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口黑泥(1)

第32章 三十二口黑泥 (1)

星宮詩織的呼吸一滞。

就在那雙眼睛隔着貓眼看向自己的一剎那, 她飛快地将身體側到一邊,後背貼着門,冰涼的觸感隔着衣物滲入肌膚。

失策了, 剛才沒有調出人物圖标。

系統設置的人物圖标需要主動調出才得以知曉對方的身份, 而就在剛才的短暫幾秒裏, 将門外人誤認為是普通送貨員的星宮詩織并沒有想到這麽一層。

她并不清楚太宰治在那次碰面中和伏見猿比古說了什麽, 但按照她的直覺來推斷,多半與記憶複蘇有關。

那麽, 病毒的傳播方式是否可以被假設為通過言語達成被攻略人物自我意識的覺醒?

被隐藏在層層幻影下的真相仿佛從中透出朦胧的光,光芒牽引着星宮詩織一步步地走向真相,一條一觸即碎的細絲線連接着這頭和那頭。

再怎麽僞裝出沒有人在家的假象恐怕伏見也還會站在門口,他向來不做沒打算的事情,既然能夠在這個時間點來到她的門口, 就意味着他篤定了星宮詩織已經在家了。

“叮鈴——”

門鈴再一次被按響,如同催命符。

星宮詩織用極快的速度将屋內的一切掃了一遍, 以前在某條支線裏她曾點亮過反偵察技能,消除痕跡這一方面也是略有涉獵。

呼,應該沒有什麽差錯。

趕在下一聲門鈴響起前,她先一步拉開了門, 帶了幾分笑意, “請問有什麽事嗎?”

星宮詩織所住的員工宿舍建造得有些年頭了,樓房的各方各面都不免出現了老化的現象,就比如走廊上的電燈,早已達不到它的标準功率, 此時只是半死不活地散着微弱的光, 狹長的走廊上黑暗占據了大部分的地盤。

他深藍的眼眸在黑暗的侵蝕下愈發幽深,身上的scepter 4 制服告示着他的立場, 同時也讓星宮詩織能隐隐讀出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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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該有的氣勢,還是應該有的。

“據我所知,橫濱應該不屬于scepter 4的管轄區域。”

門被星宮詩織拉開一條縫,帶着暖意的光借由那道縫隙流瀉而出,在他的身側投下細長的光線。

名為伏見猿比古的男人,不,應該是少年。

星宮詩織最近一次見到伏見還是在那個由異能力構造而成的夢裏,但那時的他身高幾乎和自己齊平。

而現在,已經遙遙地高出了一個頭。

身高差帶來了些許的壓迫感,伏見沒做聲,只是擡手把一張蓋有政府印章的文件,直直地呈現在星宮詩織的眼前,她的視線向上移動,又看見了那幾個大字。

——“追捕令”

好家夥,連文件都已經批下來了。

捏着紙張邊緣的指尖被暖光鍍上了一層溫潤的光澤,然而隐藏在黑暗中的面頰依舊帶着幾分銳利的蒼白,“從現在開始是了。”

“即便這樣,我也有過問你搜查我的住所的權利。”

“啧,”他習慣性地摸了下脖頸,“自己擁有不知名的異能力,而且最近兩起大型的異能力時間都與你有關。這樣的證據應該足夠了吧?”

對此,星宮詩織的确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無奈之下她只得把門大開,讓對方進門。

“煩請您換上一次性拖鞋。”

她彎腰從玄關處的鞋櫃裏摸出一雙淺灰色的一次性拖鞋,裏頭還堆了一雙淺粉色的拖鞋,這還是星宮詩織在無意中發現的,應該是宿舍的上一任主人留下來的。

把拖鞋放到他的腳邊,她将從肩後滑至胸。前的發絲捋到耳後,又直起腰。

“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啦!”少女把碎發順到耳根後,側頭看向站在門口的少年,因為對方臉上的無措而輕笑出聲,“還愣着幹什麽啊?拖鞋我已經放在門口了,快進來看看吧,裝修的風格你應該會喜歡。”

從玄關通往客廳的距離裏,玄關的燈和客廳的燈一盞接着一盞地被點亮,黑暗被驅逐,光被聯結拼湊成一片光海。

還未等少年有所反應,少女已先一步步入那片海洋,纖瘦的背影被吞噬殆盡。

等等——!

