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虛凰

“你先別急着虛心,哀家還有話問你。聽大臣說,這次你微服出行,幾次遇險,幸得貴人相助,才能化險為夷,可有這回事?”傅太後不理會劉欣的迎合之詞,直截了當地詢問道。

“孫兒不敢欺瞞祖母,确有此事。救我的人名叫星辰,雖是男兒身,卻甚合孫兒心意,是孫兒想要長久留在身邊之人。”劉欣尊敬祖母,自不待言,但并不畏懼她,而是盼望着對方從骨肉親情的角度,理解自己的選擇。

“既是對你有所助益之人,留在身邊,有何不可?”傅太後聞言并不驚詫,反而寬慰道,“可惜就連哀家的兄弟傅喜,還有你師傅師丹這班老臣,也全然不懂這些虛與委蛇的君王之道,口口聲聲奏請哀家以祖母的身份壓制于你,讓你勿動龍陽之念。這些老家夥,倚老賣老,簡直迂腐之極!”

“倚老賣老,迂腐之極?祖母果真如此認為嗎?”劉欣不料祖母對自己和星辰的關系竟是支持的态度,一時難掩內心欣喜之情。

“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有,論本朝也并非頭一遭。如若不然,那鄧通、韓嫣之流,又如何能夠深俘聖心呢?話雖如此,哀家也要提醒你,無論今後你寵愛誰,偏向誰,都務必謹記‘分寸’二字。分寸把握得好,既是保他,更是保你;失了分寸,鄧通、韓嫣的結局便是最好的例證,對你對他,都是敗局。”

“祖母教誨,孫兒銘記在心。您這般用心良苦,令孫兒感激涕零。”劉欣動情地說。

“既然已經談論完你的感情,不如接着說說你的姻緣吧。”傅太後話鋒一轉。

“我的姻緣?”劉欣心中一怔。

“元宵節那晚,哀家也曾對你談起過此事,是關于定陶王妃人選的。”傅太後緩緩地說。

“定陶王妃人選?”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看來祖母剛才對星辰的事情如此寬宏大量,是有交換條件的,那就是要同時塞給自己一個妻子。

“哀家也問過你母親,她很同意由哀家這個做祖母的全權負責你的終身大事,替你尋覓一位好姑娘。”傅太後娓娓道來,“選來選去,哀家還是覺得自家人親上加親最為合适不過。所以元宵家宴那夜,趁着賞燈時分,哀家同前來赴宴的孔鄉候約定了你跟他女兒的婚事。當時你也在場,哀家問過你的意見,不想你倒并不反對,那就可以算作是認可了。”

聽傅太後提到孔鄉候三個字,劉欣頓時回憶起元宵節晚上的場景。原來這孔鄉候傅晏乃是傅太後叔父傅中叔之子,傅晏的女兒傅黛君論輩分應當是自己的姑母。當初在家宴上确曾聽聞傅太後和孔鄉候這對堂姐弟提及過将傅黛君許配給自己,親上加親的話題,但那時還心存僥幸,天真地以為祖母不會讓親孫子娶自己的堂侄女,只略略敷衍了一下。今日見傅太後舊話重提,這才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與傅黛君之間的秦晉之好,已由祖母做主定下來了。

這使劉欣心中十分犯難。如果婚姻大事全由自己來定,他自然選擇終身不婚,但定陶王的身份和傅太後的過問,又由不得他恣意妄為。更重要的是,這場旨在鞏固傅家地位的政治婚姻成與不成,直接關乎祖母對星辰的态度,一旦自己說個不字,極有可能造成與星辰死生不複相見的嚴重後果。基于此,便由不得劉欣不同意。轉念一想,自己終究逃脫不掉婚娶的羅網,該來的總會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于是把心一橫,告誡自己只想着星辰就好,其餘都不重要,便爽快地應承道:“婚姻大事,全憑祖母做主,孫兒不做他想。”

“這樣就對了,如此甚好!”傅太後笑道:“哀家也答應你,只娶妻一件,你順着哀家的意思辦便罷。至于今後你如何挑選妾室和後宮諸妃,蓄多少男寵優伶在身邊伺候,哀家一概不過問,全憑你自己的心意,不過,也要保重身體......”

“謝祖母成全!”劉欣所要的唯有傅太後這一句承諾。

“至于你中意的那個叫做星辰的孩子,等你立儲之事塵埃落定以後,再把他召進宮來,留在你的身邊伺候吧,現在你應該專注的只有一件大事,就是如何壓過你的競争對手,中山王劉興,明白嗎......哀家乏了,你回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不必在這裏陪着哀家了。”傅太後見大勢已定,心滿意足地朝劉欣點了點頭,讓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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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兒明白。明日還要動身出發前往弘農郡,屆時車馬勞頓,祖母今晚定要好生安寝。”劉欣向傅太後告辭道,“孫兒先行告退。”

待劉欣退出太後寝殿後,傅太後喚過身邊的琉璃問,“琉璃,随劉欣入宮那個叫做星辰的少年,你瞧過沒有,覺得怎樣?”

