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口黑泥
第60章 六十口黑泥
“詩織， 午餐決定去哪裏吃？”
很快就到了午休時分，春野小姐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朝她探出頭。
時間過得這麽快的嗎……星宮詩織瞄了眼亮着的顯示屏右下角， 數字恰好跳成“12”， 一直沒有感覺的胃也開始抗議， “抱歉啊， 可能沒辦法陪你一起吃午餐了。”
春野表示理解，起身後又勾起搭在椅背上的包， 一邊把包挂在肩頭，一邊又用半是揶揄的語氣調侃星宮詩織，“難道是要去見男友嗎？”
“并不是。”星宮詩織連忙否認，“如果有男友的話你們肯定早就知道啦。”
本來也就是開玩笑的春野小姐笑了笑，臨走前沒忘叮囑星宮詩織不要太晚吃午餐， 這樣對胃不好。
“嗯嗯知道了。”她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随着辦公室內的人逐漸減少，最後只剩下她和亂步， 她深呼一口氣，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現在這麽緊張過，心髒跳得太快了。
好了，一不做二不休， 她鼓足勇氣騰地一聲站起來， 看向亂步，他的臉頰貼着桌面小說攤開被壓在手臂下，也因為頭上戴着的帽子遮擋住他的部分面容，以至于讓人看不清他到底是在睡覺還是在看小說。
啊不行不行， 都已經下定決心了的話， 就不能再後退了。
星宮詩織拍了拍臉頰。
等、等等，他該不會是睡着了吧？如果現在叫醒他的話又會有起床氣的吧？
一系列的猜測不可控地冒出來， 在大腦裏擠擠攘攘。
她的腳步停滞住，就在幾步之外，江戶川亂步依舊是江戶川亂步，正午地光落下，窗戶縫隙直直地打下一條角度傾斜卻又筆直利落的線，将她與他劃分到兩邊，一人類的意識就是這麽的奇怪，一旦某種自定義的聯系出現了哪怕一絲絲的苗頭，意識就會物體追随重力般地順着聯系的軌跡滑向人類自我設想的實則并未發生的結果。
而這一定律又原原本本地在星宮詩織身上得到印證，她遲疑地站在光線後，仿佛只要越過這一條線，所有的過往也好，還是現在的平靜假象也好都會如廢紙落入碎紙機一樣被攪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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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猶豫什麽？”】
“我沒有在猶豫，我在後悔。”星宮詩織注視着就像是生長在地板上的光線。
【“後悔是沒有用的，現在已經沒有機會了。”】“其實，從進入游戲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喪失了後悔的機會。”她突然想起了什麽，視野裏翻湧出绫辻行人兩片淡色的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又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這是一趟沒有回頭路的列車。”
“詩織？要去吃午餐了嗎？”
果不其然，星宮詩織之前的猜測沒有錯，江戶川亂步的确是在打盹，濃重的睡意勾纏着他的聲音，尾調帶着幾分倦意，不過在看到她已經站在離自己不遠處後，動作利落地起身，扶正頭上的帽子，正要向她走來，腳步也同樣僵在原地。
他回過頭，打量了幾眼自己的辦公桌，最後還是從層層疊疊的雜物下抽出一本看起來八成新的小說，捧在懷裏，大抵是用來解悶的。
“那我們走吧。”
深色的皮鞋鞋跟敲擊地板，發出沉悶的，宛若命運審判的聲響，又或是既定結局的預兆。
星宮詩織看着他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後又沒有看到光線似的将它踩在腳底，“在發什麽呆啊？”
“嗯……在想除了甜甜圈還需要再買點什麽嗎？光是甜甜圈可不能當做主食吧。”
亂步走在她的左手邊，腳步一直落在光線上，将其死死地踏在腳底，他揚起下巴，“用甜甜圈當做主食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嘛。”
“你這麽說的話，紅豆年糕湯，銅鑼燒，鲷魚燒還有和果子就要哭了哦。”
“今天還不是它們的場合，自然只能往後退咯。”他很理所當然地聳聳肩，完全沒有被忽悠到的感覺啊。
就在談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再走一段路就到了電梯口，按下向下的按鍵，靜靜地等電梯升上來，覺得等待時間太無趣的亂步已經開始翻看之前他帶走的小說。
與其說是看書，倒不如說是跳讀，以他幾乎一目十行的閱讀速度，很快就傳來反動書頁的沙沙聲，星宮詩織忍不住問：“這樣真的能看到什麽嗎？”
“可以看到啊。”說話間他又翻過一頁，嘴裏的嘟囔着，“沒必要所有的都看到，也沒必要所有的都知道。”
“那這樣看書還會有樂趣嗎……？”她摩挲着下巴，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還是被耳尖的亂步捕捉到。
“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細節，只要結局在自己預料之內就可以了，而且——”說着，他啪的一聲把書合上，也不介意自己剛剛看過的痕跡即将被淹沒，“只是因為喜歡這本書才會去看，光是喜歡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就如同江戶川亂步所說的，并非所有人都想要知道無比準确的，同時也令人難以接受的真相，如果不是她內心的話沒有說出口，她或許會覺得他是在冥冥之中引導着她說出那份被拙劣僞裝的真相。
電梯終于緩緩打開，裏面空無一人，兩人走入電梯，伴随着門合上。
兩人就此被囿于封閉的環境內，周遭環境寂靜到就連兩人的呼吸聲都足以聽得一清二楚，星宮詩織半靠着電梯內壁，頭抵着金屬牆，電梯因為建造已久，金屬早已或多或少地被氧化，渾濁的金屬倒映出同樣渾濁的她的面容。
“亂步——”她用很尋常的調子叫了聲身旁的他。
後者也很尋常的，就像是沒有意識到即将會發生什麽似的“嗯”了一聲。
“我很抱歉……之前一直都在欺騙你們。”話還沒有說完，他則湊到她的面前，白皙修長的食指抵在她的雙唇上，森綠色的眸子掃過周遭，最後停留在某處，他在死寂中笑了起來，而眼角的銳利不減反增。
爾後，他用唇形無聲地對她說：“我知道，但沒關系。”
在星宮詩織不解的目光中，他說出聲，“我很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欺騙也沒有關系，至少你最後選擇向我坦白。
關于上一章的解釋：
【如果說太宰治是窮其一生都在找尋生的意義，找尋世界存在的真相，那麽江戶川亂步就是早已洞悉了一切，卻選擇活在他所想要看到的世界裏。
“啪”的一聲，那根堅不可摧的絲線就被輕而易舉地斬斷，身為偵探職責就是探尋真相的江戶川亂步站在絲線的斷落處，冷靜凝視斷口。
他親手斬斷了通往痛苦真相的道路，又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去往哪裏……？
去往——
有星宮詩織存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