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芙蓉帳暖

在如此熱鬧的節氣當口,

景陽宮卻如往常一樣端素靜寥。眼瞧着要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卻在步入景院內仍能感到空氣中的些許涼意。

“娘娘...娘娘....”

“何事如此驚慌?是不是桓兒他....”

宮女玉茹搖了搖頭,眉梢帶喜地對着眼前的皇後娘娘說道,“大殿下來了。”

聞此,皇後的一顆懸着的心終是落了地。

她連忙走到鏡子前,用桌上的梳子掩了掩鬓角處的幾根白發,又端詳了幾眼那已被皺紋擋去的容顏,不禁地嘆了口濁氣....

“拜見大殿下...”

宮女們的拜谒聲驚醒了宮若娴的沉哀。只見她展開眉眼,望向了沖她走來的兒子。

“給母後請安。”

“我的好桓兒,快起來。”皇後心疼地将還未跪下的兒子撫了起來,“玉茹!快将竈上的參湯給大殿下端過來!”

“是。”玉茹領命出了去,現下房內只剩下母子二人。

“母後,孩兒不餓。”

石桓本要站起身來阻止,卻不想又被自己的母親摁回到了座位上,“哪裏是給你解餓的,你剛剛在正陽殿外跪了那麽久,身子現在定是匮乏的很,這是給你補身子的....”

“謝謝母後。”石桓接過參湯,看了看如此奢貴之物,他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摯友現下正被關在天牢裏,還不知道正受着什麽罪呢....

“小盼的事我都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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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聽到一向不過問俗事的母後竟突然提到此事,石桓不免得一驚。

“你父皇如何說?”宮若娴并沒太在意自己兒子的詫異表情,只繼續問道。

“父皇要我去探望丞相大人。”

“丞相?”宮若娴不禁沉思片刻,而後竟是嘆了口氣,“你且在這裏等等...”

說罷,她緩緩起身走到了內室。待其再出來時,只見手中卻是多了一個小紙箍。

“桓兒,你拿着這個,切記暫時不要打開,如若兩日後你父皇還不肯放了小盼,你再看裏面的內容。”

“好,孩兒記下了。”

石桓緊握着母親給的密信,躺在景陽宮偏殿的床上卻是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未來得及向母後請安,石桓便離開了皇宮,騎馬一路奔至了丞相府。

“相爺...相爺...”

當丞相府還一片沉寂之時,只聽主人的卧房外傳來了管家貴福的聲音。

“何事?”

“相爺,大殿下到府,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探望。”

還在迷糊中的羅本章聽到了最為關鍵的兩個稱謂後,便不顧肩頭上的傷,立刻支起了身子。

“嘶...”

“老爺,小心傷口啊....”

可是這會兒的羅本章也顧不得夫人的勸說了,只瞧他快速穿好衣物,鞋襪,便開得門去,“殿下現在在何處啊?”

“老奴已将殿下引到了正堂。”

“快!”羅本章趕忙順着貴福的攙扶向着正堂走去。

“老臣拜見大殿下。”

“丞相大人身上有傷,快快免禮吧。”石桓說着,忙扶起了愈要行禮的羅本章。

“大殿下親臨,老臣受寵若驚。”

“老丞相無需太過緊張,父皇昨日聽聞老丞相遇難,一早便要我來探望,只怪我昨日飲酒太多,所以才耽擱到了今日。”

“讓陛下多憂了。老臣只是受了點刀傷,想來休息幾日便可還朝了。”

“那就好,那就好。其實....其實今日我前來還想請求丞相大人一件事。”

“哦?”羅本章眉頭微蹙,稍有些警醒的意味。

“是有關商會會長顧盼的事。”

聞此,羅本章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顧盼?老夫并不識得此人。”

值此,石桓并不想放棄,接着道,“想來丞相定有耳聞,顧會長昨日被刑部抓了去。罪名是刺殺當朝重臣。”

“老夫确實聽說了些許,不過殿下也知道我一向不喜與那些商販接觸,便也沒有太在意。”

“對,以往的事丞相大人自是可以不必挂懷,可如今此事确是與丞相大人有直接的關系,還望大人能到陛下面前說明此事。”石桓不擅長彎彎繞繞,便一下子将所想之事和盤托出了。

而一旁的羅本章可也是個倔強脾氣,“老夫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既然丞相大人也不知那些刺客是誰所派,那麽無憑無據抓人不是顯得朝廷太無章法了嗎?”

“哦?大殿下竟如此相信那市井之徒嗎?雖然老夫确實沒有證據證明刺客是他委派,可也沒有證據證明刺客不是他派的,不是嗎?”

“丞相大人!”石桓氣急,“丞相大人的意思是不想去說明了?”

想來這羅老頭平日裏辦事也算是個清明的,可一遇到小盼的事,這老頭便是千百個看不慣。

石桓不禁在心裏替自己的朋友多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只見羅本章這會兒一改剛剛進門的恭敬謙卑,這會子卻頗為傲氣地站了起來,“老臣感念陛下記挂,定會在府內好好養傷。現下已到了老臣換藥的時辰了,便不再多留殿下,貴福!送殿下出府!”

石桓這是吃了閉門羹,憤憤然出了丞相府。

待其剛跨上馬背時,卻聽到身後傳來了輕聲的呼叫,“大殿下...且等一等...”