等等——!!

“您還好嗎?”

不同于回憶裏的聲音,或許是年齡的增長,星宮詩織的聲音更成熟了幾分。

思緒回籠,伏見才發覺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剛才那幾秒就像是無意識的走神,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手在細微的戰栗着,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什麽。

陌生而熟悉的情感借由這塊記憶碎片波濤洶湧地入。侵他的大腦。

“突然出現的記憶,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但又不得不承認,一切都是發生過的。”

太宰治的摻雜着綿密雨絲的話語再度回響。

硬生生地克制住了手的戰栗。

星宮詩織正憂心着貓會不會被發現,朦胧間好像聽見了伏見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請您快些開始搜查吧,我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

伏見在一片無聲中換上拖鞋,又趿着拖鞋在有些擁擠的宿舍裏轉悠。

但看這架勢,仿佛并不是在搜查,而像是在自己的家中那樣環視。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最後停在了窗邊的那盆新種的姜上,那是星宮詩織先前買食材時把做菜多出來已經發芽了的老姜移植到了盆栽裏。

他的身體遮去了一大片的光,在本就不大的盆栽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即便被陰翳覆蓋嫩綠色已經散着生命特有的蓬勃氣息。

“伏見,伏見別睡啦!快起來喝點姜湯,我加了很多糖,老姜的味道應該被蓋下去了。”少女拽着被角,被窩裏的少年因為重感冒而蜷縮成一團,就連腦袋也埋入了被子裏,只餘出了一兩縷碎發。

“聽到了嗎,快點起來啦。”

少女把瓷碗放在一邊,雙手用力扯開了一側的被角,感知到自己的被褥被掀開了一角,被少女稱之為伏見的少年朝着反方向一個翻身。

被子被牽引着去了反方向,她一個重心不穩,倒在床的外沿。

“伏——見——”

意識到失态緊急性的少年從被窩裏鑽出,頭發變得亂糟糟的,手在枕頭邊摩挲眼鏡。尋找了一陣子都沒找到,索性耷拉着眼角接過她的姜湯。

喝到一半,便忍不住說:“啊……好想喝0%果汁含量的果汁飲料。”

“等感冒好了就去喝吧。”

姜湯那糅合了甜味和姜特有的辣味透過殘缺的記憶碎片萦繞在鼻尖。

因為伏見的表現着實令人生疑,外加他對盆栽的過分在意,記憶力還算不錯的星宮詩織從自己的記憶宮殿裏調出了有關他的記憶。

啊……生病的時候給他熬的姜湯。

對嗎?

伏見猿比古你想起了這個對嗎?

他又從回憶裏脫離出來,回到了剛開始的狀态,眼角還是耷拉着的,像極了他曾經感冒時的樣子。

巡視一周後,也許是部分回憶的恢複,使他并沒有那麽咄咄逼人,就連搜查也變得敷衍起來,最後離開時卻朝着房間的某個方向瞟了一眼。

“所以搜查下來我應該算是消除嫌疑了?”說話間星宮詩織已經準備把門鎖上了。

“或許吧。”

伏見丢下了句意味不明的話便離去了。

關上門後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對系統這麽說:“病毒的傳播途徑已經有了大概的方向。”

【“那上次太宰治和伏見猿比古的碰面就是病。毒的一次傳播?”】系統問。

“不……應該說,現在所有的被攻略人物都已經被感。染了,傳播的意思是,借由某種途徑使游戲人物恢複更多的回憶。”

躲在房間裏聽到伏見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的貓小心地把房間的門拉開一條小縫,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異瞳,眼睛咕嚕嚕地轉了一圈,發現危險解除後雙手一拉,蹦蹦跳跳地跑到星宮詩織的身側。

“吓死吾輩了!沒想到青衣服的人這麽快就追過來了,明明吾輩僞裝的很好!”貓抱着星宮詩織的胳膊左右搖晃,“詩織我們繼續看剛才的地圖吧,就是有小黑在的地圖。”

她捕捉到了貓話語裏的另一層意思,手搭着貓的手背,直視她剔透的異瞳,“貓,你告訴我,你之前是不是剛從青之王的監獄裏跑出來?”

