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紅帽

part16

回到武威的頭一件大事,是把燕山月送去醫院。除了輕度腦震蕩外,她身上還有兩處軟組織挫傷,大約是山路颠簸,暈眩的症狀比車禍後還重了幾分,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三天。

蕭侃去辦住院手續,林尋白負責處理車輛,午飯時,他拎來三份飯菜,兩份羊肉炒面,一份黃米和扁豆熬成的米湯。

燕山月胃口不佳,吃了兩口放下勺子,問他們要書看。

林尋白豎起大拇指,“燕老板你真牛,我是看書就頭暈,你是頭暈還看書。”

蕭侃從護士站拿了本《急救知識手冊》搪塞過去,扭頭問起車子的情況。

林尋白如實彙報:“保險杠、水箱、前擋風玻璃和防撞橫梁都要換,最快一周,也可能十天,我是這麽想的,車子留在這裏慢慢修,臨時租一輛先用着。”

“你現在開的那輛不正好嗎?”蕭侃問。

說到這個話題,林尋白趕忙倒苦水,“我昨天可是身無分文,幸虧我表叔在縣城有熟人,以前幹獵戶的,我借了人家的車,還得盡快還回去呢。”

在大西北辦事,車子是必備工具,這筆錢不得不出。

花錢像失血一樣讓人疲憊,蕭侃撥弄着碗裏最後幾根面條,倦意上湧,“今天好好休息,明早再去細兒溝吧。”

林尋白左右看看,确定病房外沒人,他小聲說:“蕭老板,咱們要不要提前規劃一下?”

蕭侃半眯着眼,勉強得很。

“你有什麽想法?”

林尋白拖着凳子往前湊,“我的意思是,早上別出發……晚上出發。”

蕭侃愣了愣,迎上他狡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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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

醫院周邊有小旅店,他們臨時開了兩間房,各自去補覺。到了第二天傍晚,林尋白租來新車,把所有行李都搬了上去。

蕭侃重辦了手機卡,買了部便宜的二手機,去醫院給燕山月送飯。那本《急救知識手冊》已經看完,換成了一本《內科護理筆記》,她直接把書抽走,“多閉目,多養神,明天回來接你出院。”

燕山月兩手空空,擡頭看她:“明天能回來?”

“說明天,就明天。”

——

天色漸晚,出城後就慢慢黑了,去過一次的地方,林尋白記得路,接近細兒溝的時候,正是晚上十點。

整個村子黑壓壓地睡着,林尋白剛要停車,蕭侃攔住他,重新指了個方向,他心領神會,關閉前大燈,沿着外圍的小路,一點點向後繞。

遠遠的,蕭侃瞧見了那棵大槐樹的冠頂。

林尋白将車停在山坡下,又拿出一塊迷彩布将越野車仔仔細細地蓋起來。

租來的,弄壞得賠。

“蕭老板,東西拿好了嗎?”他低聲問。

昏黑中,蕭侃打了聲響舌,沖他勾勾手,兩人一前一後地摸黑進村。那晚沙雪約她在這兒見面,她猜測,沙雪家應該在附近。

村裏的土房子看起來都一個模樣,黑燈瞎火繞了小半個鐘頭,蕭侃找到了目标。三間土瓦房方方正正,矮牆內的院子空蕩蕩的。

“就這了。”她說。

林尋白問:“你确定?”

“別家院裏都堆着農具,還有牲口棚,要麽養羊要麽養驢,只有這家什麽也沒有,說明平日不務農,另有賺錢的渠道。”

“可以啊,蕭老板,你這打劫踩點有一套嘛。”

“呵……我送他們去渡劫。”蕭侃冷笑,往他手裏塞了個東西,“男的歸你,女的歸我,速戰速決,一步到位。”

有一說一,這種事一步到位有點難度吧?

林尋白困惑地低頭,手裏的黑色小玩意巴掌大小,開關一按,一束藍色的電流在黑暗中飛速游走。

“我昨晚在夜市買的,一會見。”她翻身一躍,直接進了院牆。

哪個正經夜市會賣這麽大電壓的電擊棒?

還不是從鬼市搞的黑貨!