石桓左顧右盼,卻終是沒看着除了自己和阿秀以外的其他人。

這時,阿秀極敏銳地指向了門前的一座石獅子,“殿下,是那邊。”

石桓猶疑,但仍然下了馬,走向了聲音發出的地方。

“你是?”

只見羅绮柔正掩躲在石獅子後,看到石桓上前,她不禁後退了兩步,稍稍緩了緩,方才行禮道,“羅绮柔見過殿下。”

“羅绮柔?”這名字,這樣貌分明是在哪裏見過的,可這會兒石桓卻記不起這是誰來。

幸虧身邊跟着的阿秀是個能文能武,又頗為機靈的姑娘,她見着自己的殿下如此絞盡腦汁的表情,不禁開口提醒道,“姑娘想必是丞相大人的獨女,這相府的千金吧?”

“正是。”绮柔溫潤一笑,點了點頭。

“原來是丞相大人的千金,不知姑娘叫我所為何事?”

“我...我是聽聞顧盼...顧會長昨日被官府抓了起來,所以想問問是否我可以幫上什麽忙?”

“姑娘認識顧盼?”

聞此,绮柔含目,搖了搖頭。

“那為何.....”

“昨日家父遇刺,是顧會長的手下搭救,故才幸免于難;之後又承其醫館救治,所以...”

“竟有此事!”

“绮柔不敢扯謊。”

“如此,我便替顧盼先謝過姑娘了!不過....如若此,可能需要你到刑部衙門走一趟,你也知那裏慣是男子,多行為粗魯的漢子,我怕....”

“殿下且寬心,绮柔不怕!”绮柔說罷,複又覺得有些難為情,故得将頭又縮了回去。

聞此,石桓終于是安了心,“好,既然有姑娘此言,我便放心了。不過,眼下我還需先到牢內去見一見他才好定奪。姑娘暫且等我的消息吧!”

說罷,石桓便要轉身離開。

“殿下,且慢。如若殿下需要,可到丞相府後門找我。這幾日我會安排我的丫頭蘭湘在那裏等候。”

“姑娘思慮周全!告辭!”

噠噠的馬蹄音伴随着匆匆的兩人行踏而去,

刑部天牢歷來都是神鬼懼怕的地界,因為入此地者皆不能全形而出……故此地又稱死牢!

陰暗發黴的景致早已被看守在這裏的牢頭所熟悉,而頭一次入得此地的石桓仍免不得要咳喘、幹嘔幾聲才得适應。

因為裏面關押的都是重犯、要犯,故得每間牢房的門都被厚厚的鐵板遮擋着。如若牢頭不給開門,外面的人是看不見裏面境況的.....

跟着那稍上了年紀的牢頭彎彎繞繞走了一通後,終于在牢獄的最深一層停了下來。

“顧盼又不是什麽江洋大盜,為何将他關在如此隐秘的位置?”石桓蹙眉盤問道,心裏擔憂着自己的好友是否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只聽那牢頭操着一口略沙啞的嗓子回道,“回殿下,這都是佟大人的安排。”

聞此,石桓的憤惱之情又湧上了上來,“想來那佟珏兒時便是個一根筋的,沒想到現下竟還是如此,真是可惜了顧盼還經常挂念着他....”

“快開門吧!”石桓對着一旁等候吩咐的牢頭沉聲說道。

然而,當牢頭真的推開門後,那一番壯觀的景象也是讓石桓一生都無法忘懷!

那哪裏還是什麽牢房,已然已經被“裝潢”成了豪華驿站的上上房了吧……

“嗬!石桓!我說你小子怎麽現在才來啊!剛那一壇子好酒可都被我喝光了啊!奎三爺,再給我弄一壇去吧,沒錢了就去錢坻商行取!”

“這....”奎三因着大皇子在場,故得應承也不敢那麽痛快了,只見他眯着兩只小眼睛斜瞟着身旁的大殿下。

“去吧,按他說的辦。錢銀也可去我府邸取。”

“是.。”得了應允,奎三這才敢去采辦這牢裏貴人所要的東西。

待旁人都退去後,牢裏終于是得了清淨。

“你這混的不錯啊!我還怕佟珏那小子虧待了你,沒想到啊....”石桓在這花團錦簇,暖帳玉枕的牢房裏轉了一圈,開了開眼界。

“快別說佟珏了!怎麽還跟兒時一個模樣呢!一句好聽的都不說。你在宮裏朝上每日都能見到他,怎麽也不教教他怎麽為人處事,就他那樣,還不得把滿朝的大官給得罪了去!”顧盼邊抱怨邊又往嘴裏喂了粒花生米。

“我說顧大會長,你也太高估我了。佟珏是我能教出來的嗎?他可是你的人!”石桓可是不愛聽了,想當年,是顧盼不管不顧離開了他們,現下怎好把責任都推到他的頭上....

“我這不是身不由己嘛……好了好了,不提這個了,你今天幹嘛來了?”

“我幹嘛來了?不是,你怎麽還住在這習慣了?不想出去了?那我可就走了啊……”說罷,石桓還真要作勢離去。

“別呀!酒還沒喝呢,再坐會,再坐會...你不知道,這好是好,清淨是清淨,可是也太清靜了!而且我外面還那麽多人等着我吃飯呢!我也不能自己在這光顧着享受是不是。”

“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你不知道我昨夜一整晚都沒睡,我怕你吃不好,睡不好,又怕佟珏那厮虐待你.....”

“大殿下,這背後說人是非可不是大丈夫所為啊……”這時突然從門外傳來了佟珏稍顯嚴肅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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