“按太後吩咐,奴婢偷偷觀察過他。依奴婢的拙眼來看,此人既然足以令大王動情,應該不光是生得姿容俊俏,想必确有過人之處。”琉璃應道,“有這樣內外兼修的人在大王身邊,難保大王的情志不受他的左右。”

“那你認為,哀家應該拿他怎麽辦?”傅太後又問。

“太後大可先嘗試着收服此人,歸為己用,用他來左右大王的判斷,此為上策,”琉璃道,“若此人不識擡舉,不願聽命于太後,亦可在大王不順太後之際,拿此人作法,大王便自然不敢違拗太後的懿旨了......”

“你說這些,很合哀家心意。至于籠絡此人之事,你多費點心思。”傅太後囑咐道。

“太後放心,奴婢明白。”琉璃答道。

就在傅太後與劉欣祖孫二人在太後寝殿敘話期間,王獲接到宮門侍衛禀報,說是太守高軒遣郡府舍人董恭有事前來。見面一看,除董恭外,還有兩個容貌俊朗的少年或持琴,或握笛,一齊跟上前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王獲看得眼花缭亂,忙問董恭緣由。

“将軍容禀。”董恭拱手施禮道,“太守大人知道大王此行匆忙,明日午前便要離開雒陽,風塵仆仆實在不易,特從城內官宦子弟中招募了兩名知書達理的少年郎,獻給大王,充作舍人,随行服侍大王左右。”

話音剛落,二少年便乖巧地向王獲施禮道:“小子玲珑,小子玉醉,見過中尉大人。我等受高太守點撥,前來南宮,情願盡心伺候大王,還望将軍不吝引薦,感激不盡。”

王獲見狀暗想,膽大包天的家夥,竟敢以美色行賄到定陶王駕前來了,若被大王撞見,依他的脾氣,難保不會發作!正要出言婉拒,忽然心生一計,先自作主張讓董恭将玲珑、玉醉二少年留下,待董恭走後,又将眼前這兩個英俊小生仔細打量一番過後,肅肅然發話道:“你二人,随我來。”

話說星辰沐浴更衣妥當,在宮人的帶領下行至劉欣寝殿,卻見王獲抱着胳膊守在殿門外。

“星辰公子,大王讓我在此恭迎多時了。”王獲迎上前去,寒暄道。眼見星辰沐浴過後姿容更勝先前,熠熠生輝如明月,心中暗罵了聲“狐貍精”,外表上卻隐忍住并不發作。

“王将軍,你們大王讓我來他寝殿等他回來。”星辰施禮道。

“那公子自進寝殿即可,本将軍尚有公務在身,恕不奉陪。”王獲用眼神指了指寝殿方向。

“王将軍請自便。”目送王獲離開,星辰待随行宮人推開殿門後,獨自走了進去。

進到劉欣寝宮,恰好撞見兩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或站或坐,在宮內行動自如,如在自家一般,不免深覺詫異。

“你們是什麽人?”星辰偶有所感,出言詢問。

“我名玲珑,他名玉醉,都是常在大王身邊伺候生活起居的舍人。”玲珑說完,與玉醉二人凝視星辰一陣,按照王獲事先叮囑的話反問他道,“你又是何人,難不成是大王新相中的舍人後輩,此刻應召前來寝殿,只等今晚與我等一同服侍大王?”

星辰聞言,沉吟無語,良久才開口道:“那你們就自己和大王慢慢相處吧,我先走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邁出寝殿,離開南宮,也不駕馬,一個人往城東星辰觀方向揚長而去。

在暗處目睹這一切的王獲偷樂,自以為得計。

劉欣從太後寝殿出來後,一路小跑,着急回自己的寝殿與星辰碰面。剛進殿門,就有兩個衣着優雅的美少年匍匐在前,口稱“大王”。四下尋覓,不見星辰身影,心裏便有些起急。

正要質問兩位陌生少年是何身份,又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寝宮,卻見王獲不知何時已靠到近前,索性就問對方:“孔雀,這兩位小哥是什麽人?怎麽不見星辰,他人去哪兒了?”

“回大王話,向您問安的這兩位小哥,一個叫玲珑,一個叫玉醉,都是高太守遣郡府舍人董恭送來伺候大王的雒陽城官宦人家子弟。他二人都願意往後以舍人身份盡心服侍您。”王獲答道,“至于星辰,來寝宮後不願久留,興許是想要盡快見到他的師傅和弟妹,便等不及大王回來,自己一個人出宮就走了。算來,走了已有小半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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