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吃我豆腐?
又等了将近十來分鐘, 不遠處終于跑來了一個打扮利落的中年女人,她滿頭大汗,顯然是找了很久。
“小少爺!”看到傅南栖, 她頓時像被卸了力一般, 差點癱軟在地上,她的聲音顫抖, 卻不敢大聲, 生怕吓着他:“小少爺,你怎麽亂跑啊,你想吓死我嗎。”
吳媽是傅家的保姆,傅南栖出生以後就負責照顧他的起居,今天傅家沒人在, 她想着傅南栖已經有一個月沒出門了, 便帶着他出來辦事,誰知道轉眼他就不見了。
天知道她沒看到他的時候, 只覺得全世界都崩塌了, 吓得差點暈過去。
她找了二十多分鐘,剛剛找反了方向,現在再看到他的臉, 她有一種保住了命的感覺。
傅南栖皺了皺眉, 他并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地低頭喝奶茶。
吳媽習以為常, 等到心中大石落下,她才猛然發現傅南栖旁邊還有兩個人。
她快速地打量了兩人一眼,随即挂上了客氣的笑容。她在傅家多年,早就有了一眼識人的能力,這兩人氣質突出, 分明認識傅南栖卻不帶任何讨好,顯然眼界很高為人磊落。
“不好意思,我們家小少爺給你們添麻煩了。”吳媽笑着對兩人彎腰,視線落在虞時茵臉上時,她瞳孔猛地一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沒什麽。”虞時茵淡淡回。她沒注意吳媽的視線,反而蹲下身和傅南栖平視,語氣帶了柔軟:“我要走了,你要不要和我說再見?”
吳媽一愣,有些驚訝地低頭。
讓她更驚訝的是,傅南栖安安靜靜地站了好幾秒鐘,竟然真的擡頭,認真又磕巴地說了兩個字:“再,見。”
喝過奶茶以後,他的聲音終于不那麽沙啞,聽着有些清亮,還有孩童稚氣未脫的奶氣。
吳媽瞳孔猛縮,一臉震驚到說不出話的表情。傅南栖四歲開始會說話,然而作為悉心照顧他多年的保姆,她聽到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這麽乖這麽聽話地回別人呢。
虞時茵很滿意,又一次揉了把小孩毛茸茸的腦袋,直把他順滑柔軟的頭發揉得炸了幾根才起身離開。
傅南栖低着頭,嘴裏還含着吸管,有些懵又有些乖地任由她在自己頭上“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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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随意得像在摸小狗的動作,吳媽目瞪口呆,手裏拎着的包差點驚掉。
她在摸傅南栖的腦袋?!傅南栖居然不躲開?!
要知道傅家人想摸摸他的腦袋都得在他心情很好的時候才能下手,怎麽對一個陌生人他會乖成這個樣子……
吳媽生生咽了口口水,甚至萌生了一個虞時茵是不是給自家小少爺下了蠱的念頭。
等到虞時茵和陸千和上了車,她才找回自己的思緒。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一動不動地看着虞時茵離開的方向的傅南栖,不确定地彎腰問她:“小少爺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姐姐?”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雖然傅南栖不說話,但他那雙大眼睛裏偶爾會暴露自己的情緒。
吳媽試圖從他的眼睛裏找到答案,誰知道根本不用她觀察,傅南栖自己就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這麽多年,這可能是傅南栖第一次給自己這麽明确肯定的反應。吳媽的身子又是一顫,差點感動地落淚。
她忍不住又問:“小少爺是不是覺得那個姐姐長得有些像老夫人,所以想和她親近?”
