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初三,韶國公已經啓程出發。而韶國公府的小少君,卻病倒了。
小少君病倒的消息很快就散播到了整個長安城,京兆府自然是最先知道的,因為韶卓告了三天的假,秦俟急壞了,連忙把這消息告訴的了段長舟。
段長舟這幾日雖是年節休沐,卻因要結案的事情也忙的兩日未曾歸家。
聽聞韶卓病了,段長舟也詫異了一瞬:“可嚴重?”
“不知曉,只聽說是閉門不見人。”
連人都不見了,可見病的不輕。
段長舟放下手中的筆:“還是派人去瞧瞧吧。”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
秦俟走到門口,突然又被段長舟叫住:“等等。”
秦俟回頭。
“昭王殿下這兩日,在忙什麽?”
秦俟似乎不知道大人為何突然這樣問,但也如實回答:“草原部落馬上進長安,昭王殿下一直都在忙着此事。”
段長舟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道:“殿下和小少君關系一向不錯,将這個消息,跟殿下說一聲吧。”
“是。”秦俟沒有多想,只當是普通的關心。
而賀謙這兩日的确很忙,這消息,還真是從秦俟那邊傳過來了。當時他人正在軍營馬場,草原部落進京年年都要打馬球,直到手下人無意提了一句,說是韶卓病了。
賀謙眼神緊了緊,當下沒有說什麽,卻很快離開馬場,回到營中。
“小少君病了,為何不報?”
暗六一直跟在他身邊,卻不記得殿下何時有吩咐過小少君的消息要事無巨細的報上去。
賀謙問出口後,也自知有些不妥,便轉了話:“去問問,人怎麽樣了。”
暗六這才趕緊應下,出去了。
大概一刻鐘,人便回來了。
“殿下,人是病了,但韶國公府謝客,具體情況不知。”
方才那一刻,賀謙心本就有些亂,而此刻,卻是有些慌了。
他不再多言,直接起身,周身帶着寒意,暗六深知他的脾性,一句話也不敢再問,連忙跟上。
半個時辰後,正在休沐的太醫院院首,被賀謙帶着,一同到了韶國公府。
國公府敢攔別人,卻不敢攔親王。
陳夫人連忙将這個消息告訴了韶卓,韶卓正在床上喝着酪漿,差點一口噴了出來。
這個昭王,又是哪根筋答錯了?
尤其是當聽說他帶着太醫院首院首,這讓韶卓更是大吃一驚,她慌亂的同時,那邊人已經在府上坐着了。
賀謙特意去請太醫院院首,自然是一番好意,陳夫人也不好拒絕,好歹留着人在大堂裏喝了杯茶,眼看是再也拖延不住了。
就在劉太醫要過去的時候,阿元匆匆忙忙跑來了:“殿下,我家阿郎說,在太醫進去之前,他想跟您說幾句話。”
賀謙和陳夫人同時都愣了一下,阿元眼神真切:“阿郎在等您。”
這讓賀謙鬼使神差的,就跟了過去。
屋內是好聞的青竹香,清冽,卻帶着讓人安心的味道,賀謙第一次踏進這個房間,這讓他甚至有了一絲恍惚。
“殿下這邊請。”
阿元領着賀謙進了內屋,賀謙站在屏風後,停住了腳:“就在此處說吧。”
韶卓松了口氣,她還真怕賀謙真的走進來,她屋內雖沒有女兒家閨房那般,但到底還是有一些痕跡。
“可是殿下?”韶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弱,賀謙心口緊了緊。
“嗯。”
“多謝殿下關懷,只是……能不能請殿下幫我一個忙?”
“何事?”
韶卓頓了頓,阿元立馬就帶着屋內所有的丫鬟全都退出去了。
韶卓咳嗽了一聲,道:“我這病……其實是隐疾,并不重,卻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您看,劉太醫,要不就算了吧。”
屋內沉默到只聽得見火爐炭火噼啪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韶卓心裏打鼓之際,賀謙才開口問道:“何疾?”
“就是一些……男子的疾病……”韶卓一邊說一邊慘不忍睹的閉上眼。
罷了罷了,被他笑話就笑話,反正借着他這邊傳到三公主耳朵裏的話,更有真實度。
空氣再次陷入沉默。
“那你好好養病,本王讓劉太醫走就是。”
“多謝殿下!!”
