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攪渾水準備摸魚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睚眦宮內的侍從近來發現件趣事,殿下從外頭撿了只半大的虎獸崽子回來。虎獸崽子腦袋憨圓,粉鼻尖,一對眼貓兒眼,黑水珠子似的,嚎叫都帶着奶聲。
二殿下寵的不行,連順毛喂食此等小事也不假借他手,必是親力親為。
奈何這崽子天生不識好歹,時常攀着殿下的手頭尖咬,撕扯殿下的衣袖,呲牙咧嘴的掀翻飯盆。
伺候的侍從每每看見,無不是心驚膽戰,生怕這不知死活的小東西惹惱了殿下,一巴掌枉送性命。
偏偏殿下對其耐心十足,從未生氣,三不五常臉上還挂笑,賞個有年頭的靈果,小東西才勉為其難的張動尊口。
下頭伺候的禁不住想,是個金貴難養的主。照慣例,虎崽子今日又掀了下頭精心片好的魚片,碎冰混着魚肉灑了一地,被它踩出好幾塊梅花印。
侍官極有眼力,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收拾起來又快又利索,完後單手垂在一側,仔細再一躬身,嘩啦啦地跪在地上請罪:“小獸莽撞,屬下這就領下去訓。”
侍官語氣雖強硬,實則動作卻小心翼翼,把這位小祖宗端在手上--也不是沒想過摁住,但這小祖宗不知是不是讓殿下養得換了種,明明毫無修為波動,一對虎牙卻愣是能将他們手指頭|齊|根|咬斷。
前頭有個不懂規矩的蟹精,硬是要強辦,結果被卸去了螯鉗和蟹腿,落了殘廢。也就這麽端着,它才能不發作。
小祖宗唉!
他們以往得敬着睚眦,眼下又得再供個虎獸崽子,夾在這兩尊大佛中間,只覺得活得水深火熱。
“下去吧,好好訓”意料之中,椅榻上的聲音辨不出喜怒,他們只當殿下還寵着小祖宗,忙不疊退了下去。
宮殿內落了靜,羅篌倚在榻上,呷着眼,看完大戲的模樣。他手裏扣着柄折扇--白面,紅泥骨,綴着根珊瑚瑪瑙的穗。
扇面被主子唰地一聲展開,露出裏頭鬥大的謀字,字跡倒是存有風骨:“沒意思,老是認罪說訓,送回來還是一個德行”
他轉頭看向鴻鈞,:“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玩點別的了?”
許是游戲的緣故,筆墨紙硯這些原本後世才發明的東西,如今卻不再是稀罕物,四處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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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篌借着過瘾,從龍族庫房裏尋了靈材,煉了柄把玩的折扇。雖說品階夠不上後天靈寶,當消遣用還是足以的。
鴻鈞不知該先回他那個問題,判不出輕重,也就是順着答了:“你倒給他們膽,他們不見得敢訓。”
狻猊叫羅睺擺了一道,被鑽了空子,賭約是對着天地起的,受天道認可,有因果牽制,再不願意他也只能禁了修為當起寵物,雖說用幻術掩去真身,同個未斷奶的小崽子一般無二,但好歹私下他還是個正經的龍子,單憑|肉|身|将這些小妖碾成粉碎,不在話下。
那些小妖膽敢不敬,決計活不到來找羅篌告狀,談何訓字。
也是其反抗狠了,羅篌沒能體會到想要的,漸漸對撸|貓沒了興致。
“如今你在龍族已經立穩腳跟,太一與帝俊在鳳族內同樣起了名聲,天墟之地的謀算想來是可以推行的,往後的路可有想好要如何走?”
鴻鈞有私心,并不想讓羅篌繼續逗弄狻猊,即便他用所謂的是“梳子”和“逗貓棒”。
狻猊本體尚小,但化形後外貌卻是正兒八經的少年,稍稍深思後便可見其中的不妥。
羅睺沒有忌諱,他多少還是有些膈應。而要讓羅睺不再将把注意放在狻猊身上,就得給他找個旁的趣事--當下對他來說,最有趣的莫過是盤古天墟的線索。
果不其然,說起天墟之地,羅篌渾身玩笑氣也淡了。太一與帝俊兩兄弟明面被鲲鵬說服入了鳳族,并且以東皇鐘和河圖洛書很好的拖制住“睚眦”,成功将龍鳳兩族的勢頭拉平,并取得元鳳的信任。
但同自己一樣,元鳳與祖龍倚重他們,卻更是防着他們。
天墟之內傳聞有成聖的機緣,此等大造化定是有數的,若是知曉的越多,他們能被選中的機會便越小,要知道有些機緣看的不一定是修為,更多的是悟性。
睚眦、太一、帝俊,三者根腳不低,悟性更是極好,畢竟都是能跨境界對敵,若是同入天墟,誰能得傳承真說不準。
成聖機緣面前,沒有什麽關系是牢不可破的。聖人,才是這天地的主宰。
給予與被給予,很多人還是期待自己是前者。
這兩位的謹慎不謀而合,羅篌明白套他們的話,十之八|九不會成,沒準問太多還會引起他們猜忌。
與其看他們最後四一歸作五,瓜|分機緣,倒不如讓大家夥一起試試。要知道盤古乃創世父神,除開混沌神魔外,可不止三族只是盤古的種。
大家同一個爹,都是兒子,誰又比誰高貴呢?
