容冬也向上看,漆黑夜空點綴無數星辰,“明天是晴天。”
“是嗎?”周沸雪喃喃道,黑眸裏倒映星空,他好像從來沒見過陽光。
“嗯。不信你看。”容冬掏出手機,打開天氣給他看,一排下來都是太陽标識。她也看了,“好像氣溫也回升了,再過不久,夏天就到了。”
周沸雪低頭,看到手機後想起什麽,愧疚道,“對不起,我家裏人借我手機,不小心把你删了。”
原來是這樣。容冬感覺自己鬧了烏龍,打開微信,“那,我們重新加一下。”
“好啊。”周沸雪掏出手機,加了她,界面顯示你們已經是好友,可以聊天了後,容冬發了笑臉過去,把自己的名字發過去,給他改備注。
周沸雪看到容冬給自己改的備注後,眸底笑意加深,寶貝似的把手機握在手裏。
容冬備注完,給許惜爾發了消息,然後合上手機,擡頭盯着上方星空,點點光亮裏,周圍寂寂如斯,郁結的心情好了許多。不過一想到此時此刻周起寒在和楊婷吃飯,她還是越想越氣,皺眉看了周沸雪幾眼。
好了,你陪青梅,我和小哥哥飙車,也挺好的。念及此,她重重嘆氣。
“怎麽,心情不好嗎?”周沸雪聽到嘆息,眸光溫溫柔柔看她,“可以和我說說嗎?”
呃,還真不好說。
容冬總不能跟他說因為喜歡的人和別的女人去吃飯所以不高興才嘆氣吧。
絕不能說,太丢面了。
她呵呵笑,轉開話題,“周,小,那個,你住在哪兒?”喊周哥太生疏,喊小哥哥又過于尴尬,容冬及時換成你,“是住在便利店附近嗎?”
周沸雪道:“不是。住得遠。”
他不打算告訴容冬自己的住址,畢竟他是不被人發現的人,慢慢茍着時間。
“哦。”
“嗯,看星星吧。”
臉看不到,住哪兒也不告訴,還挺神秘。容冬不再追問,專注于星空。
看完星空後,周沸雪送容冬回家,看她進了門才收回目光,從口袋掏出手機進入微信,點開和她的聊天界面。長按删除了容冬發來的消息。
備注便利店。
星空浪漫完,容冬開始不舒服了,早上起來鼻頭紅紅的,嗓子也啞啞地。
她估摸自己是凍着了,喝了杯姜茶。
辦公室裏,連子悅打着哈欠進來,她昨晚追劇到半夜,現在困得不行。
“早啊,容容。”
“早。”容冬有氣無力趴在桌上,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紅,“我好像感冒了。”
“啊!你怎麽搞得,要不要去醫院?”連子悅探手摸摸她的額頭,燙人的很,她急了,“好像燒了,還是去醫院保險。我去幫你跟将助請假。”
“別別別,就小感冒,我趴一會。”容冬拉下她的手,喝起熱水,她要是去了醫院,今天一天都見不到周起寒了,“昨晚兜風吹太多風了。”
“……”
連子悅坐下,啧啧道:“有錢人的夜生活總是格外豐富,是劇不好看,還是床不好睡,跑去兜風。”停了會,興致勃勃問,“哎容容,我看某音裏玩車的小哥哥都好帥啊,你昨晚是不是和那個小哥哥去兜風了。”
那确實是小哥哥,帥不帥?目測是帥的。容冬眯眯眼,“小蓮子猜猜看呢。”
小蓮子是容冬取得愛稱。
連子悅了然,“看來是了。你竟然抛棄了周總,去和別的小哥哥約會!”
“別別,話別亂說。”容冬苦悶把玩手機,“我都沒追上,算什麽抛棄。”
“而且他都和別人一起吃飯了。”容冬更難受了,臉換了個方向趴,轉眼察覺到不對,TM的周起寒什麽時候走進來的,屬貓的嗎?丁點兒聲音也沒有,她騰地一下坐起,連子悅還沒看見,“那追上也不能抛棄啊。”
“咳,咳——”容冬假咳幾聲,連子悅道,“怎麽了,是不是感冒加重了?”
容冬扶額,面向周起寒,揚笑道:“周總,早上好啊。”
連子悅神情一愣,看到她身後的人,恭敬喊了聲,規規矩矩回了自己工位。
周起寒無意路過,無意聽到她們的談話,小哥哥?兜風?抛棄?約會?