“啊,吾輩……吾輩……”

一提到監獄,貓垂下了腦袋,聲音也弱了下去。

“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這關系到能否找到小黑和小白。”

“小黑小白……吾輩當時也是趁亂跑出來的,那還是晚上,突然監獄就被砰的一下破壞了。”

“還有什麽具體的嗎?你有看清楚當時是誰破壞了監獄嗎?”雖說她之前已經從亂步那裏得到了消息,知道是中島敦破壞了青之王的監獄,但這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透過表象看本質,也就是發生這次襲擊的源頭。

十四歲的中島敦突然虎化還跑到東京去專門襲擊監獄,這絕對不是一個異能力失控能解釋的。

很有可能,是誰誘導中島敦虎化,并操控他破壞了監獄令他被孤兒院趕出。

“吾輩想起來了!那個人的脖子上還戴着項圈。”

“黑色項圈……?那其他的呢,你還看到了什麽嗎?”

貓皺着眉搖搖頭,“其他的就都沒有看見了,當時很多人都在逃跑,很亂。”

突然冒出來的線索就又被斷在了這裏。

星宮詩織後來又詢問了好幾遍項圈的細節,但來來回回,能确定也只有是黑色的,項圈。

這根本就是海底撈針,即便把範圍縮小到現有的人物圖标裏,篩選下來就只有——

中原中也。

面對這個結果系統和星宮詩織都愣住了。

不管從哪方面都能被稱為道德底線的中原中也,真的會做出襲擊監獄這種事情嗎?

【“我覺得這可能會有隐情。”】

星宮詩織摸了下下巴,“我也這麽覺得。”

貓又拉着星宮詩織開始看地圖,指着标出的好幾個紅點,這都是通過監控數據記錄小黑曾經出現過的地點,至于小白…現下的他還在飛艇上,還沒有納入監控範圍內,不過白銀之王飛艇的飛行路線都是固定的,她大可以某天找個機會攔截那艘飛艇。

只不過很可能會被scepter 4抓起來就是了。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小黑出現的地方嗎?”貓坐在桌邊,雙腿在空中一前一後地搖晃着,手在電腦屏幕上點來點去。小黑的活動地點基本和現任的無色之王吻合,而現任無色之王平日裏隐居在鄉下。

驀地,星宮詩織聽到貓“诶”了一聲,“詩織你快看,這是……橫濱?”

聽了她的話,星宮詩織湊過去看見貓的手指指的那個紅點,旁邊标着“橫濱”兩字。

因為這份地圖還是她趕時間做出來的,所以她只是匆匆地掃了幾眼,具體的信息也沒有過目。

“可能是我弄錯了……?”星宮詩織點開相應的監控視頻,視頻的時間很短,大概十幾秒的樣子,右下角的顯示時間是淩晨兩點,在一片漆黑裏,突然冒出了一陣火光,緊接着是轟隆隆的爆炸聲從遠處遙遙地傳來,在視頻的最後監控器也因為爆炸而報廢,在一陣雜音後跳滿了黑白雪花。

看完視頻的星宮詩織也不知是該慶幸小黑的确沒有來過橫濱,還是該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個重要的視頻。

因為,據她所知,這個監視器的不遠處就是港口Mafia的區域了,那道爆炸聲很有可能就是港口Mafia的什麽倉庫被襲擊了。

“詩織怎麽了嘛?”見星宮詩織眉頭微蹙,貓戳了戳她的胳膊,後者嘆了一口氣,“總覺得打開了潘多拉寶盒。”

“唔嗯?”貓歪了下頭。

“就是……港口Mafia可能受到了敵襲。”

一衆黑西裝打扮手持槍。械的男人包圍了被爆炸後的現場,在遠處一道清瘦的身影由遠及近,向這走近,即便是黑夜也無法掩去赭色發絲的光澤,少年如是問道:“關于倉庫遭到敵襲的消息已經報告給首領了嗎?”

