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為甘子越的這句話,屋內氣氛也跟着變得沉悶了起來。

但其實真正沉悶不自在的只有蕭元揚自己,甘子越早飯吃撐了,想下樓去走走,雖然蕭元揚限制了不讓他出門,但後面那個庭院還有西面的練功園子,他可以去。

所以這會兒甘子越正琢磨着蕭元揚怎麽還不走,怎麽趕人呢?

過了好大會兒,蕭元揚才若無其事道:“年少不吃苦,現在吃苦後悔,知道功名在身的好處了吧?”

甘子越:“對,你說的太對了。不過我現在也不老,現在也不算太晚,你放我出去,我去科考考取功名如何?”

蕭元揚無奈:“你怎麽還什麽都能扯到這上面?你科考不科考跟我有什麽關系?再說了,你又将人給得罪了,不知道?當時怎麽腦子裏不想着點兒。”

甘子越:“也不是我想的。對了,你與榮王關系怎麽樣?能不能幫我求一下情?”

蕭元揚調整了個姿勢,下巴端着道:“我憑什麽替你求情?”

而且,蕭元揚沒說的是,其實最重要的是,他現在并不想将人給放走。雖然住在樓裏,光白費銀子,但這個人他目前感覺還算有意思。

甘子越點頭:“對,你不是好人來着。”而且甘子越覺着蕭元揚在榮王那裏根本就沒那麽大的面子。

蕭元揚:“……”

熟悉的又又被氣着了的滋味,蕭元揚呵了一聲:“對,我不是好人,而且你是不是忘記了,你也得罪了我?”

蕭元揚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初次見面就給他送了份兒大禮,雖然現在當初淺淺的血痕早已恢複了光滑,但蕭元揚其實是個記仇的人。

蕭元揚道:“能讓你活蹦亂跳一直好好地在眼前蹦跶,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寬容。”

蕭元揚皺了皺眉,也真覺得自己這次氣度大的不可思議,他對甘子越道:“再嘴上沒個遮攔的氣人,真惹我生氣了,有你苦頭吃。”

“咳,怎麽不說話了?”

甘子越瞟他一眼:“說話讨人厭,所以不說了,省的某人給我苦頭吃。”

蕭元揚:“……”

甘子越道:“警告我也聽了,蕭館主沒事要忙?在我這裏也坐了許久了。”

當他想跟他多嘴?還不是因為那三日假期吊着的緣故?早就想将此人趕走了。

蕭元揚又皺了眉,甘子越這嘴裏出來的正正經經的蕭館主三個字,清亮好聽的聲音,怎麽就硬是讓他聽着就有股子陰陽怪氣的味兒?

在耳朵裏聽着,就像蕭老鸨!

還有‘警告’這個詞,不知怎的他聽着也刺耳。

明明一個長相清雅,只要不說話,還挺能唬弄人的好好少年郎,可惜一張嘴,就硬梆梆,硌人!

被趕人了的蕭元揚氣的沒再發一言,起身,大步離開。

守在房門口的蕭丁,忙跟上主子的步伐,他還是不明白,主子每次都被這位公子氣的臭臉,怎麽還一大早就興致勃勃地過來,這不,又被氣走了?

但是蕭丁想到蕭乙說讓他少說話,蕭丁就雖然疑惑,但也沒多嘴。

而在蕭元揚生氣離開之後,甘子越就愉悅地下了樓,去了西邊的那處園子。

趁着日頭還不烈,還能在外面多坐會兒。

剛走近,還沒進入園子,就聽到了如泉水叮咚的清越琴聲,甘子越不禁放慢了腳步。

當終于看到談琴的人時,甘子越倒也并不意外,談琴之人是他隔壁的寧町公子。

甘子越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安靜欣賞琴音,其實對古琴這種樂器,他并不懂,但是這種悅耳的琴音聽着是種享受,如夏日裏讓人心情也跟着寧靜下來的清泉。

琴音停時,甘子越發自肺腑地道:“真好聽。”

寧町笑着道:“謝謝,你若是喜歡,我再彈幾首?”

