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劉東魁的變化

這是一個清晨,林七蘇踏着晨光進了學堂,幾個學子正在專心讀書。他也掏了書本開始早讀。再接着,讀書聲慢慢變多,變雜。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躁動,依稀聽到有人高喊,“劉東魁來了!”

劉東魁請假好幾天,聽說他娘病入膏肓,他要留在家裏為她準備後事。

他怎麽會來學校了?

難不成他是來退學的?

同學們衆說紛纭,往日看不慣劉東魁嚣張的學子紛紛停下書,回頭張望等着看好戲。

當然也有不少同學純粹就是好奇。

等劉東魁拎着書袋進來時,班上有一大半學生都回頭看他。

劉七以為劉東魁是來退學,不像從前那樣卑躬屈膝,很大膽的上前拍劉東魁的肩膀,“喲,劉東魁,你來啦?”

劉東魁側頭打量劉七,往常‘魁哥’叫着,現在直接叫名字,這是打算翻臉不認人了,他勾了勾唇角,淡淡‘嗯’了一聲。

他這目中無人的态度登時激怒了劉七,他爺和劉東魁的爺爺是同一個祖宗。劉明堅一死,劉七的父親是最有可能代替劉東魁打理錢莊的人。

甚至劉東魁以後都得看他的臉色。

劉七見劉東魁還看不清形勢,擺從前的少爺架子,隐忍十年的憋屈一朝爆發,他怒火中燒,一腳踢翻劉東魁的蒲團,“劉東魁,你以為你還是劉氏錢莊少東家嗎?”

劉東魁将書袋放到書案上,好整以暇打量劉七,這就是個白眼狼,吃他的,喝他的,他娘生了病,他就開始露出狼子野心,他以前真是瞎了眼,竟拿這種人當兄弟。

劉東魁正暗自反思自己,劉七卻以為他怕了自己,哼笑連連,“聽說你娘快要斷氣了。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嚣張!”

劉東魁‘唔’了一聲,打量劉七就像打量一只挑梁小醜,“我娘還沒死呢,你就開始跳腳,未免太蠢了些。劉七,你還是那個有勇無謀的傻子。往常因為你和我家關系最近,我才格外照顧你,倒是将你養得越發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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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七像是聽了個笑話,“你照顧我?我天天像狗一樣讨你開心,你不愛寫作業,我還要找人幫你寫。你不愛吃的糕點,我負責幫你吃。這也是照顧?”

劉東魁走過來,一腳踢開他的蒲團,“好,既然你覺得這不是照顧,你可不做。往後,你就靠你自己交束脩吧。”

劉七哼笑,“你以為劉氏錢莊還是你的嗎?你還沒成年,劉氏錢莊不可能交給你一個毛孩子。你……”

劉東魁沒興趣聽一個蠢人說話,他彎腰将自己的書案搬起來,直接放到第一排。

衆人看着他的動作都愣住了,好半晌以劉七為首的學子都在瘋狂大笑,“劉東魁,你該不會想考科舉吧?就憑你?哪怕我們班上所有人都中了,你也中不了。我告訴你,等我爹接管劉氏錢莊,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攆出學堂。”

其他人好心勸劉東魁,“對啊,七哥說的對,劉東魁,你就別跟七哥作對了。等你及冠之前,錢莊拿不走,你還是說幾句好話吧。”

劉東魁都要被這些人氣笑了,他挑剔地打量這些人,“以前我娘資助你們讀書,是想給劉氏一族增添助力,看來這錢都是白花了,知識沒學到,倒把劉七趨炎附勢的手段學了個十成十,真是劉氏一族的不幸。”

其他人瞪目而視,紛紛指責他,“我們好心好意勸你,你還不領情,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罷罷罷,我們就等着你被掃地出門。”

……

這些人抱怨個不停,突然有人從外面跑進來,“不好了!”

大家看向來人,原來是給他們買早餐的劉九,“怎麽不好了?”

劉九沒注意到劉東魁,他喘均了氣才結結巴巴道,“劉東魁他娘好了。帶着人去錢莊查賬呢。”

劉七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劉九的衣領,滿臉不可置信,“這不可能!”