“已經報告上去了,應該很快就會有回應了。”其中一個黑西裝男人回道。

“中原先生,這應該是敵人留下的東西。”

某位部下說着,用戴着特制白手套的手提起一顆顯然已經失效了的□□。

被尊稱為中原先生的少年,也就是中原中也,瞥了眼□□,“先收起來,拿回實驗室進行化驗。”

黑色的皮鞋踩在一片廢墟中,黑色風衣的邊緣因着前行的動作而搖曳,後是手機的來電提示打住了他的腳步,他接通電話。

“首領。”

“想必中也君也已經有頭緒了吧,這次的襲擊是名為‘爪’的組織做的。”

是“爪”嗎?

駐紮在橫濱的港口黑手黨即便已經在黑暗世界裏占據了極高的地位,但也免不得其他的組織升起想要颠覆這個局面的心思,而“爪”就是其中的一員。

原先港口Mafia并未放在眼裏,但後來随着對方實力的快速增長,已經到了港口Mafia都不得不采取措施應對的程度。

所以,“爪”的勢力已經延伸到這裏了嗎?

能夠在短時間內将駐守的所有港口Mafia人員殺。死,這已經不是熱武器能做的了,的确,這與以超能力者為主體的“爪”很是符合。

“那麽就拜托中也君,去調查個清楚了。”

森鷗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伴着滋滋的電流聲,多了幾分不真切的感覺,結束通話後一張詳細的地圖就被發到了中原中也的手上。

果然麻煩的事情總是一件接着一件,前有搭檔太宰治的叛逃,後有敵襲。

最讓他憤怒的還是太宰治在叛逃前還不忘記霍霍了他的車!這怒氣來的理所當然。

于是,在場的其他部下看着赭發少年緊緊地攥着手機,怒吼道:“太——宰——!!見到你絕對要殺了你!!”

少年的怒吼劃破寂靜的夜空。

聽到外頭飄來的雜音,心煩意亂的星宮詩織擡手将窗戶關上。

剛才她又把所有的視頻都看了一遍,基本确認了小黑出現的地點。

“接下來就是去踩點了,不過,到時候小黑可能會不認識你。”

看着捧着電腦開心到轉圈圈的貓,星宮詩織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給她打一劑預防針,因為貓的存在太過特殊了,盡管時間線已經魔幻到了一種程度,但每條時間線上的人的記憶都是還是正常,簡單地來說就是不會出現預知未來的現象。

而貓就不同了,星宮詩織在以前的交談中可以基本确定她幾乎保留了所有有關的記憶。

“為什麽啊?”貓笑容垮了下來。

“因為他還沒有和你相處的記憶,應該說……還沒有到和你相處的時間點。”

“什麽時間點嘛,但小黑就是小黑啊,小白也一直都是小白,還有詩織也是,一直一直都是詩織!”貓把電腦往桌上一放,牽住星宮詩織的手,“就算不記得貓也沒關系,只要貓記得小黑小白還有詩織就可以了。”

“因為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想起貓的吧!”語畢,貓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充滿了道理,連連贊同地點頭。

——“我會永遠地記住詩織的,即便所有人都忘記了你。”

诶?

是誰……聲音?

“對吧對吧,吾輩說的很對吧!”貓拉着星宮詩織的雙手左右搖晃。

星宮詩織心不在焉地應聲,“嗯,也許吧。”

今天夜裏橫濱無風,安靜得仿佛整座城市的時間都被凍住了,這時候只有看向鐘表才能确認時間還在不斷的流逝。

“嘀嗒嘀嗒——”

那是挂在牆上的鐘表秒針走動發出的聲音,富有規律性和節奏性,但與此同時也是枯燥單一的。

“所以上次的精神控制異能事件并不是‘水井’造成的?”

說話的人正是在今天下午消失的江戶川亂步,他坐在咖啡廳的一隅,恰好是最靜谧的角落,兩邊都被米白色的牆封得嚴嚴實實的,在這種環境下,想要疊加壓迫感更是輕而易舉。

然而這點壓迫感對于亂步面前的人來說,或許是微不足道的,金發男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捏着淺金色的煙管,“對,應該說從第一件劫車案開始,我們就陷入了一個怪圈,越是在意‘水井’就會傾向于将所看到的一切都将‘水井’上靠。這就是意識的自主選擇性。”