甘子越道:“喜歡,求之不得。”

寧町又笑了下,坐下輕撥琴弦,又是一串悅耳的音符從他指尖下跳躍而出。

甘子越就坐在旁邊安靜聽着,都沒覺到時間流逝,琴音中綠蔭花香,微風拂面,很安逸,讓人嘴角也跟着微微揚起弧度。

當陽光變的明亮刺眼時,琴音歇,兩人也沒聊幾句,便又回去了。

寧町這個人,與人來往,比較恪守距離,甘子越直至現在與他,也只是相熟而已,但這個人雖然疏離,卻又人感覺相處很舒服。

這麽又過了幾日,甘子越終于能再兌換他的外出日,呃,準确來說,其實是蕭元揚上次被氣走之後,晾了他幾日,終于再次來見人了。

可惜,他此舉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只聽甘子越道:“不用你,我去找友人,你在不方便。”

“不然,再讓這位跟着也行?”甘子越目光看的是蕭乙,而被甘子越一看,蕭乙臉上的笑眯眯瞬間不笑了。

蕭乙這個善察言觀色的,瞬間就發覺了自家主子氣壓下沉,心中嗚呼哀哉,他這是什麽天降之災?

被嫌棄了的蕭元揚将蕭乙留下,又一次臭着臉離開,而粗神經的蕭丁就心想,所以主子怎麽老是過來找氣受?不明白。

被留下的蕭乙嘆了口氣,甘子越看過去,迎着甘子越疑惑的眼神,蕭乙道:“再這麽來幾次,我怕被主子給我穿小鞋。”

甘子越:??

但是蕭乙卻不再多說了,他道:“甘公子要找的是哪位友人?”

“找賽爾伊,你知道浮餘坊怎麽走嗎?”

“知道。”

賽爾伊現在所居為鴻胪寺安排,現在番外來賓也只有賽爾伊他們這一方沛豐人。

而甘子越到了的時候,賽爾伊不在,甘子越要走,但是卻被人給熱情留下,也是異域裝扮的人,是賽爾伊的屬下。

他道:“世子很快就回來,世子早就吩咐過,甘公子,我知道您,世子的朋友,世子都問過好幾回了。今日若是讓您走了,世子沒能見到您,肯定要不高興。”

“來,先坐下,這是我們沛豐的特色小點心,您先嘗着,已經讓人去叫世子爺了。”

而果然也沒有讓甘子越等多久,賽爾伊就回來了,人未至,聲先到:“子越!”

“你終于來找我了!”

賽爾伊如一陣風一樣,呼啦啦就奔進了房間,坐在了甘子越的旁邊。

手中正捏着一塊乳白色奶糕的甘子越,見賽爾伊這風火火的模樣,未語便先笑了。

“你怎麽跑這麽急?不用急。”

“嘿,這不是怕你跑了嗎?”

賽爾伊這人熱情直白的讓甘子越忍俊不禁,甘子越想起來道:“我貿然過來,有沒有打擾到你在忙的事?”

賽爾伊一擺手道:“都不是重要的事。”

賽爾伊又看向甘子越手中的奶糕,眼睛亮晶晶地道:“怎麽樣?味道可還吃的慣?”

甘子越點了點頭:“奶香濃郁,挺好吃的。”

被肯定了的賽爾伊,笑容更大了,他道:“我們沛豐多草原,耕地少,糧食少,肉當然也不夠大家都吃的,乳制品這些吃的就多些,琢磨出的花樣也多。”

“夏國這邊,就少見有人吃。”

甘子越道:“味道還挺不錯的。”為了證明這句話,還咬了一大口。

不過即使這樣咬了一大口,賽爾伊卻不覺粗魯,反而還覺得眼前這個如竹如畫的清雅公子,多添了靈動生氣。

賽爾伊笑容變大,他又對甘子越道:“子越,你覺得我們沛豐和大夏通商如何?”

甘子越:“互通有無,挺好的。”

賽爾伊:“正是,我來夏正是為此。”

甘子越道:“不過你是想交易什麽呢?若是想要交易糧食,我感覺行不通。”因為賽爾伊方才說沛豐糧食少,甘子越才有此一說。

賽爾伊:“……”

賽爾伊問道:“為什麽如此說?我沛豐的珠寶金玉在大夏很受歡迎,許多人樂意拿糧食換珠寶。”

甘子越:“你們缺糧,但是大夏糧食也同樣不豐,珠寶再好,又不能救命,陛下英明,我覺得他不會通過這樣的交易。”

賽爾伊有些挫敗:“你說的很準,處處碰壁。”

過了會他看向甘子越道:“你們大夏人都像你這般聰明嗎?”