劉九知道他們不信,急得直跺腳,“我親眼看到的。她坐着轎子,連帷幕都沒拉。我看的真真的,就是她本人。”

劉七還是不信,推開劉九沖了出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後喊,“哎,馬上要上課了,你跑什麽呀!”

其他人紛紛看向坐在最前排的劉東魁,心裏直打鼓。

有那心眼活的人立刻上前讨好劉東魁,還沒開口,就被他眼刀子吓住,跌跌撞撞跪了回來。

劉七這一走,直到放學也沒回來。

大家的心都跟着沉了,看來事情是真的,要不然劉七不可能不回來。

這些人想着讨好劉東魁,可他卻攔住林七蘇,問他借筆記。

林七蘇回去還要背誦,不能把書借給他,但答應讓他在這兒抄完。

劉東魁道了謝,抄完之後,林七蘇好奇,“你娘好了?”

劉東魁點頭,“好了。明天休沐,我娘想去你家拜訪,不知方不方便?”

林七蘇笑了,“這有什麽不方便的。我爹娘不忙。他們有空。”

劉東魁将書還給他,與他告辭離開。

翌日早上,劉明堅帶着劉東魁拎着重禮前來林家拜訪。

上次他們夫妻只看到劉明堅躺在床上,那張臉像紙一樣白,嘴唇毫無血色。

可今天她卻穿着一件火紅對襟襯得膚白如雪,她的長相是明豔照人,給人一種大氣爽朗的豪氣。

蘇南珍就喜歡這樣的脾氣,兩人一見如故,越說越投契,沒一會兒就姐妹相稱。

劉明堅脾氣直爽,也因為她脾氣太直,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才會與兒子争吵。

“我醒來之後,聽說差點被人害死,吓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要不是你們幫我,我這會已經到閻羅殿報道了。”劉明堅越想越後怕,“你說我怎麽就能想出這麽個馊主意呢。”

劉明堅是愛兒子的,但是她又惱恨兒子有眼無珠,太看中所謂的親情、友情,讓她夜不能寐。

蘇南珍也真心勸她,“以後還是別搞這種烏龍,很容易弄巧成拙。”

劉明堅連連點頭,同時又一臉欣喜,“不過這次我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讓我兒子認清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不可靠。他成長了不少。就算真的死了,我也值了。”

劉東魁可不愛聽,惱怒地扯了下她袖子,“娘,你說什麽呢。”

劉明堅笑得一臉甜蜜,往常他們母子都是針尖對麥芒,兒子何時沖自己撒過嬌,像現在這樣多好,親近有愛,她讨饒,“好,是娘說錯了。娘是覺得錢財乃身外物。就算沒了家産,你早晚也能掙回來。但被人當冤大頭,那是我不能容忍的。”

這就是我兒子可以窮,但是不能蠢。

蘇南珍不自覺看向林七蘇,他秒懂,擡頭看天,心裏默念:說的不是我。我才沒那麽蠢。

幾人說了會兒話,劉明堅非要請他們一家去春風樓吃飯,“我定了個雅間,叫了一桌菜。不吃就浪費了,你們千萬別客氣。”

蘇南珍大大方方道,“去!當然要去。我老早就聽說春風樓的菜好吃,就是囊中羞澀,吃不起。今兒我們一家可算沾光了。”

劉明堅哈哈大笑,“我就說嘛,還是你對我的脾氣。我長這麽大,見過無數女人,就沒一個像你這麽爽利的。以後沒事的時候,就到我家玩。”

蘇南珍才不想去,“你是大忙人,不是賺錢,就是在賺錢的路上。我去你家,那不是坐冷板凳,我才不去呢。你要是想找我聊天,就來我家。不用人通禀,直接從前門就能進來。多方便呀。”

幾人說話的功夫就穿過前門到了街上。

劉明堅連連點頭,“确實很方便。”

幾人一路步行到春風樓,劉明堅要的雅間在二樓,上樓梯時,剛好有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引着兩位朋友下來,看到劉明堅,他笑着打招呼,“劉掌櫃光臨小店,真是讓我們春風樓蓬荜生輝,小二,劉掌櫃今兒的花銷我請了。”

劉明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了。我這人旁的沒有,錢財多的是。就不勞煩李三老爺了。”

說完,她提裙擺上了樓。

在身後的林七蘇敏銳感覺到自那李三老爺說話,劉東魁整個人就緊繃成一條線。

等雙方錯開,林七蘇小聲詢問,“你怎麽了?”

