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傲嬌神醫惹不得(完)

“你太張狂了,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自大付出代價的。”若草想起了狐貍那日說的話。

是她的錯。

她又犯了同樣的錯。

在若草的預想中,她會順應劇情死去,而她的死亡,就是司空弈斬殺時秋的□□。

她打算在此之前逼迫司空弈退位,所以才會故意在村民們和司空弈的面前展現她的力量。千軍萬馬之中,取一人性命很難,但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作為帝王的司空弈身死之後,必将引起大亂,到時候就需要能夠挑起大梁的人。

時秋曾以一人之力救治整個桃溪村,不僅治愈了瘟疫,還播種桃樹,開路挖渠,讓這個原本僅以狩獵為生的野村開始與世間交接。他将漫漫黑夜剪開了一角,不需多久,桃溪村大抵就能成為一個富饒之地。

也許時秋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有着毫不遜色于司空弈的領導能力。

自古來王者都需要追随的人,桃溪村村民不多,可他們受過時秋恩惠,是唯一能證明時秋給予他們安定生活,安穩盛世的人。

若草為時秋料想好了一切,只要時秋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他的生命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威脅。

時秋未死,那她在這個世界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可為什麽,誰能告訴她,那個傻子會用這樣的方式去救她?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全部意義就在于時秋,時秋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就成了徒然。

“母後,該回宮了。”

司空弈朝若草伸出手,其他人的生死與他何幹,只要若草,他的母後沒有事,那就一切安好。

“司空弈。”

這是若草第一次喚出了司空弈的名字,她眸色漸漸轉為墨色,如這愈加濃郁的夜一般,司空弈眉心皺起,想說什麽,但終究只是緊抿了嘴,等待若草的下一句話。

“你愛我嗎?”

司空弈身邊跟随之人皆是他的親信,亦草也就不必擔心她說出這句話會招惹什麽麻煩。

詫異于若草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司空弈沉默一會後點點頭,若是能和她在一起,他甘願背棄整個天下,這難道不是愛嗎?

“那如果沒有時秋,你會為我同食替命嗎?”

“我當然會!”這次的司空弈反而沒有了絲毫的猶豫。

作為帝王甘願為一個女人付出性命,這樣的深情又有幾人能夠阻擋,若草卻只是冷笑,“不,你不會。”

“你舍不得死,更舍不得江山繁華,你對我的愛只是一直萦繞在眼前卻得不到的執念。”

聽司空弈的描述,替命的自甘花落才成就了果實,那想必也得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人同食替命才會有效果,否則以司空弈的地位,他大可随意命令一人來代替太後死去。

在原著中,時秋從未愛過太後,便不存在同食替命一事,那司空弈呢?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太後落寞死去後,自以為是地斬殺了時秋為太後解恨。

知道原劇情的若草才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但聽在司空弈耳中就是十分難聽,他眼底似有水光閃過,一字一句地質問着若草,“為何你只信時秋能做到,卻不信我?”

“因為時秋真的去做了。”

身體的反應有時候比大腦誠實得多,腦內空想和實際行動,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生不同寝死可同穴,這樣不好,我要的是生死一處,生死不負。”

那些天上的,地下的光盡數被若草收在眼中,映得她那雙眸子亮晶晶的。

像是對應着司空弈方才說的話,若草笑着說道。她平日裏的笑大多成為了一種習慣,一個裝飾,此刻,若草看着時秋,笑得眉眼彎彎,大有一種桃花灼灼,春燕銜泥來的清新感。

司空弈晃了下眼,接着他又聽見若草道:“如果你有舍棄性命也要追上來的覺悟,那麽請便。”

若草想要随時秋一同離開,時秋卻不願意,他時日無多了,他曾允諾過若草的桃花與春光,全部都要埋葬于這一場冰冷的雪下了。

由開始的星星點點到後來俞下俞大,時秋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與他溫熱的掌心相接觸,雪花很快融化,只留下微小的水痕。

時秋慘淡一笑,推開若草想要攙扶他的手,“你走!”

他唇角邊洇着血色,在這場落雪中更顯得觸目驚心。

若草不喜歡雪夜,将這世界的肮髒藏于雪白,粉裝出一個純白幹淨的童話之夜,可到了次日太陽升起時,所有的一切又會重新暴露在眼前,更顯得污濁。

所以,本就因為突然下雪而心情不好的若草見時秋還在強硬地拒絕她,她眯了眯赤眸,沒有一點猶豫,出手為刃,斬在時秋的後頸上。

“唔。”

時秋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倒在若草的肩上,昏睡了過去。

司空弈:“……”

“不要模仿哦,弄不好會死人的。”

人體後頸經脈衆多,若草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會這樣去對待時秋,換個普通人,下手沒輕沒重的,能不能将人斬暈另說,還可能會鬧出危險。也許是和時秋待得久了,若草難得也多了一些良善之心,見司空弈表情怪異地看着她,就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單手将時秋提起,負于身後,和風雪同行,沒過多久,那兩個交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深沉夜色中。

“皇上,要追嗎?”