好像和他有關。
他視線落在燦笑人的臉上,瓷白小臉上透着薄紅,整個人無精打采,看人時的眼神也恹恹的。
周起寒抿唇,“身體不舒服?”
他難得關心啊,容冬精神振奮一秒,強忍着難受,“沒有啊,我很好的。”
周起寒不再說話,離開。
容冬看他背影消失,又無力趴回桌上,昏昏欲睡,期間吃了片感冒膠囊。
渾渾噩噩了一天,她頭更疼了,離不開桌子,到了下班時間,連子悅執意要送她去醫院。容冬拒絕,說自己家司機很快就來,不要管她,連子悅想留下來陪她等司機來,她也不讓,連子悅家離公司遠,不方便。
“好吧,那你到醫院給我消息。”連子悅沒辦法了,交代她一句離開了辦公室。
吵人的機器聲全部關掉,辦公室靜了下來,容冬趴在桌上沉沉睡了過去。
短暫睡眠裏,她做了個夢。
夢裏是她被關的小黑屋,她抱着小哥哥,小哥哥臉隐在黑暗裏,她吵着鬧着要看他的臉。
然後,她看清了。
雙眸漆黑如冰,肌膚冷白,鼻翼右側墜着一顆淺痣,赫然是周起寒的臉。
容冬吓得一怔。
接着,小哥哥說,“醒醒。”
她猛地睜開眼,彈起身子,左臂打到硬梆梆,偏頭去看,周起寒自上而下看着她。和夢裏如出一轍的臉,容冬一時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下班了還不走。”周起寒道。他從辦公室出來天色半黑,本以為公司沒人了,誰料出來後燈火通明,她趴在桌上睡得很死,怎麽喊也不醒。
容冬輕輕呼氣,額頭墜落的疼。
周起寒低眸看,她臉頰潮紅的不自然,鼻息重,有氣無力的,“你生病了。”
“嗯,難受。”
“和小哥哥兜風吹的。”周起寒陳述,容冬腦子嘭得一聲,果然是聽到了。
她絞着手指,“也不算吧。”
周起寒冷哼聲,看了眼外面天色,“能走不?我送你去醫院。”
容冬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要送她去醫院,這突然的溫情還真讓人招架不住。
她喜笑顏開,不疊點頭。
周起寒覺着她笑起來還挺好看,輕咳聲,後退一步。容冬高興的起身,還沒一秒又跌回去,頭太暈了,腿像墜着千斤頂,稍稍一動就發軟。
“那個周總,有點麻煩,我起不來了。”容冬擡頭看他,杏眼裏像含着一汪水,眸底泛着淺紅,秀鼻一皺一皺地,“要不,你抱我去醫院吧。”
周起寒呵笑,“真起不來?”
容冬是真起不來,可憐兮兮的看他,“騙你我是小狗,是真真真起不來。”
周起寒亦在看她。
最近,他發現自己的有些底線在被悄悄打破,比方說明知道對方有所圖,還任由她。也知道他不該管這閑事,可還是不由自主停了下來,耐着性子喊她,現在看她可憐巴巴求抱的模樣,好像也有心軟的感覺。
周起寒的沉默在容冬看來更像無聲拒絕,她洩氣,扶着椅子堅強起身。
“算了,還是我努努力吧。”她強撐着走了幾步,腿根本使不上力,搖搖欲墜間,後背撞上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抄膝摟腰打橫抱了起來。
艹艹艹公主抱啊!!
容冬按捺不住心裏的喜悅,反手圈住他的脖子,“感謝周總鼎立相助。”
周起寒不愛親近人,向後仰了仰脖子,避開她說話時吐出的溫軟氣息。
偏偏容冬得寸進尺,頭一歪直接靠在他肩上,微重的鼻息噴薄在他頸側,暈濕了肌膚。
周起寒清隽的眉頭皺起,對這種靠近非常不适,但人抱起來了總不能扔掉,口頭告誡道,“容小姐,請你離我遠一點。”
“我頭好重啊,要靠着才舒服。”容冬瞎幾把說,手反而圈得更緊了。
兩人靠得更近。
容冬視線裏他頸側肌膚白得很,血管明晰,喉結急促滾動着,她目光向上幾分落在周起寒耳垂上。
這一刻,她仿佛是燒壞了腦子,在他懷裏擡了擡身子,湊近他,滾燙的紅唇映在冰涼的耳垂上,足足停了三秒。
周起寒渾身僵硬,半晌,咬牙道:“容冬!”
後者沒有做壞事羞愧的樣子,親上瘾了,牙齒輕咬了咬,“冰冰涼涼的像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