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l回娘家
林文和第二次去非池書店時,裏面擠滿了人。
皆因門前挂着“租書”牌子,平時囊中羞澀買不起太多書的讀書人蜂擁而至,瞬間将書肆裏的書籍借走大半。
得虧馬上就要過年,鋪子也要歇業,否則這店非得關門不可。
等這些人走了,林文和擠進去,提出再借五本。這家書肆初八才開門,這麽多天可不得多借點。
掌櫃看到他來了,擡了擡眼拿了五本書給他,“科舉一類的書都借得差不多了。也就這些旁門左道的書籍還剩些。”
林文和聽他嫌棄這些書是旁門左道,猜到這掌櫃心情不怎麽好。
上回他偷換概念沒有糊弄住這位,倒是東家聽進耳裏,這位賺不到錢心裏有氣,不敢怪罪東家,可不就只能怪罪他了嘛。
林文和是個厚臉皮的,不僅不生氣反而恬不知恥給自己臉上貼金,“話可不能這麽說。就是因為我有這種人,才能給您這鋪子添一筆收入。您呀,偷着樂吧。”
掌櫃抽了抽嘴角,對他這厚臉皮也是服了。這世上竟會有這種沒臉沒皮的人。
時間一眨眼到了大年三十。有錢沒錢都得過年。
林家這一年盈餘不少,林婆子難得大方一回,買了兩斤豬肉,三斤大骨、殺了一只公雞以及兩條鲫魚。
一大早就帶着大兒媳以及三春和四巧在竈房忙活。
忙了一上午,整了八道菜,分別是:豬肉炖土豆,公雞炖蘑菇、紅燒鲫魚、白菘炒粉絲、蘿蔔燒肉、酸辣土豆絲、大骨菌絲湯、酸蘿蔔條。
更讓大家驚奇的是今天不是吃窩窩頭,也不是雜糧饅頭,而是白面蒸的饅頭。
林文和之前從縣城買回來的面,林婆子看到後,追在他後頭跑了三條巷子也沒把氣消掉。
飯菜端上桌,孩子們全圍過來,林婆子不忘數落三兒子,“吃啥不是吃,還給你們吃白面蒸的饅頭,可把你們牛1逼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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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和覺得他娘可能就是因為這輩子太唠叨,所以一千年後的她才不愛說話,總是端着活。兩輩子過得都不快樂。
外面傳來鞭炮聲,林文和打斷他娘的長篇大論,“娘,吃飯吧!吉時到了。”
林婆子是舍不得放鞭炮的,用她的話說,純粹浪費錢。
每年過年,他們家都是蹭着村裏的鞭炮一塊吃飯。
至于驅除邪祟,林婆子覺得就算真有邪祟估計也不會來他們這種窮苦人家,貼副對聯足夠了。可是老三今年也不知哪根筋不對,非要花這個錢。
林婆子說不過他,輕咳一聲,“開飯!”
她話音剛落,孩子們開始夾自己心儀的菜。
相比孩子們那桌,大人這桌相對斯文一些,但林文貴吃着雞腿,嘴油汪汪,還不滿足,“要是有酒就好了。”
他跟林文和去縣城賣貨這幾天,生意一直不錯。本來就是年節,百姓要買年貨,只要手頭有貨也能賣出一點。
更何況他腦子不笨,學東西很快,每天都有一兩百文進賬。人有了錢就有了奔頭,這要求也高了。
林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掙幾天錢呀,你就想喝酒。等你啥時候掙到錢,你自己買去。”
林文貴的話突然提醒了林文和,他們家有酒啊。
他立刻跑回屋,把床底那三個壇子拖出來,讓家人幫忙點評,“這酒是我用采草藥釀的,你們幫我嘗嘗,看看哪種味道最好。”
他不敢說自己是用無娘果釀的,主要家裏的無娘果也是他花錢買的。只要東西花錢,他娘就心疼,說不要錢的草藥,他娘不會說什麽。
男人們全都眼巴巴盯着酒壇。
林七蘇乖覺,一溜煙跑到竈房拿來幾個空碗。
林文和将每個空碗都倒滿。
蘇南珍也想嘗嘗,端了個空碗就嘗了一口,“我也嘗嘗。”
林婆子臉都黑了,女人家喝什麽酒。
何秀芸也想嘗嘗,還沒開口,眼尾瞄到婆婆的臉色,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婆子剛想說不用給她倒,林文和卻道,“行,這酒可是美容養顏的,最适合女人喝了。”
這下不光何秀芸嘴饞,就連李蘭花都好奇看了過來。
林婆子以為三兒是給三兒媳找補,白了他一眼,“竟胡咧咧。還女人喝的。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過給女人釀的酒。”
林文和前世為了在媳婦和老娘之間沒少受夾板氣,這次數多了也有了點心得,無論對着誰那嘴巴都得甜一點,聞言就心疼得不行,“娘,您沒喝過,那是因為爹沒帶您過上好日子。您去了縣城酒肆就知道,有許多酒就是專門給女人釀的。說是可以滋陰補氣。這酒甜滋滋,加了許多藥草,肯定也能補身體,您多喝點兒。”
林老頭正在品酒,冷不丁被兒子捅了一刀,差點将酒噴出來,好在他想到這是尋常吃不到的酒,硬生生忍住了。
林婆子心癢難耐,再加上兒子特地給她倒的,倒是沒再說什麽酸話。
何秀芸見婆婆不說話,趕緊拿了個空碗讓老三給自己倒一碗。李蘭花瞅了眼婆婆,見她沒反對,也小心翼翼給自己倒了半碗。
大人們人手一碗全都喝上了。
林文和眼巴巴看着大哥和四弟,“咋樣?”