她剛才就發現虞時茵長得像極了傅家已逝的老夫人,尤其是那雙明媚的杏眸和柔和的輪廓,幾乎和老夫人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回,傅南栖沒反應了。
他板着一張精致的臉,眼中是一絲茫然。
——
上車後,虞時茵又忍不住轉頭往後看了眼。傅南栖緊緊地抱着一杯奶茶,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們上車的方向,小臉死死地板着,吳媽想去拉他的手,被他靈活地躲了開去。
“你很喜歡孩子?”陸千和只回頭看了一眼。
“不是很喜歡。”虞時茵誠實地回:“不過傅南栖很乖。”她想了想,又想到一個詞:“長得像個洋娃娃。”她不讨厭乖巧的小孩,長得好看的更加分。
她表情認真,陸千和忍不住勾了勾唇,附和她似真似假地道:“我也覺得他很可愛。”
傅南栖長得是好,因為傅家人基因本就過人,只是說他乖的,虞時茵大概是第一人。
他的目光輕柔地從她臉龐掃過,在看到她臉上不知道從哪裏沾到的一抹灰時,他眼神頓了一下,起了波瀾。
車子向雲家的方向開去,虞時茵撐着腦袋看着窗外,難得空下來,她有些放空。
正出神,陸千和的手點上了她的臉頰。臉被紙巾輕輕擦過,驚地發愣的虞時茵猛地一轉頭。
“!”陸千和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過來,她精致的臉離自己只有一巴掌這麽遠,他甚至感受到她輕淺的呼吸聲。
“幹嘛。”虞時茵輕瞪他一眼,手指摸了摸臉頰,似真似假地調侃:“吃我豆腐?”
“?!”開車的小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不小心踩了腳剎車,後排的兩個人防不勝防地往前一倒。
“砰”地一聲悶響,接着是虞時茵倒吸冷氣的聲音。
“嘶……”
陸千和腦袋也疼,但聽到她痛苦的悶哼,他條件反射地靠過去伸手揉她的腦袋。
“沒事吧?”他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頭頂,試圖幫她緩解疼痛。
揉了好幾秒鐘,等手底下發絲柔軟的觸感傳到腦子裏,陸千和只覺得“轟”地一聲,腦中仿佛炸開了一朵花。
他像是偷了腥的貓,飛快地縮回手,連身板都坐地更直了。他的耳尖熱地發燙,好像連碰過她發頂的指尖都在發熱。
“沒事。”虞時茵皺着眉頭搖頭。陸千和的腦袋是真的硬,差點撞出小星星。
聽到後面的動靜,前排惹了禍的小馬吓得不輕,正從後視鏡偷偷往後看呢,便直直地對上了陸千和情緒不明的深邃的眼。
平日裏平靜的眼睛裏好像暈着波濤駭浪,千萬種情緒凝結在一起,吓得小馬差點當場歇菜。
“陸少,我不是故意的……”小馬讪笑着,聲音都打着顫:“剛剛有只貓咪跑過去了。”
陸千和一張帥臉上毫無表情,用輕嗤代替“我信你個鬼”這句話。
他冷笑一聲,強硬道:“這個月工資扣十分之一。”
陸千和給的工資不少,但小馬還是垮了臉。
後視鏡裏,小馬本就圓潤的臉上,嘴角四十五度向下彎着,像極了表情包裏[難過]的表情,虞時茵揉着腦袋,不禁被他逗笑。
“沒事,不疼了。”她拍拍陸千和的手臂,還算寬容地替他求個情。
“真的不疼了?”陸千和确認到,見她臉上真沒有痛苦的表情,他才不鹹不淡地瞥了眼前面的小馬:“下次注意。”
這話的意思就是這個月工資又回來了。
“好嘞!”小馬的表情頓時生動起來,變成了嘴角四十五度上揚。
見證了陸千和對虞時茵言聽計從的态度後,小馬再也不敢往後看了,恨不得把耳朵一起堵上。
果然,老板的私事可不是這麽好探索的。
不過,在他鐵了心地準備認真開車時,好像又聽到身後的老板用很輕很輕的聲音狡辯:“我沒有吃你豆腐,是你的臉上沾了灰……”
剩下的話小馬沒敢聽,只是他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一句:沾了灰不能讓人家虞小姐自己擦嗎?說白了還是想吃豆腐。
——
另一邊,徐棟梁和段家人在一家茶館別致的包廂裏品茶。
段七誠坐立難安,耳朵只聽到段旭川和徐棟梁左一句金貓睛,右一句博物館。
等了将近半個小時,兩人才将之後的事宜談妥。
故宮博物館以及文化局會公開發布微博,為了感謝段家慷慨無私的贈送,也為了洗清段家為了掙錢不擇手段不顧別人安危的謠言。
同時,金貓睛在博物館的介紹裏面會加上段家的名字,也就是說在未來,在博物館看到金貓睛的人都能知道,這件重寶是段家發現并且上交國家。
這對段家來說,可比錢來得有用多了。
除了段家,文化局和博物館也是撿到了大便宜,徐棟梁面色紅潤地抿了一口茶,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對了,既然這金貓睛陰氣這麽重,會不會對博物館的那些專家以及參觀博物館的游客産生影響?”