司空弈身邊的暗衛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不追了,母後……還是喊她若草吧,她在皇宮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像是那樣笑過。”

司空弈擡起頭,漫天的花燈已經不見了,那些河面上漂浮的河燈也因這場雪而四分五散,如果他沒來到這裏,也許聚元節的燈火盛會還在進行中吧?

他和這場薄涼的雪,都是不速之客啊。

“回去吧。”

那是司空弈最後一次見到時秋和若草,當他垂暮之年站在皇宮的高牆上看着這一片被大雪覆蓋安穩平和的山河時,仿佛又回到了數十年前的那個雪夜。

母後說他舍不得死,舍不得江山繁華。

他那時還不服氣,到後來才發現母後是對的。

他與時秋不同,他永遠也沒辦法抛棄他所擁有的一切,只朝着母後奔赴而去,所以他護不了母後,只好護住這個曾有過她的天下。

……

若草真的不喜歡雪夜,所以她就連背着時秋回去桃溪村的耐心都沒有,只就近将他帶進了一間廢棄的茅草屋,雪漸大,北風也從茅草屋的四面八方湧進來,若草連升了好幾次的火,才成功點燃柴堆。

朝着被她安置在枯草上還沒醒過來的男人看過去一眼,若草估摸了一下時間,再次呼喚起了狐貍。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你再裝死,後果你應該知道。”

“怎麽會?人家就是去上個洗手間嘛,這不是出來了麽?”

被若草一威脅,狐貍立馬跳了出來,還一臉嬌羞的表情,就差狗腿地往若草身上黏着讨好了。

若草嫌棄地皺皺眉,丢下了一句“便秘得治”後神色認真起來,“說吧,怎麽才能救時秋?”

“草兒啊,我讓你穿越進去就是讓你救時秋的啊,你怎麽反而将這個問題抛給我了呢?”

狐貍啧啧嘴,雙手負後,在若草的面前不斷渡步着,憂愁的模樣有點像是在說“你是我帶過最差一屆裏面最差的學生”的班主任。

若草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樣的,可她這不是沒救成功嘛。

沉默半晌後,若草開口,“大力出……”

“NONONO,正如小說裏同樣的劇情寫兩次有騙字數的嫌疑,在游戲裏,一個能毫不費力過關的法寶使用兩次,也是有開挂的嫌疑的。所以草兒,你就打消這個想法吧,時秋沒有死在司空弈手中,而是心甘情願地為你赴死,你也算勉強改變了結局,完成了任務。”

“開啓下一個世界吧,下一個更乖喲。”

不能第二次嗎?

可狐貍是第二次說這樣的話,貌似只要男主沒有按照原劇情死在反派的手中,無論是什麽樣的死法,狐貍都無所謂。

這讓若草開始懷疑這個游戲的初衷和狐貍讓她拯救男主的目的。

她說過,是因為原著中男主的人氣太高,讀者們對發男主刀子這件事感到很憤慨,才會衍生出這樣的游戲來讓玩家親手拯救本應在原著中死去的男主。

可就目前看來,對于男主死亡的本身,狐貍反而不是很在意,與其說不在意,他更像是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結局,所以才會坦然地接受男主以另外一種方式死去。

“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根本就無法左右他們的生死,哪怕我做最多,他們還是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死去?”

沒想到這才第二個世界,若草就能意識到這點的狐貍微微挑起眉峰,他的身後憑空出現一把歐式宮廷椅子,狐貍輕而易舉地跳上去,坐下。

“沒錯,他們的命運是寫書人給予的,而命運這種東西有多難改變,若草,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罷,狐貍伸出一根爪子指了指他自己的眉心,這讓若草想起來很久以前,那個人對着她的眉心處開出的一槍。

在那個瞬間,若草就覺得有什麽東西,永遠地死去了。

手越握越緊,直到指甲陷入肉中,若草才咬着唇瓣道,“這句話,你應該對某一年雪夜的我說,而不是還活到了現在的我。”

屬于若草的命運就是在那時死去,可她活下來了,還以一個游戲測評人的身份來到這裏。

她的命運被人改變了,現在該是她去改變別人的命運了。

若草聽見她的聲音和記憶中那道低沉清澈的聲音重疊到一起。

“做一場交易吧。”

有失才有得,若草要的“得”是時秋能夠活下去,“失”卻是她會遺忘她幾乎所有的前塵過往,包括和時秋相遇相知的記憶。

狐貍說,這場交易會在她選擇離開這個世界後終止,時秋壽終時,就是她記憶複蘇之時。

這是一場豪賭。

因為在若草看來,記憶才是構成一個人的重要部分,正是因為擁有以前的那些記憶,才有了現在的她。

即便記憶之後還是會回來,但在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裏,她還是她嗎?

若草無法想象失去記憶的她會變成什麽樣?