绫辻行人點了點太陽穴,“人的大腦會選擇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

“但這種東西在異能力‘超推理’面前都是空話,只要見到一眼,就能得出事情的真相。”很顯然,亂步對绫辻行人的理論并不贊同,頗有反駁的意味。

“你的‘超推理’只是機械性地得出真相,但無法判斷,這個真相到底是設局的人刻意讓你看到的,為的是以一次尋常的推理得出的結論将你引向錯誤的方向。”绫辻行人接着又說,“就像是數學題,第一題得出的結論,并不能完美地适用于第二題。”

亂步被辯駁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那你是說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并不是京極夏彥對吧。”

“京極夏彥早在之前就已經死去了。”

牆上的鐘表還在滴滴噠噠地走個不停,見亂步的臉色沒好到哪裏去,绫辻行人嗤笑了一聲,說:“上次的事情,你也應該考慮過了吧。”

本還有幾分郁悶的亂步霎時周身的氣勢都變得截然不同起來了,他擡眸,綠色的瞳孔散發出森然之感,“關于合作的事情,可以考慮,但你現又了解了多少?”

“不對,你的目的是?”亂步換了個說法。

“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如果想要情報的話,就需要等價交換。”

绫辻行人把煙管放置在桌上,金屬的外層接觸桌面發出一道沉悶的聲響。

“看似虛假的回憶,實則的确發生過。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還是找到是誰刻意抹去了曾經的記憶。”亂步說。

一個人的氣質發生改變并不需要改頭換面,有時候只需要一個眼神的轉變,就足以達成天翻地覆的變化,而江戶川亂步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僅僅只是坐在那裏,用冷靜到剝離一切只剩下理性的聲音将自己的看法緩緩道來。

“而所有的記憶都與同一個人有關系。”绫辻行人補上了亂步即将說出口的後半句話,“所以很有可能是她抹去了曾經的記憶。”

亂步脫口而出:“不,這不可能。”

“這只是衆多假設裏的一種,假定是她抹去我們有關她的所有記憶……”绫辻行人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最後弱到了時鐘聲都蓋過了他的聲音。

兩位偵探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又在同一時刻開口——

“那幾乎是抹去了她的存在。”

時針指向“2”,橫濱的夜寂靜得要将人內心所有的陰暗都擠壓出來,化作腥苦的墨汁将夜幕又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

話音落下的一剎那,兩位偵探都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無論如何他們都無法懷疑她。

那份信任和情感早已深深地刻入靈魂,即便是絕對的理性也不得不繳械投降。

一個不可置疑的事實擺在兩人的面前。

他們,永遠也無法懷疑星宮詩織。

一夜過去,昨晚睡得并不安穩的星宮詩織因為生物鐘作祟,還是早早地起了床,洗漱過後打開門,提起昨天分好類的垃圾,一手一袋,正準備低頭鎖門,耳邊傳來了中島敦的聲音。

“星宮小姐,早上好啊。”

還沒睡醒的星宮詩織擡頭看了看自己的門牌號,又轉了一圈環視四周。

嗯……

這應該還是她住的員工宿舍,最後又将目光投擲在揚起燦爛笑容的中島敦身上,“中島君?你是什麽時候搬進來的?”

說起這個中島敦還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臉頰,“是今天淩晨搬進來的,收拾東西的時候可能吵到您了,我很抱歉!”說着說着中島敦就要鞠躬表示歉意了,看得星宮詩織急忙伸手阻止。

“不用道歉,你也沒有打擾到我。”手剛剛伸出去發覺自己手裏是垃圾袋,就又收了回去,笑了下,“我睡覺的時候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她失眠純粹是愁的,港口Mafia也好,偵探社也好,青之王的調查也好,最近冒出來作妖的爪也好,不同的勢力交錯起來,讓人看一眼都覺得腦殼痛。更別提她之前又答應貓要替她找到小黑,就算是找到了,有三輪一言在,小黑還能跟她們走?

