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少爺
陸斯頓點了點桌面上的紙。
蘇成低頭,好好的物理卷子被人當成廢紙,上面畫着一個男孩,沒有五官,只頭豎着根小卷毛,男孩手裏拿了根棍子,周圍圍着一圈混混。
操!那貨在卷子上畫畫來着。
寥寥幾筆,畫的還挺像。
并且單從畫面的情景來看,陸斯頓畫的是他。
蘇成好死不死的心髒,又他媽開始跳。
“咳咳,怎麽樣?”病號臉紅的跟西紅柿似得,還指着自己的大作,跟這兒等着表揚。
蘇成瞅着自己空白的一張臉,心想:他這但凡有幸瞻仰,便會驚為天人的無敵俊朗五官都沒畫上去,只能客官評價:“不怎麽樣。”
陸大畫家癟了癟嘴,又開始咳嗽。
蘇成掃過卷子的另一邊,上面放着自己早上買藥的袋子,打開數了數,發現藥的數量不對,特別是退燒藥,只吃了一顆,立馬把什麽破畫扔到腦外,“為什麽不吃藥?嫌你自己死的不夠快?”
陸斯頓指了指空空如也的杯子和遠處的壺,搖了搖手。
蘇成沒懂,他走過去拿起水壺,在手裏一晃,立馬空蕩蕩的,蘇成瞬間福至心靈,意會了這位大少爺:屋子裏沒水了,陸斯頓懶得去倒,或者覺得自己倒不了,幹脆就沒吃藥。
淦!
“沒水為什麽不叫我?”蘇成氣呼呼的拿起水壺,“發個微信、打個電話還要人教?”
陸斯頓沒說話,他低着頭咳嗽,雙肩微顫,垂着腦袋,好一顆毛絨絨的一顆猕猴桃,顯得乖巧而可愛。
蘇成敗了,他把水壺暫且放在桌上,伸手撈人,“先躺下。”
陸斯頓燒的幾乎沒什麽力氣,卻還是努力自己爬上了床,只輕輕扶了一下蘇成的手。
毛病。
蘇成湧起無名火,轉身就走。
陸斯頓的目光随着鄰居的背影一路跟出去,沒出聲。
他其實早就意識到自己發燒了,為什麽沒叫蘇成?
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倆熟不熟這事,很難界定,畢竟一共才認識沒幾天,他憑什麽叫人家給他倒水?就憑生病?陸斯頓沒那麽大臉。
但從剛才蘇成的反應來看,陸斯頓沒叫他幫忙,他似乎很生氣,這是不是代表在蘇成心裏,兩個人有一點點熟了呢?
蘇校霸忘了他前兩天還沖蘇明元叫喚着“有他沒我”呢。
陸斯頓躺在床上,他渾身疼,但是完全睡不着。一雙大眼睛在四周掃視,這裏以前是誰的屋子?為什麽他要搬進來時蘇成會那麽抗拒?又為什麽蘇明元堅持讓他住進來?
其實他心中隐隐是有答案的。
陸斯頓頭回進這個房間時,是蘇成跑出去的那個晚上,蘇明元不顧蘇成的感受,直接安排他住在這裏。男孩第一眼其實就看見了床頭擺着的合照,照片在一家游樂場拍的,有些微微褪色,裏面有四個人:父母在後,兩個孩子在前。
陸斯頓閉上眼睛憑空回憶:照片裏父母表情雖然很嚴肅,卻緊緊牽着手,母親身前摟着的男孩大些,他手裏拿着一個巨大的狗狗棉花糖,父親身前的小男孩,正墊着腳尖張嘴去咬哥哥手裏的糖,故而只露出了半張側臉,但那個臭屁的神情,一看就是蘇成。
是一家人的合照,一張合照滿滿幸福的合照。
第二天,蘇成再帶他進來時,照片就不翼而飛了。
而今,蘇宅裏只剩下兩個人——蘇成和他爸爸。
蘇成的媽媽和哥哥呢?是意外去世了?還是分開了?
沒人知道。
所以這個房間以前無論住着誰,對蘇成來說,都是絕無僅有的回憶,他不希望別人踏足,非常合情合理。
這是陸斯頓必須搬出去的原因,他住在這樣一個房間裏,不合适。
“水來了。”
陸斯頓睜開眼,蘇成的側臉和照片上的男孩重合。
“吃藥!”
長鏡頭虛晃,蘇成的身影逐漸消散,在遠處又跟什麽別的人重合,溫度燒上來,陸斯頓自覺開始犯迷糊,天旋地轉間,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家,生病、發燒、喊他吃藥男孩,一切都那麽的似曾相識。
“少爺,吃藥!該不會要我喂你吧?”
陸斯頓聞言老老實實“啊”的張嘴。
對方被他不要臉的行為震驚了,愣了幾秒,一聲嘆息後,陸斯頓瞬間被塞了一嘴苦不辣雞的東西,小少爺很不滿意,皺眉噘嘴幹坐着等,懶得甚至不願意自己伸手拿水。
“服了你了。”
對面人無奈,把水也送到他嘴邊,小少爺這才張開口,咕咚咕咚往裏咽,喝完水,又被人按着躺下,蓋好被子。
“少爺,趕緊睡,燒成這樣,明兒您也不用去學校了。”
陸斯頓燒的頭疼,在一片昏暗裏,隐約聽見一陣咣咣當當聲過去,身邊的人站起來就走,陸斯頓突然伸手,一把人抓住人的胳膊,命令道:“郎法,我說過多少遍了!不許你喊我少爺。”
“誰?”對方裝傻。
“郎法,不許鬧。”
冰涼的手敷上額頭,有人在耳邊嘀咕,“燒傻了吧。”
你才傻,陸斯頓在心裏怼,一手撥開頭上冰冰的玩意兒,另一只手堅持拉着旁邊的人不放,藥勁來得很快,困意洶湧,陸斯頓很快墜入一片黑暗裏,什麽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