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落網
“哔--”
一長串的哨子聲此起彼伏響起,所有當值衙役全部被召集過來。
衛西風穿着一身方便遠行的勁裝,站在院中等候大家集合。
他的視線在大家面上掃過,發現有幾人沒來,他當即點了幾個,“成三幾個怎麽還沒來?”
有人舉手,“總捕頭,他們幾個去前門巡查了。”
衛西風心下一凜,點了三個衙役,“劉二監守自盜,縣令很生氣,要給我們講些道理。一個都不能少!你們三個去把人叫過來。”
那三個衙役點頭應是,飛奔跑出衙門。
前門,成三幾個正帶刀漫步到了宣華街,其中瘦高衙役指着“金不換”道,“成三,你要不要去裏面算一卦,這家店的掌櫃算卦挺準的。前兒個那個死于馬上風的男人就被他批過命。可惜那人不信,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成三視線落到那牌匾上,沒有回答,旁邊一個胖乎乎的衙役拍着對方的肩膀笑罵,“哎呀,你怎麽還信這個呀。當心讓縣令知道,他這人最不喜道士裝神弄鬼了。”
瘦高衙役見他們不信,壓低聲音道,“哎,你們別不信呀。我前幾天還看見總捕頭來這家算過命呢。”
胖衙役不信,他似是想到什麽,“恐怕算命是假,過來砸場子倒是真的。”
瘦高衙役指着那好好的牌匾,“不能吧?他這店不是開得好好的嗎?”
一會功夫就進去好幾個客人,生意還挺好的。
成三若有所思,剛要踏步入內,不遠處有個衙役火急火燎跑過來,“哎喲,你們怎麽到這邊來了。快點,縣令大人要給咱們開會。就等你們幾個呢。”
成三收回腳,他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可知是何事?”
那衙役喘均了氣,才磕磕絆絆将事情原委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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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二堅守自盜,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縣令想開大會殺雞儆猴,讓所有人吸取這個教訓也在情理之中。
幾人一路到了縣衙,剛進門,縣衙大門就被人關上。
成三愣了一下,衆人也吓了一跳,前面有人催促,“快點!就等你們幾個呢!”
大家也顧不上多想,你推我搡跑到院子中間集合。
等他們幾人到了,剛剛還站成方塊的隊伍立刻變了,将這幾人團團圍住。
瘦高衙役吓得瑟瑟發抖,“咋啦?”他以為自己被牽連了,立刻喊冤,“大人,總捕頭,我們跟劉二沒關系。他是管糧倉的,我們是管巡邏的,根本不在一塊。”
他話剛說完,就見他旁邊的成三突然變了臉色,劈手就将架住,刀子緊緊抵着他脖子,瘦高衙役吓得失聲驚叫,咒罵不休,“我cao你祖宗,成三,你幹什麽?我平時對你不薄啊,還想将堂妹說給你做媳婦。你居然坑我。”
跟他們一塊進來的幾個衙役被弄得稀裏糊塗,但他們會看眼色。知道跟成三站在一塊沒有勝算,立刻遠離兩人,跑到包圍圈外。
其他衙役也沒攔着他們,幾人倒是松了一口氣,看來事情真的跟他們沒關系,要不是這些人也不可能放了他們。
大家全都死死盯着成三,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何罪,總捕頭居然把所有衙役招過來對付他一人。
就在這時,成三勾唇一笑,死死看着衛西風,“你是何時懷疑我的?”
就這一句話讓其他衙役全變了臉色。
剛剛那三個衙役去找成三幾人時,衛西風告訴他們,那個殺了陸皇商一家三十八口的殺人犯柳春就躲在他們縣衙,他真實身份是成三。
大家問衛西風要證據,他拿不出,只說将人抓到,自見分曉。
剛開始大家都不信,畢竟成三性格腼腆,為人謙和,從來不與人争執,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說他殺人,誰能信?