雜七雜八的問題堆積起來,重重地壓在星宮詩織的身上,她不止一次地吐槽這次絕對虧大發了。

“那我幫您扔垃圾吧。”中島敦點了點另外幾袋躺在星宮詩織腳邊的垃圾袋,“如果只是星宮詩織小姐一個人扔的話,應該會很麻煩吧。”

對此,星宮詩織是欣然同意的,畢竟中島敦本就是類似于付出型人格的存在,早年在孤兒院的經歷更是使他有時過分在意他人的看法,不過也正是這份敏感才使得他格外的細心。

就是所謂的有得也有失吧。

中島敦利索地提起囤在星宮詩織腳邊的垃圾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有了些年頭的樓梯上,每踩一腳都能聽見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聲,仿佛下一秒樓梯就會應聲而倒。

垃圾桶擺在道路的對面,穿過冷清的街道把垃圾丢掉,星宮詩織拍了拍手。

總算是清醒過來了,剛才的瞌睡蟲一直圍着她打轉,整個人都沒什麽精神氣,折返回道路另一邊時她問:“所以中島君是要去哪裏……?”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福澤谕吉最後到底是怎麽安排中島敦的,如果依照正常的流程來,就該把中島敦交給政府,但星宮詩織很清楚福澤谕吉很大可能不會做出這個決定。

而并未加入偵探社的中島敦卻能入住員工宿舍,這也從側面反映了福澤谕吉的态度。

“等下要去偵探社,社長昨天說偵探社裏還有一些空缺的文職崗位,他就讓我以後開始做文職工作。”提到未來的生活,中島敦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柔和的笑容,那是由希望而生的。

“這樣啊,那也很棒。”

“嗯,以前的我永遠也無法想象自己原來還能擁有這樣的生活。”

能夠睡在有天花板的屋子裏,每餐都能吃茶泡飯,還有洗幹淨的,散發洗衣液和陽光味道的幹淨衣服。

溫馨又平凡的日常就足以讓他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幻想。

“啊對了,上次您借我的衣物我已經洗幹淨了,等幹了以後就給您送過去。”他想起昨天星宮詩織借她的襯衫,昨天在收到換洗衣物後就即刻把襯衫洗了一遍,只不過或許是因為他用的洗衣液種類不對?

埋在一層厚厚泡沫下的襯衣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香氣。

總覺得…像是失去了什麽。

等、等等!為什麽突然對對方的衣物味道這麽眷戀啊?!

驟然間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的中島敦臉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慶幸的是星宮詩織并沒有發現什麽。

“怎麽了嗎?”她側頭問他。

“啊嗯、嗯就是工作方面可能會有些不懂的地方,擔心會給大家造成困擾。”還以為對方看穿了他剛才的想法,中島敦一個緊張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受了大家這麽多的照顧,我至少也該在工作上有所回報。”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各自的門前,摸出鑰匙,星宮詩織一邊開門一邊也沒忘回答中島敦,“沒必要太緊張,大家都是很好的人,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我吧。”

門鎖齧合鑰匙,門啪嗒一聲的被打開了,裏頭沒什麽動靜,貓應該還在睡覺,星宮詩織又說:“那就偵探社見了。”

“嗯,偵探社見。”

“詩織詩織,到底什麽時候去找小黑啊?”貓一醒來就嘟哝着找小黑的事情,還是星宮詩織推着她進了浴室,星宮詩織說:“好啦,還是先洗漱吧。”

“咕嚕咕嚕嚕——我們到底什麽時候去找……”嘴裏還含着牙膏泡沫的貓仍不忘把找人的事情挂在嘴邊。

最後星宮詩織無奈之下只得叉着腰,表情嚴肅,“什麽話都洗漱完再說。”

這法子起了效,貓乖乖巧巧地刷牙洗臉。

吃完早飯後就又化作貓的形态跟着星宮詩織到了偵探社。

還沒進門就被恰好在門口的春野小姐看到了,“星宮小姐,啊,今天貓貓也有來嗎?”

呃啊!請不要裝作碰巧遇到實則早已蹲守已久,還有一見到懷裏的貓咪就雙眼放光真的是游戲的設定嗎?!

不不不,這種奇怪又鬼畜的設定還是不要出現為好吧!

