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怨嗎?”雲熠軒将她攔在了懷裏,李麥兒顯得如此的平靜,可是眼中的哀傷卻無法淡然。她輕嘆了一口氣,頗為幽怨地開口:“怨,怨為何轉了這麽一大圈,我還是嫁給了你了?”

“不嫁給我,那你還能嫁給誰?”雲熠軒沒想到她怨的竟然是這個,不管是否玩笑,他都不允許。她只能是他的,一點旁枝的心思都不許。

李麥兒見他微怒的樣子,不禁莞爾。微微探上了頭,在臉頰上烙上了一吻。

雲熠軒受寵若驚地看着她,也不禁笑了。真拿她沒辦法,就算是對她有個生氣的樣子,也只能瞬間就崩塌了。

“不怨了,只要有你。一切都過去了。”

“有件事,我很奇怪。為什麽在雲水山莊的時候,你見到了山崖做起了噩夢。而到了此刻你的記憶卻依舊沒有恢複了?”雲熠軒問道。

李麥兒輕輕摟着他,她喜歡在他懷裏沉淪的感覺,很安心,很知足。就像每次他生氣,都喜歡将她抱在腿上,摟着她說活一樣。“也許對現在的我來說,那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所以想起與不想起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是啊,人不就是希望能尋得幸福。既然此刻已經得到了,又何必去糾結過往。忘了就忘了吧,或許有一天會記起,也只當是記憶的一個片段。

“聽說你昨日搶了雲霓繡莊的一單生意。”雲熠軒嘴角清揚道,看起來心情還不錯。對于這個搶了自家生意的女子,他反而有一點小自豪。但也頗為好奇從未經商過的女子,怎麽會從久經商場的七先生手中搶走了生意。

李麥兒離開了他的懷抱,頗為鄭重地看着他。“這還要多謝你和七先生。”

“哦?”雲熠軒好奇地等待着下文。

“你還記得那日你和錦繡坊的陳老板談生意嗎?從那次事情我知道了兩件事:第一,雲霓山莊向來做的是官商富賈的高檔買賣,所以駱員外一家也只是稀疏平常,定不會另眼相待;第二,便是你說的,以己之長對彼之短。”

雲熠軒見她臉上侃侃而談散發的光輝,竟有些為她折服了。沒想到緊緊的一次談話,她就能透徹其中的道理,還收為己用。可別說雲霓繡莊接待由一套專門的訓則,人人奉敬。就算是這态度上的天囊之別,也跨不過這大繡莊和小店鋪的雲泥之別。“那又如何?我實在想不出這吳家成衣鋪與之雲霓繡莊長在何處。”

“起先我也想不出較之何為長處,比布料、手工自是雲泥之別。所以唯一可想的就是人,是心意。這駱員外為了給母親祝壽所辦的壽宴,不惜重金找上了雲霓繡莊,這家全洛陽城最貴的繡莊制作衣裙。可見他對母親極其的孝順。可是有一點他卻忽略了,這心意在合而不在貴。就算雲霓繡莊的衣服再昂貴再好,卻也不及駱老夫人的舒心喜愛。”

雲熠軒微微颔首,頗為驚喜她能想到此點。“那你又是如何讓駱老夫人接受你的?”

“這駱老夫人是個善心向佛之人,并不喜鋪張浪費。我只告訴她,她壽宴那日所穿衣裙。我以積善之心為布,以納福之恩為繡。為了表示誠心,在刺繡期間我會在最近的紅葉寺齋戒引線。而省下來的錢可以用來購買種子,分發給農戶。授之于魚不如授之于漁。”

“這的确是個好辦法。”雲熠軒不得不承認,若是換了雲霓山莊自然是不會動這份心思的。他突然轉念一想,聰慧如她看來這五十兩銀子換起來看來是不用多久了。他得加快腳步布置好了,下次來可就是迎娶新娘子了。