“不必……”賀謙的語氣有些微妙,“你,好好休養,本王先走了。”
韶卓正在無聲大笑,說出來,也沒有這麽難嘛。
“那殿下慢走。”
賀謙出了房門之後,神色有一絲古怪,看到韶卓院子裏那些丫鬟時,神色更加古怪了。
“殿下?”阿元見他立在門下不動,上去喚了一聲。
“你們郎君,平時待你們如何?”
阿元被這話問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阿郎待我們自然是極好的,仿佛親人一般。”
賀謙心裏似乎有根小芽在悄悄破土,他轉身離開,走的很快。
劉太醫正在廳堂和陳夫人喝茶,就見昭王從遠處大步走來,陳夫人心中一緊,不知自家惹事精說了什麽。
“今日叨擾了,本王還是要事,先走了,祝願令郎早日康複。”賀謙只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帶着莫名其妙一頭霧水的劉太醫又走了。
陳夫人一路維持着笑意,等人出了大門,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而劉太醫此刻卻感覺被耍,可偏偏耍他這人,他也得罪不起。
賀謙咳嗽了一聲:“你同本王回王府,本王有非常重要的問題問你。”
……
大年初三,劉太醫被昭王殿下專程請去給小少君把脈,随後又回昭王府整整彙報了一個時辰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段長舟的耳朵裏。
他有些驚訝,是發自內心的驚訝。
或許是那個荒誕的念頭得到了印證,段長舟将筆放下,在桌案前思索了一刻鐘。
“大人,這花燈怎麽還在,要小的丢了嗎?”
段長舟被手下人的話語打斷了思緒,他擡頭,見是那日在河邊,侍衛随手撿來的那盞燈,他見着那燈,也想起了那日河對岸的那匆匆一瞥。
“拿過來。”
鬼使神差的,段長舟将那花燈拿了過來。
花燈寫的願望很樸素:“惟願阿耶此去,一切平安。”
只是平常的一個心願,段長舟左右瞧了瞧那字跡,卻感到了一絲熟悉。
“來人。”
“屬下在。”
“把小少君前兩日寫的折子拿過來!”
那侍郎自然遵命,很快,韶卓在京兆府內的文書草稿,全都送來了。
段長舟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功夫,直到身邊的侍郎提醒他:“大人?”
這才回過神來。
嘴邊漫開一絲笑意,那笑不虛不假,像是發自內心。
那侍郎或許也沒見過這樣的大人,笑着問:“這花燈,有什麽妙處?”
妙處?
當真是妙極了。
段長舟做事一向謹慎,他雖有了七成的把握,卻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去宮裏打探一下,除夕那晚,小少君是何時離席。再有,讓鷹探去查查景寧十年的年志。”
大人的吩咐都是有道理的,京兆府的侍郎不會有絲毫的懷疑。
劉太醫走後,賀謙将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兩個時辰,劉太醫的話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耳邊。
有疾便不能娶妻。
有疾就有疾,他又何嘗不是有心病,賀謙覺得自己內心甚至有些陰暗。
一直到天色擦黑,姜富急的都快不行的時候,書房的門這才開了。
“殿下。”
“送些東西去國公府。”
姜富接過賀謙手上的方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劉太醫開的藥,姜富這些日子算是看明白了一個道理,殿下對小少君,當真是不一樣的。
韶卓本以為他将自己有疾的事告訴了賀謙,那三公主便會很快知道,結果,她又等了兩日,不僅沒有等來一點消息,還聽說賀謙将亂嚼舌頭的人都警告了一遍。
這是在幫他隐瞞消息?
韶卓感到一陣眩暈。
罷了罷了,只能靠自己。
于是,經過韶國公府的刻意,小少君身患隐疾的消息很快就在宮裏傳了開來。
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自然是皇後,皇後的耳目無處不在,尤其是女兒心儀的韶家,這一點韶卓也清楚,有皇後在,三公主那邊她無需再操心。
至于景家,相信以景夫人和皇後的關系,也不用她再多做什麽了。
于是從年初三到元宵節,韶卓一直都在家裏懶懶的“養病。”
而阿元,則會把外頭的消息都講給她聽。
三公主那一天回去後,在皇後宮中鬧了好大一通,卻被皇後教訓了一頓,說她沒有公主應該有的樣子,惹得三公主哭了好久。
這下又知道了這事,皇後直接讓三公主死心,這回,三公主是被真的傷着了。
韶卓心中也有不忍,可她沒辦法,長痛不如短痛,她也不想。
景家那邊知道後,倒是無聲無息的,景蕊沒哭也沒鬧,至于有沒有黯然神傷,這就不知道了。
總之,韶卓的心情輕松了不少,很快便到了十五元宵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