可當成三拿刀比劃同僚時,大家心中的天平終于榻了。
再聽聽他的這句話,這等于變相承認。
衛西風确實從未懷疑過成三,都說兇人犯手是窮兇極惡的之徒,可對方臉上并沒有寫上這四個字,他不僅只善于僞裝容貌,就連性格都能随意切換。
要不是林文和言之鑿鑿,一口咬定成三就是兇手,他也不敢相信。
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容他不信。
衛西風指指他手腕,“你手腕的皮膚顏色不對。”
成三低頭,露出纖細的手腕,皮膚顏色與手背另無二致。
衛西風将自己的手背露出來給他看,手腕三寸以上皮膚越來越白,“我們衙役長年都要穿着長袖,身上幾乎都是白的。可你是黑的,說明你以前幹的是體力活,并不是你之前所說的讀書人。”
只有下等人才會穿短袖,手腕的顏色和手背的顏色才會一樣黑。
成三朗聲大笑,原來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原以為抛卻過往重新做回自己,就再也不會有人将柳春和衛三聯系在一起,誰成想僅僅是一截手腕竟然将他的身份暴露。當真是天意。
衛西風寶刀一指,“成三,你束手就擒吧。我們這麽多人,你逃不掉的。”
成三哈哈大笑兩聲,将懷裏的瘦高衙役往前面一推,從懷裏掏出一包藥粉往空中一撒,剛要運功飛盾,突然發現自己渾身提不起勁兒。他暗罵一聲:不好,自己何時竟中了別人的迷魂藥?
他這一愣神的功夫,那藥粉已經被撲撒幹淨,大家原以為成三必定跳牆跑了,誰知等煙霧散去,成三将全身蜷縮在地上,兩眼緊閉,顯見是昏迷了。
衆人一愣,很快明白其中有貓膩,紛紛朝衛西風露出欽佩之情,還是總捕頭算無遺策啊,居然提前給對方下了藥。
衛西風招了兩個衙役,讓他們把成三關進牢裏,才回身向縣令禀告,“大人?”
縣令一直老神在在看戲,剛開始林文和來找他彙報時,他還不信,可現在他不得不信。
這可就遭了。
縣令沖他擺了擺手,示意周圍都是人,不是說話的地方。
衛西風立刻閉嘴,跟在縣令後頭進了書房。
縣令坐下後,沉聲吩咐,“等人醒了,連夜審案,務必将案子定下來。”
衛西風點頭應是,只是有些遲疑,“那林文和怎麽辦?”
縣令也覺得棘手,怎麽就非得是道士呢?他想封鎖消息,不讓其他人知道林文和的神奇之處。可他在外面開店呢,神算子的名頭已經蔓延開了,每天有那麽多人進進出出根本藏不住呀。
一想到聖上得知此人的本領,迫不及待将人召進宮,他就頭皮發麻。
衛西風見縣令沉吟不說話,試探問,“大人,您有疑慮,何不把人招過來,好好叮囑一番,您也是為他好。”
外面那些衙役都以為縣令不喜道士,只是單純看不上他們招搖撞騙。實際上縣令大人思慮得遠比其他人更深遠。
如果屏山縣真的出了個神算子,大人舉薦有功,肯定會水漲船高,升官發財。
偏偏大人不在意權力官位,只想為為這一方百姓謀福址。衛西風當了這麽多年總捕頭,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個縣令,有的貪財,有的好色,唯有大人清風霁月,是個正人君子。他對大人也越發欽佩。也願意為其分憂。
縣令定了定神,面露苦色,“你在總捕頭這位子上也幹了十幾年了,你應該知道富貴動人心。這世上又有幾人能禁得起金錢的誘惑。”
衛西風愣住了,就算大人不幫林文和推薦,知道他神奇之處的人,一定會費盡心思将他舉薦給皇上。讨了皇上開心,得了皇上信任,林文和還能保持本心嗎?
衛西風也不太确定,到底富貴迷人眼,不是所有人都像大人一樣不愛財。
縣令搖頭,“這事咱們就當不知。我這幾年官位考評為優,興許能到旁處任職。林文和就先這樣吧。”
“那銀子?”