駱老夫人的壽宴比想象中的要來得隆重,駱老夫人因為李麥兒所繡的松鶴祥雲十分的高興也邀請了吳家成衣鋪。壽宴直到夕陽餘晖才結束,吳家的兩個小娃娃難得地看見這麽熱鬧的場面,玩得累趴了在兩人的懷裏。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對老夫婦正收起了水果攤子,互相攙扶着。看着被滄桑微微壓彎的背脊,令人感到了生活的窘迫,可是臉上相視而笑的知足卻令人羨慕。兩人互相擦拭着臉上的汗水,一眼微笑,一世知足。

吳家娘子即景感懷,一滴清淚随着餘晖落了下來。執子之手,與之偕老。仿佛簡單,可卻也是多麽的奢求。

“你們是怎麽樣認識的?”李麥兒好奇地問道,或許傾述可以讓她心裏好過一點。

“那時候他才十歲,是裁縫鋪的一個小學徒。我九歲,家裏開了個書鋪就在裁縫鋪的同一條街上。他很喜歡看書,每次偷閑到書鋪裏看書一看就是大半天,可是又買不起,所以來了幾次後便被我爹爹趕了出去。那時候別看他長得又高又大,可是卻很老實憨厚。所以以後便不敢再進鋪子裏了,只是常常在門口徘徊。有一日恰巧被我撞見了,你不知道,我只是多看了他兩眼,他便紅着臉跑開了。當時我就想,怎麽會有這麽容易害羞的男子,明明比我高了大半個頭。”

吳家娘子看着李麥兒懷裏的小兒子,肥嘟嘟的極是可愛。仿佛看見了他一般,甜甜地揚了揚嘴角。“第二日,我便在門口等着他。等他一來,我便将一本三字經塞在了他懷裏。他傻了眼站在那裏,手中竟然有些局促地抖着,不知所措地仿佛接過了什麽珍寶一樣。看得我都有些緊張起來了。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一開口便說了一句:‘我爹爹罰我抄書,你幫我抄一張,我便每日借你一本書。’他一聽就樂了,拿着書就跑了,也不問抄多少張。第三日,我怕被爹爹看見,就在半路上等着他。他一看到我,就将一疊小厚的紙遞給了我。我後面數了一下,竟然有三十張這麽多。他把書還給了我,見我接過了紙張怕我不滿意,羞澀地解釋道:‘因為我只有晚上關了門才能抄寫,所以只抄了三十張。你看夠嗎?’我沒想到才一個晚上他居然抄了三十張,而且看着紙上有些扭曲的字,可想而知他提筆還不太熟練。”

“所以你們就如此每日一借了。”李麥兒覺得頗為有趣道。

“是啊,我還記得有一日我借給了他一本書很厚,他看不完。但又擔心今日不來少看了一本書,便尴尬地跟我解釋想延長日子。得到我的同意時,高興得差點跌倒。”吳家娘子說着仿佛身臨其境般地笑道。笑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不過卻不再如之前的悲傷了。“我們成親後,第二年他原本想要參加科考。但是他師傅生病了,且膝下就一個女兒也已經嫁人了。他不得已接過了師傅的鋪子。原以為師傅病好了他就可以安心去考試了。卻沒想不過三月,師傅便歸天了。而那時候我又懷孕了,他便不在動那念想。好好地照顧我和鋪子。多少此看到路過的秀才,他眼中溢滿的遺憾。那時候每到晚上他總是會坐在床邊讀書給我和兒子聽。”她溫溫而笑,回憶着當時和睦的畫面,眼中仿佛還映着燭火的輝耀。仿佛想通了什麽事情一般,看着熟睡的兒子,自言道:“我如今還活着,只因他希望我活着,帶着他的那一部分好好地活着,還有好好地照顧我們的兩個兒女。我要讓多書好好地讀書,等長大了好考取功名”

河若無月,清雅卻無瑩輝。月若無河,瑩耀卻無清和。人世間的情感,或許正是因為彼此的相需相伴,才能遨游山河,細水長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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