而要讓洪荒生靈信服這件事,其中自然少不了讓楊眉和麒麟王的幫忙,他對鴻鈞說道:“睚眦你先扮着,我得切個號。”
切號?鴻鈞不解的看着羅睺,羅篌也沒過多的解釋,只将裝作睚眦的細節與記憶醍醐灌頂般教給鴻鈞。教完後,羅篌變作細魚出了水晶宮,待回到陸面上搖身變回本尊。
小號玩太久了,怎麽着也得放大號出來透透氣,不然祖龍該懷疑,羅睺是不是真死了。
羅睺找上門的時候,楊眉下意識有些心慌,因為這回對方用的是本尊面孔,這便是第一不同尋常的地方。在聽完羅睺的謀劃之後,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仿佛身|下|坐的并非蒲團而是什麽洪水猛獸。
“你是不是瘋了?”楊眉滿臉驚恐和不可思議:“麒麟王能允我将線索透與你已然是了不得的恩典,眼下你竟還想着四下擴散,弄得整個洪荒都知曉?你可知那是盤古天墟是什麽東西?”
一旦透露出去,龍鳳麒麟三族必将成為衆矢之的。
洪荒內的準聖不是沒有,而且還不在少數,只是往常大家都在閉關修煉。這些當中多少是想證道混元卻苦無法門的?
枯燥無望的日子他們尚且能日複一日,要是知道天墟內的機緣後,無論真假該會有多瘋狂?
楊眉光想想後背已然起了冷汗。都說蟻多咬死象,更何況這些蟻中不乏有能搏象的存在。這也是麒麟族即便被兩族壓迫,也不敢魚死網破的緣由。他們只敢選合作者,讓他們想法子取得餘下兩族的線索。
“那你還有什麽法子讓祖龍和元鳳同意合作?”這火有時候不燒到眉睫永遠不知道急,羅篌身為局外人,知道此法固然冒險,但卻是眼下破局的最好法子。
龍鳳兩族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就一定會止戈休戰,派人同麒麟族交涉,對天墟秘境來個先下手為強。
羅篌蠱惑道:“與其你握着殘卷終了,到頭來什麽都得不到,倒不如殊死一搏,天墟內秘寶無數,你又怎知沒有你的機緣。得知便是大幸,不得你也能博個因果--那些得了機緣的,多少會感恩于你,将來不定誰又能救你一命。”
“你也算是從混沌裏活下來的,些許事難道還看不清?換不成寶貝的線索,有與沒有,有何差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最後的疑問猶如天音,在楊眉腦海中炸響,他所謂的堅持動搖了。
擡頭望向遠方,見金烏西沉,周遭的雲霞緋紅,火燒雲連成片,壓在不周山頂上。
是了,拼不全的線索在他手裏不是寶貝,而是催命符。
恍然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受天道蠱惑,臨陣拖逃保命的事。當初盤古之所以要殺他們,實則是受天道驅策,為了奪取他們這群混沌神魔體內的鴻蒙紫氣,清算他們這些在開天後會影響因果的變數。
天道答應他,只要自己能做到它所要求的就留他一命。結果,他是活下來的,但體內的鴻蒙紫氣卻沒有保住,因此他的底子早已損毀大半。
修為雖說還在準聖境內,實則與巅峰相比,亦是有雲泥之別。他之所以能活到眼下,更多的是因為對空間的操控。
空間時間兩大法則是聖人才會通曉的手段,深奧非常,故而在聖人未出的時候,無論遇上多大的事,他多少是有自保的能力的。他與麒麟王相交甚久,知曉其不似面上那般與世無争。
會在後背捅刀子的,往往便是這些看似面和心善之輩。
“話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不用假意聽不懂,如何抉擇全憑你自己。”羅篌理了理衣袖,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在桌沿上,瞥了眼眉頭緊皺的人,心下已然有了數。
他太了解楊眉,無往不利。之所以能為麒麟王效力,多半是為了明哲保身,畢竟盤古開天動靜那麽大,他不可能毫發無傷,加之圖謀天墟裏的寶貝而已。
當麒麟王沒法給出他想要的,自己又抛出橄榄枝,麒麟王自認為堅固的聯盟,只會薄如窗紙。
楊眉的住所異常簡陋,竹屋一眼能望到頭,一張桌椅和床榻,窗戶被木條支着,窗臺上擺放着唯一的擺件——一件花盆。
木質的,紋路煩着青紋,裏頭的土則是有些泛紅,仔細看能看出來是息壤,而那盆來歷也不低,乃是青龍神木所制。
青龍屬木,孕育生機,是極好的培育植株的器皿。便是如此,也沒能把裏頭的植株救起來。
盆裏斜着栽種顆半死不活的柳樹,葉子黃綠摻半,如同主人般生氣不足。
外頭的鳥兒扯着嗓子喊,卻沒有半點聲音傳來,屋內唯有低沉的喘氣聲,死寂片刻後,羅篌聽到身後回應。
“說說吧,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