縣令笑了,“許多窮人發家之後就會翻臉不認人,寧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本官雖不能送他一場風雲路,但也不能得罪他們。等案子審完,你親自給他送過去。至于他提供的線索暫時對外保密。”
衛西風明白大人這是不想自己在任的時候,就讓林文和的名聲傳到外頭,可這樣一來,這五百兩的懸賞也就拿不到了。
林文和是個普通百姓,他提供線索,就是有功,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衙役,抓犯人是本份。既是本份,何來的懸賜。
縣令擺手,打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張銀票,“沒事兒。這銀子我出了,那懸賞上面寫了五百兩,我多給他一百兩。請他務必保密。”
衛西風接過銀票,躬身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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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成三被提到大堂審訊,對于自己所犯之罪供認不諱。當縣令問及他為何要殺陸家滿門時,成三說出緣由。
“二十年前,陸起還是一名行商,每年都會到我家鄉販茶。我娘身子骨不好,幹不了重活,常年待在家中刺繡。有一天,她發明一種全新的繡法,被陸起得知,便起了殺人奪寶的想法。他以全家人的性命要挾逼我娘将繡法傳給他帶來的人。學成之後,他将我一家六口全部屠殺。那時候的我才五歲,愛貪玩,跟小夥伴打賭去山裏捉只狐貍,他就不許叫我膽小鬼。我不小心迷了路,七天後才出來,僥幸躲過一劫。此後便隐姓埋名,終于找到仇家,成了他家的車夫,在他們家的飯食裏下毒,将這一家全部毒殺。”
圍觀群衆無不同情他的遭遇。
縣令更是痛心疾首,“你為何不報官?”
成三面目哀戚,哈哈大笑,“這些年我颠沛流離,嘗盡世間疾苦,剛開始也寄希望于官府,可等我一連三次報官,都遭到無情的背叛,我只能铤而走險,自己殺人。是你們這些屍位素餐的官員逼我的,現在倒裝成一心為民做主的好官,我呸!”
衙役們沉着臉,衛西風大喝一聲,“放肆!公堂之上豈容你放肆!”
成三哈哈大笑,一雙犀利又火熱的眼眸直直看向縣令,“如果我告訴你是哪三位官員,你敢說你會為我伸冤?”
縣令定定看着他,三位官員?他只是個七品小官,哪敢同時得罪三位官員。這成三竟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徹。
這一瞬,縣令覺得自己被人扒了皮,露出他軟弱的內心,他心裏升起一股羞恥感,顫抖着嗓音問,“你有何證據?”
成三彎了彎唇角,“當然有!”
這些年他一直潛伏在屏山縣縣衙,只是聽人說這邊的縣令是個好官,不曾欺壓良民。可當他近距離接觸後,他才發現,這人沒有野心,更擅長明哲保身。找他幫自己讨回公道,那是癡心妄想。
他原本想找個機會離開,誰成想,還沒等他實施,就被衛西風看出破綻。
他現在身陷囹圄,也不可能脫身,那三位害他走上歧途的貪官也搬不倒了。
既然縣令想要,那就給他,反正他原也不指望他能為自己讨回公道。
成三的證據就是三位官員給陸起寫的書信,信中指明要封住他們的口,就給一筆封口費。
成三殺完陸皇商一家後,從陸起的書房中搜羅出他們與那三位縣令私下來往的信件。
陸家估計想捏着這些把柄,所以不曾燒毀,現在一股腦全給了縣令,只不知他會如何處置。
成三對縣令沒什麽指望,所以将東西交出來之後,像是卸了身上的擔子,一心等死。
縣令拿這燙手山芋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皇商一家确實被屠戮幹淨,但他們家的外嫁女卻是遍布各大豪門。其中最為出息的當是陸起的小女兒在宮中是個嫔。
只是對付個後宮妃嫔倒也罷了,偏偏他還要跟這三們官員為敵。這三位官員,有兩位是同知,一位是知府,官位都比他高。官大一級壓死人,成三這是給他出了個難題呀。
衛西風見大人翻來覆去看着這些信件,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就給他出主意,“大人,您跟永安侯世子不是知交好友嗎?能不能請他幫忙?”
縣令搖頭,頗有些不贊同,“我跟明山是君子之交,他喜愛游山玩水,最不喜這些官場上的龌龊。我若是跟他開了口,那便是我倆絕交的時候。”
衛西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縣令拍拍他肩膀,“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先把錢送給林文和吧。別讓人等急了。”
衛西風找不到頭緒,只能點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