甚至有沒有可能會為了恢複記憶而去傷害時秋?

一切就拜托你了,——失憶後的自己。

狐貍看着若草喝下失憶藥水後,和時秋一起躺在了枯草上,他神情冷漠,坐在宮廷椅上的嬌憨毛絨玩具造型開始變大,最後變得像是一個成年男子般的大小,卻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看不清面容。

單手撐在消瘦的下巴上,修長的雙腿上下交疊,看起來如同一個在思索下一步棋應當怎麽走的國王,狐貍冷哼一聲,似感嘆道:“當年救下的小女孩,長大了啊,可惜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動情的呢?草兒。”

時秋感覺好似只是甜美地睡了一覺,在睡夢中,他看見了若草,她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轉身對自己燦然一笑,而後轉身,離他越來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了眼前。

初初驚醒,時秋睜開眼睛,發現他待在一個破屋中,渾身上下已無任何不适,他為自己把脈之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他本該因替命之毒而日漸匮乏的身體會恢複如初,那若草呢?

若草在哪裏?

時秋還記得在花市上,是若草出手打暈了他,之後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抱着一切疑惑的時秋走出了破舊的茅草屋,昨夜的雪下得很大,鋪了厚重的一層,一腳踩進去,就陷出一個坑來。

“若草!”

時秋大聲呼喊着若草的名字,走了很久,寒風侵入他的喉嚨中,每喊一聲,都好似有砂礫磨過,可時秋不敢停下。

若草會回去皇宮了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

可萬一,哪怕只是千萬分之一的概率,若草留下來了,他就必須要找到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時秋吐出的空氣都泛着冷時,他才看見躺在地上,幾乎快要被雪掩埋的若草。

她腳步很輕,踩在地上幾乎不留痕跡,所以在雪中的腳印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風雪覆蓋,現在就連她整個人都快要被冰冷的雪給埋起來了。

“若草。”

時秋身體踉跄地跑到若草的身邊,還沒等他接近若草,位于地上的人影一晃而過,接着,一根被削得尖刃鋒利的樹枝抵在時秋的頸脖上,“你是殺我的嗎?”

殺若草?

時秋颦眉,怎麽可能?若草怎麽看起來怪怪的,她看着他的神情間全是陌生。

這究竟是什麽回事?

怔忪間,若草已經不悅地說道:“既然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是了。”

說着,若草就打算握着樹枝的手更用力些。

“若草,你不記得我了嗎?”

時秋不知道應該做出何種反應,他嘗試着撫上若草的臉,“若草,你怎麽了?”

難道失憶是替命的副作用?……應該不是,真是那樣的話,那他應該快要死去了。

還是說,這個女人,根本不是若草,只是和若草長相相似的人?看着她幾乎沒什麽表情的冷漠面孔,時秋實在沒辦法将她和臉上總是帶着一幅淡雅笑容的若草聯系在一起。

而且,在提起若草這個名字時,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若草古怪地盯着時秋看,手下打算用力,就可以輕易地将那根被她削好的樹枝刺進這個男人的動脈中,但內心裏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不要,千萬不能這樣做。

而他口中叫喊的“若草”是誰呢?

為什麽他要喊她若草,是認錯人了嗎?

不管他有沒有認錯人,既然出現在了她眼前,她就應該将他殺掉才對。

正準備下手的時候,若草又聽見時秋道:“你認識我嗎?時秋,我的名字是時秋。”

時秋對着若草報出自己的名字,若草的手一頓,樹枝落下,紮進了雪中。

“時秋……時秋……”

她反複念叨着這個名字,就在時秋以為她是不是要恢複記憶的時候,又看見若草揭開自己袖口,原本應該是白皙一片,宛若玉藕的手臂上卻被刻上了倆個小字。

皆是由尖利物體劃破,更深處溢出了不少的血。

時秋看着雪中的樹枝,比較尖的那一端上沾着紅色,若草剛剛應該就是拿它在手臂上寫下了他的名字。

“時秋。”

“這兩個字,是不是念做時秋?”

見若草巴巴地朝自己看來,時秋不覺有點好笑,果然是失憶了麽?

以前的若草不管做什麽都一幅游刃有餘的狀态,沒想到失憶之後就連字都不認識了。

“對,你為什麽不在手臂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卻要寫上我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

若草懵懵懂懂地擡眸,直勾勾地盯着時秋,“我沒有名字。”

“你就是時秋麽?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你的名字刻在一低頭就能看見的手臂上,但我想,你一定對我來說,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重要到,當她擡手想要殺了他的時候,就會看見他的名字。

腦海中的記憶零零碎碎,若草閉了閉眸,再度睜開時,已經恢複了一片清明,“你能帶我回家嗎?”

“好,帶你回家,一起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些日常和具體解釋,番外篇裏寫吧~時秋是本書性格最純良的人,所以就想着讓他和沒有了那些痛苦記憶的若草在一起過後半生,會不會改變若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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