他忍不住又按了一下,藍光啪啪作響,确實能一步到位。

蕭侃的分析沒錯,這裏不僅是沙雪家。而且因為她在哺乳期,半夜要喂奶。所以老六和她不住一間,他們分開行動反而可以同步進行。

十五分鐘後,蕭侃從一間屋子出來,身後拖着個軟趴趴的女人,按照約定,林尋白吹了聲口哨,她循聲過去,才發現他所在的位置是廚房。

估計是怕吵醒孩子。

廚房的碗筷堆在竈臺上,散發出油膩的馊味,牆角的幹草和柴火被人扒得亂七八糟,蕭侃摸黑往裏走,不見林尋白的蹤影。

她忽地有些緊張,下意識回頭看了看。

身後沒人。

再一回身,腳下的地面卻憑空冒出一顆腦袋。

她差點叫出聲來。

還好,那顆腦袋是林尋白的。

“蕭老板,這下面有地窖,我把東西都搬進去了。”

蕭侃不想承認自己被吓到,只能暗暗罵了一句,把電暈的沙雪拽過來,從地窖口遞給林尋白。

順着木梯爬下去,這間地窖比她想象中大多了,裏外分兩間,外面堆放囤積的蔬菜,裏面有兩張破舊的光板床,床上扔着些看不出顏色的爛布條,氣味又騷又臭,床頭還有半捆麻繩,看樣子是這對夫妻關人用的。

林尋白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把暈過去的兩人分別捆在床背上,又把布條塞進他們嘴裏。

最後蕭侃拎起牆角的一桶水,當頭給他們澆了下去。

“嘩——”

人全醒了。

電流把人沖得有些糊塗,老六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的兩人,倒是沙雪一眼認出他們,嗚咽着想發出聲音。

蕭侃走過去,半彎下腰,與她近距離對視。

“醒啦?”

沙雪點頭。

“想我救你?”

沙雪瘋狂點頭。

與當初求救時一樣,可憐巴巴又弱小無助。

蕭侃擡手就給了她一個大耳刮子,“你特麽敢使陰招,啊?偷襲我?女人不打女人,但老娘專打人販子!”

一巴掌下去,沙雪老實了。

這下換老六回過神來,嘴裏塞着布條,還拼了命地罵罵咧咧。

蕭侃不理他,專注于沙雪。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不配合……”她一個高掃腿,直接把老六的頭從左邊踢到了右邊。

林尋白站在牆邊,兩臂交疊,心中隐隐悔恨。要不是那些「不能讓女人受欺負」的虛榮心作祟,早點讓她放手一搏,沒準他也不會挨那麽多打。

蕭侃拽下沙雪口中的破布,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知道《得眼林》的詛咒嗎?”

“知道。”沙雪神色緊張,聲音顫抖。

“所以你不去找壁畫?”

“找不到的,我們村去找壁畫的人都死了,你要是去找壁畫,肯定也會死,我想不如把你賣掉,起碼還能活……”

真特麽邏輯滿分。

“那我還得謝謝你咯?”蕭侃反問。

沙雪哪敢應答。

之前的問題是為了核實窦叔的話。而最後一個問題,才是蕭侃要問的關鍵,“把你那晚約我要說的話說完,春生究竟是誰,他人在哪裏?”

沙雪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蕭侃不給她思考的時間,又給了老六一腳。

“啞巴了?”

還是沒聲,看樣子,是不想配合。

蕭侃沖林尋白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從外間拖進一口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這玩意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三四十公斤,費了老大勁才搬下來。

口袋松開,蕭侃從裏面拎出一頭挂着腦袋的死狼。

剛死兩天的屍體還算鮮活,狼眼瞪得老大,沙雪大驚失色,“啊——這是什麽!”

蕭侃微微一笑,揪住狼頭,往她臉上送了幾分,狼毛刺過皮膚,她抖如篩糠,蕭侃手一松,把死狼直接摔到老六的腰間。

屍體僵硬地壓下去,腥臭上湧,平日嚣張跋扈的男人也只能發出嗯嗯啊啊的抗拒聲。

“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遇到狼群,所以我特意把它帶來送你。”

“我、我不用,狼,拿走……”沙雪語無倫次地搖頭。

“聽過小紅帽的故事吧。”蕭侃繼續笑,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我小時候聽這個故事就在想,狼肚子裏真能塞進一個小孩嗎?你看,現在多巧,我有一頭狼,而你正好有三個孩子……”

沙雪的臉色慘白如紙。

生活在祁連山下,她不是沒見過猛獸。而這頭死狼真正的可怕之處,是他們夫妻正落在一個狼都殺得了的女人手裏。

狼能殺,其他事也一定幹得出來。

“哎?你說要是把孩子塞進狼肚子裏一起賣,是狼貴,還是孩子貴啊?”

“我說!我說!”沙雪絕望大喊。

蕭侃嘆了口氣,要不是念在她常年被家暴,不想真動手打她,他們也不必如此麻煩,“說吧,要是被我發現你還撒謊……”

“我不是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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