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甘子越喝藥喝了兩天,身體終于大好,在這期間,都沒有人再騷擾過他。

雖不得自由,但能這般安生待着,比起之前的糟心事,已然是讓人享受的平靜。

甘子越甚至還讓房間裏的那塊‘木頭樁子’給他要了幾本書回來。

甘子越希望這樣仿佛被人給忘記了的日子能再長點兒。

不,其實,甘子越沒被人給忘記,被甘子越給綁着睡了一宿的柳随就惦記着,至于是惦記着報複還是摻雜有別的就不知道了。

當時,柳随從南風館平蘭樓回家休整了一天,繼而又聽說着趙岩比他還慘,幸災樂禍氣消了些許,但還是生氣的,而氣來氣去,他就又摸去平蘭樓了,不見到人他總咬牙切齒念着,這氣不能徹底消下去。

但再去就見不到人了,不止是他,其他同他一樣想排隊看看追男人把自己追到南風館裏的纨绔,也都沒一個再見過甘子越的。

又過了好幾日都如此,柳随從剛開始的憋着氣要找回場子的咬牙切齒,再到後來的忐忑,其中竟還摻雜着一絲擔憂。

甘子越被修理成了什麽樣?別是被修理得死掉了吧?

南風館的二老板,也就是平日裏的管事,嘴角抽了一下,含笑道:“柳少爺放心,甘公子絕對沒死,他好好的呢。”

“什麽放心?哈,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在關心他。”

陳管事笑而不語,這天天來天天問的,他在最開始也當這位爺是要收拾那位的,可後來就覺悟了,不是那麽回事。

陳管事挺遺憾,別管這位小爺是個什麽心思,就沖他這天天來的勁頭,若讓甘子越出來接客,光從這位小爺的手中就能掙到不少銀子。

那位甘公子每天吃喝不都要銀子嗎?這光花不掙,讓鐵公雞屬性的陳管事心裏面難受。

可惜,那位甘公子情況特殊,是主子親自張了口的。

而除了柳随,其實也沒過太久,甘子越也才看到第三本書而已,蕭元揚又想起了他。

早晨的陽光還沒變得刺眼,甘子越當時坐在窗邊,一陣微風吹動了書頁,他正擡手去按住。

白皙的手指在微黃的書頁上光澤如新玉,而這人垂眼的安靜專注臉頰,也在清晨的陽光下有一種幹淨到淨透之感。

不是沉悶壓抑,也沒有愁苦憔悴,一眼望過去,窗邊沉浸在書頁中的人透着一股怡然自得,這份沉靜安然讓進門來的蕭元揚頓了一下腳步。

不過很快又恢複了腳步,走到甘子越的跟前,投下一片陰影,也讓甘子越終于擡起了頭。

蕭元揚看向甘子越手中的書:“《幹石星經》,依你的性子倒還挺能坐的住。”

甘子越道:“我什麽性子你很清楚?”

大家對甘子越的印象最深的就是追榮王追的很瘋狂,其他的了解的并不清楚,但是窺一斑知全豹,怎麽着也不像是能這樣安靜淡然自若的樣子的。

甘子越又道:“我又出不去,不安靜待着又能如何?”

蕭元揚笑了一下:“想出去?”

甘子越對他這句廢話沒有搭腔。

“行,帶你出門。”

滿意看見甘子越驚訝呆住的表情,蕭元揚轉身:“跟上,過時不候。”

蕭元揚過來就是要帶甘子越出門的,但可不是要帶甘子越散心什麽的,那天被罵老鸨龜公的仇他可還記着。

行,不是說他手段低劣?那這次玩點別的。

甘子越站在南風館的門口,視野驟然變大,綿長的街道,偶爾走過的身影,閣樓酒肆,街邊商販,都讓他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不過也确實是隔世了,換了一個世界時空。

蕭元揚帶甘子越去的是一場文會,規模還挺不小,今年新科那些文人還有其他的一些有名才子,皆在竹林邊,或三五成群吟詩作對,或高談闊論,或撫琴作畫。

不過蕭元揚帶甘子越過來,可不是要加入他們的,應該說還沒走近,蕭元揚就停了下來。

蕭元揚沖遠處的人群擡了擡下巴:“看看那是誰?”