“你覺得呢?”段旭川氣定神閑地斟了杯茶,好整以暇地道:“我家的工人就這麽休息一會就出了這麽多事,你覺得和這金貓睛待久了還能好?”說着,他又多強調了一句:“大師說了,匣子有阻隔一部分陰氣的作用,你們沒事還是少開箱,不然……”
他沒把話說完,但是懂的都懂。
“那怎麽辦啊!”徐棟梁急問,茶都喝不下了:“怎麽可以不開匣子,這麽有觀賞性的寶貝怎麽能一輩子不見天日,何況那些專家還等着研究那重寶呢!你這臭老頭怎麽都不提醒我一下!”
說着他就給那幾個專家打了電話,叮囑他們暫時不要靠近那個匣子。
等打完電話,他又忙不疊地問:“大師的聯系方式方不方便給我一個?我自己和她談。”
“你以為大師這麽好約?”段陽東忍不住插嘴道,想到今天的榮譽是自己苦苦哀求的回報,他就覺得得意:“就說這報酬,都是百萬起步,更何況你們博物館這麽多人……”
聞言,徐棟梁一個瞪眼,氣惱地道:“給我就對了!我堂堂文化局局長,難道連這麽點錢都出不起嗎?”
“那你可不準怠慢了大師,別看她年紀小,本事那可比金子還真!”段陽東擔心地叮囑,生怕徐棟梁犯一樣的錯。
徐棟梁不耐地擺擺手,“我能不懂這個道理嗎?你也不看看我每天和什麽打交道,我最不會做的就是得罪她這種人。”
……
聽着他們一口一個大師,段七誠的心情簡直不能用複雜來描述
以前他看不起虞時茵,覺得她不過是依賴虞家的廢物點心,誰知道短短一個月不到,她就成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現在的她,在段旭川和徐棟梁眼裏,已經比金貓睛還寶貝了。
想到他們争着捧着的人曾經被自己惡言相待,段七誠心中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談到虞時茵,段家這邊吵吵鬧鬧争争搶搶,而傅家客廳卻是一片冷寂。
客廳的古檀茶幾上,一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奶茶杯安靜地伫立着,激蕩着傅家人的內心。
“南栖真的願意和陌生人接觸?”傅曲青,也就是傅家老爺子問道。
這是個很威嚴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蒼老的身軀挺得筆直,不怒自威。
吳媽不敢說謊,連忙點頭:“我親眼看到的,那個女孩子摸了小少爺的腦袋,小少爺不僅不反抗,我問他是不是喜歡這個姐姐的時候他還點了頭。”怕傅家人不信,她還指着桌上鐵板釘釘的證據道:“這杯奶茶就是那個女孩子給小少爺買的,小少爺喝完了都不讓扔。”
傅家人知道這件事是真的,但依然不敢相信,尤其是傅南栖的母親。
徐黎心中升起希望,她眼眶濕潤地看着不遠處坐在地上認真拼拼圖的傅南栖,軟着聲音問他:“南栖,那個姐姐叫什麽名字?你想不想和那個姐姐一起玩,媽媽把她找來和你玩好不好?”
傅南栖好像在聽,又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他的小手抓着一塊拼圖,準确地放進凹槽裏,卻始終沒有回答徐黎的話。
徐黎眼眶更紅。
傅榮铮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又嚴肅地看向吳媽,向她确認道:“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有什麽特點?”
這是傅南栖第一次破格,傅家人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突破點。
“她長得特別漂亮。”吳媽認真地想了想,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她和年輕時候的老夫人長得特別像。”
幾乎是一瞬間,傅家人通通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