“早上好呀春野小姐。”星宮詩織說。

春野绮羅子猶豫了一下,才說,“我今天湊巧也帶了些貓零食過來,正好可以給貓吃。”

嗯……

又是湊巧……

如果沒有記錯的,昨天福澤谕吉也是這麽說的,不忍心拆穿這簡陋的謊言,星宮詩織笑着答應下來,“嗯,那就謝謝春野小姐了。”

奇怪的是貓對春野小姐的投喂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厭惡感,甚至還能在吃完小魚幹後用尾巴蹭蹭她的手背,這與昨天喂貓預冷的福澤谕吉産生了鮮明對比。

所以,福澤谕吉的貓厭體質已經是實錘了對嗎?

貓熟練地趴回了簡易貓窩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尾巴。

偵探社的安靜平和被某位客人的到來打破。

作為經驗還算豐富的文職人員,星宮詩織也被叫去幫忙了。

“绫辻偵探您是想要将您手頭的案件移交給武裝偵探社?”國木田翻開绫辻帶來的文件,厚厚一沓的文件囊括了不少此次案件的重要線索,而且在翻看過後國木田也不由得疑惑起來,“這個案件就只差一個收尾的工作了,您又為什麽要轉交給我們?”

事出反常必有妖,國木田第一時間就嗅到了其中的不尋常,但礙于對方在場,便斟酌着用詞,拐彎抹角地刺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因為這個案件就該是屬于偵探社的。”绫辻行人的回答也極富巧妙,完美地規避了國木田的提問,還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但……”國木田合上文件,看樣子已經有一大堆的話要說了。

就在這時亂步打斷兩人的對話,以一種無可辯駁的絕對姿态說:“這個案子偵探社就接下了。”

因為身為社長的福澤谕吉今天有事不在偵探社,作為偵探社隐藏的二把手的亂步也就順位成了決定大事的人。

“但是,亂步先生這件事情還是和社長商量過後再做決定比較好。”畢竟對方的底細和真實目的他們都還沒看清,“而且這起案件所牽涉的東西也格外的複雜。”

亂步擡頭掃了一眼白底黑針的鐘表,“本偵探已經思考過了,最好的選擇就是武裝偵探社。”

既然已經送出了文件,绫辻行人就應該離開了,他斜睨着鐘表,動作與亂步剛才的動作有所出入,其他所有人都只認為那是不經意的動作,只有星宮詩織留了個心眼。

不妨把绫辻行人的異能力作為切入點,他的異能名為[Another],具體內容為在接受委托後,經過邏輯推理,一旦得出對方是兇手,在宣判的一剎那,對方就會遭遇不測。

是什麽迫使绫辻行人放棄了委托?

放棄委托的最大可能性是不想要造成最後有人死亡的結局,不不不,這個定義太過寬泛了,縮小範圍,再進行特殊化。

他不想特定的人因為被判定為兇手而死亡。

在那起案件裏,嫌疑最重的也是星宮詩織,無論是異能力世界裏綠之王比水流企圖将她納入麾下,還是這異能力世界的其他怪異的情況。

仿佛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星宮詩織最有可能是兇手。

然而這些猜測都是基于對方是普通的基礎上,對于绫辻行人來說,以他的推理水平根本不可能會被這種假象蒙騙。

又或者,绫辻行人和江戶川亂步間達成了什麽隐秘的協定。

正如星宮詩織先前設想的,已經有游戲人物開始合作了。

等绫辻行人離去,星宮詩織回到了辦公桌後。

“詩織——”她好像聽見了亂步的聲音,“我的拼圖好像找不到了。”

“拼圖嗎?”她重複了一遍。

亂步有亂丢東西的習慣,丢了的東西往往會過兩天自己冒出來,“我先幫你找找,如果找不到過兩天應該自己會出現吧。”

“對了,是什麽圖案的拼圖?”為了方便找東西她用發圈把頭發紮起來,耳邊翹起一兩縷自然卷的小碎發。

“是森林圖案的。”

亂步正蹲在辦公桌下面,在一片昏暗中尋找自己的拼圖。

尋找了一陣,幾乎翻遍了整個偵探社都沒找到亂步所說的森林圖案的拼圖,她沒忍住又問“是不是你記錯了?”

“怎麽可能,一定是森林圖案的。”亂步回答得格外篤定。

借着尋找拼圖的機會,她又問:“亂步為什麽會接下绫辻的案子?難道不懷疑其中可能有貓膩?”

啊這麽說,總覺得自己太過陰謀論了,但自己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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