“唔,我可不聰明。”甘子越對賽爾伊道:“我連秀才都不是。”

秀才舉人進士,這些大夏文人的分法,賽爾伊知道,但他并不覺得眼前這位看着就鐘靈毓秀的少年,如他所說那樣平庸。

賽爾伊嘆氣道:“我來夏時,便很多人不贊同,這下回去,定會被人嘲笑。”

其實若換個腦子不是那麽清楚的君王,賽爾伊此舉并非不可能。

有的君王,在乎的只是自己手中的金銀錢財,哪管天下大局,而且可不是所有朝臣都一心為公的,再多上幾個進獻讒言,他也并非就所圖無望。

可惜,這個夏國君王的腦子還好使。

甘子越道:“不是說你們沛豐喝茶來預防生病?糧食不能來交易,茶酒布匹之類應該可以的。”

賽爾伊目露欣賞:“子越所言極是,這些東西在中原還算常見,但到了草原上卻都是稀罕物。”

草原上資源匮乏,不如中原土地廣袤肥沃,物資富饒,根底子上就窮的沛豐眼饞人家夏國,往前數上個二三十年,兩國沒少打仗。

現在不打仗了,就要花錢來買,可即使是買,人家還不一定賣,而且即使賣,他們草原上能拿得出手的來交易的東西也少。

賽爾伊道:“唉,雖然你們對茶酒布匹這些看的并不如糧食緊,但是我們沛豐不如你們富饒,都沒有你們想要交易的東西,所以對此交易,你們夏國也都不熱情。”

甘子越想了會兒道:“這種奶糕能儲存多久?”

賽爾伊雖看着爽朗沒心眼,但其實也是個聰明的,一聽甘子越這樣說,便明白甘子越的意思。

不過他搖了搖頭,道:“在夏日,兩天後也就變味兒了,即使是冬日,也就五六日吧。”

現在交通不發達,這麽些時間可不成。

甘子越道:“想法子做的幹些呢?就如你們的牛肉幹。”

“再者,将牛奶羊奶幹燥成粉呢?”

賽爾伊其實也只是随口說到這裏,但沒想到甘子越還當真為他想了起來,而且還真的有想法。

賽爾伊猶疑道:“能成嗎?”

甘子越:“現在沒有這些嗎?”他記得在哪裏看過,古代草原上就已有粉狀的奶制品了。

不過賽爾伊說沒聽過。

“草原上不是沒好東西,這些若是能儲存,又養人,老人小孩吃了都好,肯定受歡迎的。”

“你們跟這些東西打交代的時候多,說不定百姓間就有好法子儲存這些,有能運過來的乳制品呢?”

“實在沒有,也可以找人試,巧手聰明的人這麽多,多試試也沒什麽。”

随着甘子越的話,賽爾伊的眼睛越來越亮,甚至站了起來,興奮地走動。

甘子越就這麽幾句話,卻讓他如撥開了一片天地,心中也生出一股豪邁。

茶酒布匹,藥材瓷器,扇子油傘,筆墨紙硯,可以說他們啥啥都缺。

而且夏國近來有要開放茶酒專賣的苗頭,其他商品買賣之事也在放松管制,賽爾伊還是挺希望此事能成的,現在不僅夏國百姓買東西不方便,他們想私下在夏國民間買點東西也不方便。

若是夏國商貿能活躍起來,除了兩國邦交層面的商貿往來,他們也能私下從夏國交易些東西,甚至包括糧食。

呃,這些事情賽爾伊就不打算和甘子越說了。

不過,這一切再多的想法,也要他們有能和夏國交換的東西才行。

想要的多,能拿來交換的卻少,終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賽爾伊對甘子越所說的,找出的那條出路,心中激蕩振奮。

賽爾伊道:“子越所說,幫了我大忙,子越如此多智之才,若在我沛豐,定當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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