林文富是個實誠人,他在村裏的口碑好,別家要是有什麽活計都是請他幫忙。是以他喝酒的次數比老四要多很多,“這酒酒味足,比我以前喝過的酒都好。酒有些甜滋滋的,不烈。”
他剛說完,林文貴就迫不及待接話,“對,這酒有點香,喝進嘴裏順順滑滑,三哥,你添了哪些草藥啊?”
林文和笑而不語,自己飲了一口,這酒味兒比前世喝的淡了一點。
這壇子的無娘果酒是按照一比二十的比例來的。
林老頭抹了下嘴,“味道還成。”
蘇南珍卻道,“酒味有點淡了。下次最好用高度酒。還有藥草也淡了點,得多加點。”
林文和點頭,又拆了另一壇,讓大家品嘗。這壇無娘果酒是按照一比十的比例來的。
這次的無娘果放的比上一壇多,酒的滋味更好一些。
第三壇無娘果酒是按照一比五的比例來的。
無娘果的味道比較重,本來這味道就很特別,每個人聞到後的反應也不一樣,有人覺得像蘑菇和大蒜的融合,有人覺得這是麝香、泥土和大森林的氣息,也有人這是讓人欲罷不能的誘惑氣味。
釀成酒,比例就要拿捏住,不能過重,免得全是蒜味兒。也不能太輕,輕了沒滋味兒。
孩子們見大人們喝酒,也饞得不行。林七蘇偷偷給其他孩子每人倒了一點點。量不多,只分到一點碗底。但對于這幫沒喝過酒的孩子們而言,絕對是意外之喜。
不過初次喝酒的孩子根本受不住這酒味兒。有幾個孩子覺得酒太辣了,直接将酒吐到地上。
林婆子看到,罵了一句‘糟蹋東西’,林文和哈哈大笑,“酒是穿腸毒藥。以後你們長大了能少喝就少喝。”
幾個覺得不好喝的孩子皺了皺鼻子,“我們才不喝酒,太辣了。”
林文和讓大家投票。喝過酒的大人和孩子全都參與投票。大家一致認為第二壇的滋味更好。
蘇南珍還是覺得這松露味不太正宗,“我覺得第二壇的藥草多加一點。改成一比八吧。”
林文和點頭記下,“行,等明年開春,咱們就多釀一些。這酒夏天加冰更好喝。”
初二這天,出嫁的閨女走娘家。
林文惠帶着三個孩子回了娘家,這次依舊沒帶大姐夫。
問她理由,林文惠解釋要留在族裏幫忙祭祀。大家便也沒說什麽。
吃完飯,蘇南珍提着婆婆一早給準備的節禮,沒帶兒子,和林文和一塊往娘家趕。
大嫂和二嫂一早就走了,蘇南珍卻直到現在才走,一來她娘家離這邊比較近,出了村子往東拐,走五裏就到。
二來她不想早去,到了之後,她就得幫着幹活,卻只能窩在竈房吃飯,她吃飽了撐的,那麽早去。
要不是為了替原主盡孝道,其實她根本都不會來這一趟。
前世她并不是生下來就是孤兒,她父親在她三歲那年發了財,在外面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小三,要跟她母親離婚,母親崩潰自殺,繼母不喜歡她,父親嫌她是個累贅,直接将她送到孤兒院。
後來她長大之後,不遺餘力搞垮他的公司,他因此欠了一屁1股的債,小三吃不了苦,立刻抛棄了他,他那兒子也被他們兩人養歪,父子兩人互相折磨。她父親知道她嫁入豪門無數次找她幫忙都被她攆出去。
她是個報複心極重的人。
林文和見他媳婦這氣勢洶洶,一副要跟人幹仗的架式,整個人怵得慌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生怕她脾氣沖又惹出事來。
到了蘇家村,遠遠就看到有幾隊穿着缟素的送陵隊伍往村口方向而來。
領頭是個五歲出頭的小男孩,披麻戴孝,眼睛紅腫。
原身記憶裏倒是認識這個男孩,他是原身沒出五服的堂弟,名字叫蘇同。家裏只有他一個,父母身體不好,只靠賣地維持生計。
這個孩子沒了父母,成了孤兒,他那叔叔又不是個東西。這孩子以後連吃飯都成了困難。
蘇南珍想到前世的自己,默默嘆氣。
“走吧。別傷心了。”林文和瞅了眼天色,提醒她。
蘇南珍收斂心神,往娘家方向走。
還沒踏進院子,離老遠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咒罵聲,“快點!你怎麽這麽慢!真是幹啥啥不行,娶你有什麽用!”
蘇南珍進門,就看到堂屋門口站着一位瘦弱的老太太,三角眼,高顴骨,嘴巴得得個不停,将她臉上的尖酸刻薄顯現得淋漓盡致。
看到兩人,那老太太三角眼吊得更高了,陰陽怪氣道,“喲,還知道回來吶。我就說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全都是賠錢貨。”
老太太打小就不喜歡這個孫女,不僅是賠錢貨,而且脾氣相當臭,總是喜歡跟她唱反調。說親時,原本她想收個高彩禮,将其遠遠打發了。沒想到被對方提前知道,到處跟人說她這個老太太刻薄,将來誰嫁進來誰倒黴。那時候她大孫子正是找媳婦的時候,她這是想壞他們老蘇家的名聲。
族長見鬧得不像話了,就做主将她嫁給了林家老三。林家窮成那樣,逢年過節送的禮都是全村最低的。每回都讓她丢臉。上次中秋可倒好,居然連娘家都不回了。果然是賠錢貨,胳膊肘往外拐。
蘇南珍翻了個白眼,陰沉着臉,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恨得牙癢癢,“所以你也是個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