劉東魁抿了抿嘴,“那不是個好人。他打我娘的主意。”

林七蘇微微有些驚訝。李氏在屏山縣很有名,看李三老爺的打扮也不像旁枝子弟,他們家居然同意他娶一個寡婦?不過看對方的年紀也不小了,難不成是想納小?

他雖然與與劉明堅只見過短短幾面,可也看得出來這人的性子很傲,絕不可能給人當小。

劉東魁看着他娘與林嬸談笑風生,心裏越發煩悶,見大人不注意這邊,就與林七蘇咬耳朵,“我聽我爹說他們成親前,我娘就與剛剛那人有過瓜葛。不過李老太爺不允許他娶商戶女。所以分開了。前段時間,他原配沒了,他又請了媒人求親,被我娘一口回絕了。”

林七蘇沒想到劉明堅如此硬核,心中欽佩不已。

“但是我聽管家說,也因為我娘不肯同意婚事,李家抽走大筆資金。我娘病倒那幾天,他們家慫恿散戶去錢莊提錢,要不是我讓管家把家裏的餘財全部拿去錢莊,我家錢莊就保不住了。那就是個小人。”

林七蘇沒想到還有這般緣故,看來李氏這是看上劉氏錢莊,也想分一杯羹了。

“既然你娘都回絕他了,那你還有什麽擔心的?”

“他們一計不成,我擔心還會再來找錢莊的麻煩。我娘身子骨剛好,我不想她勞累。”

林七蘇輕輕一嘆,這是個孝順孩子,他拍拍他的背,“大人的事還是交給大人處理吧。我們當務之急是好好讀收。只要你考上秀才,李氏就不敢再為難你娘。商賈與舉人争鬥,注定要吃虧。”

幸虧縣令并不偏袒哪一方,要是換了個縣令,劉氏錢莊估計早就易主了。

劉東魁打量林七蘇,有些好笑,“你怎麽跟我娘一樣。她經常就這麽勸我。以前我總是不理解她,可經過這次的事,我才明白她做生意有多難。你放心吧,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念書。”他故意挑釁道,“你的第一遲早是我的,到時候你可不許哭鼻子。”

林七蘇翻了個白眼,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已經是青少爺了,好不好?

沒幾天,學堂就發生一件大事。那些不好好學習的劉氏子弟,也就是劉東魁的跟班有一半都退學了。

原來劉明堅病好後,知道族人的所作所為,不肯再資助他們讀書,甚至就連之前答應給族裏的祭田也沒了。

劉氏族人找上門,劉明堅根本不見,這些人這才知道害怕,回到族裏後,互相指責。族裏家家戶戶都在吵架。

劉七不想回家種地,跪到劉東魁面前求他,給他磕頭認錯,都沒能得到劉東魁的原諒。

劉東魁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吐了一個字,“滾!”

全班人都這麽看着,劉七原從将自己的自尊心被踩在地上,劉東魁就能解氣,但他沒想到劉東魁會這麽狠,他再也受不了,色厲內荏,“劉東魁,你給我等着!”

劉東魁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明顯帶着警告。

劉七這才深刻覺得劉東魁不愧是劉明堅生的。都一樣的冷血,一樣的貪財,明明他們有錢,卻對同族的他們那麽小氣,每次回來就像打發叫花子。

可當他提出多要些錢時,他爹便說劉明堅不是個好惹的主,她心狠着呢。逼急了她,她能六親不認。

現在就是她不肯幫襯族人的時候了。

劉七灰溜溜跑出教室,其他人見圓滑事故的劉七都敗下陣來,也只能打退堂鼓,跟着出了教室。

有同學問劉東魁,“你就不怕他打擊報複啊?”

劉東魁輕蔑一笑,“就他?他要是有那個膽子,哪還會跪下來求我?”

那一家就是連做壞事都瞻前顧後,沒半點氣魄。

少了混日子的學生,學堂的氛圍都好了不少。

周夫子對學生的學習态度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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