榮王祁钰雖不是文人,甚至可以說是武将,但今日的文會他也在。

而且正因為他在,其實大家都在賣力表現,偷偷注意着榮王那邊。

榮王祁钰旁邊有人在題字,那人青色衣衫,收筆之後,擡頭面露微微笑意,得以讓人完全看見他溫潤俊秀的面龐。

他旁邊的榮王今日換下了深色衣衫,而着了寶藍色,與身旁的青衫文人站的很近,正微微低了頭,看那題字,平日裏的冷冽肅殺之氣,似也被旁邊溫文爾雅的青衫文人公子給中和掉了些許。

甘子越早已經站在那裏呆掉了,那麽多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榮王殿下。

并不是因為榮王殿下本身容貌氣質多出衆,而是像被人給下了指令,榮王對他而言就是一塊吸引着他目光怎麽也逃不掉的磁鐵。

而且不僅如此,胸腔中還鼓動着一種突然而來的陌生的狂熱情緒,說陌生卻又有一點熟悉,類似記憶中原主的瘋狂愛戀。

甘子越接收那些零碎記憶時,也只是旁觀人,這次見到那個人,卻切身體驗到了。

這種不受控的情緒非常非常不好,甘子越卻移不開目光。

蕭元揚道:“不再喜歡榮王了?”

蕭元揚看着甘子越直直的目光,忽然又覺得索然無味。

甘子越将目光從榮王身上艱難拔開,直直盯着蕭元揚,在和那股陌生力量較勁,一字一句地道:“不喜歡了。”

甘子越确定原主已經不在,并無殘魂,他只是,這具身體在看到榮王時,就如被觸發了什麽開關似的。

和那股力量抗争,甘子越的心髒都如被揪着,密密麻麻的疼,垂在身側的拳也早被緊緊攥着,手心裏的疼痛卻已一點也起不到作用。

被甘子越死死盯着,一雙眼眸甚至浮現水光,蕭元揚心想他真該照照鏡子,就這還說不喜歡了?而他之前竟也真的信過他的話?

不過依然還喜歡着也挺好,不正合他心意?

蕭元揚道:“站在榮王旁邊的那人看見嗎?新科狀元,是不是還不認識?”

蕭元揚将甘子越的臉扭過去,讓他去看:“榮王新結交的好友,狀元郎風采卓然,能得榮王喜歡也不稀奇,你說呢?”

甘子越站的筆直筆直,在硬挺着,若是他之前的那個身體,肯定又要進醫院了,但這個身體還能讓他好好站着,也總算是一樁好事了。

時間對他一下拉的很漫長,心髒處那種揪心的酸麻痛楚終于緩緩退去。

甘子越這才遲鈍地接收到蕭元揚說了什麽,也終于能将目光緩緩移到別的人身上。

“新科狀元?”

“對啊,六元及第,文采斐然,前途光明。”

“我聽過。”

不僅是聽過,他掃過的那本書的主角就是這位新科狀元,甘子越看着那位正與榮王笑談的青衫公子,卻并不如蕭元揚所想,并無任何嫉妒痛楚的情緒。

六元及第啊,三年一考,全國那麽多屆考子中脫穎而出,難度相當大,而且此人還這麽年輕,聰明有才華的人總讓人心生佩服的。

若這是一個正常世界,這樣的人肯定會有一番作為,繪就一番成就的,可是甘子越在那本書中看到過的卻總是一片一片的需要和諧的內容。

遠遠望着,青衫文人笑顏如玉,甘子越覺得可惜了。

蕭元揚一直在觀察着甘子越的表情,卻沒有看出甘子越木然忍耐表情之下的真正感情,還只以為口是心非的甘子越看着喜歡之人和別人站一塊正滿心煎熬。

蕭元揚微挑了嘴角,前些日子在甘子越那裏受到的憋悶之氣終于舒暢了。

不玩身,換玩心。

其實看這人口是心非煎熬的樣子,也別有一番趣味。

蕭元揚還伸手按在甘子越肩膀上,道:“你不可過去,也不可鬧出動靜來,不是帶你出來丢人的。”

甘子越清潤的雙眸重又落到蕭元揚身上,低聲道:“放心。”

蕭元揚并不能放心,走之前,讓仍跟在他身邊的木頭樁子看好他,然後才闊步走向那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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