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者:江海心
回憶,真的能讓人變成神經病!前一秒,嘴角微揚!後一秒,濕了眼眶!
江映海是在濃濃的豆汁兒香味中醒來的。
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一個變了形的臉正看着自己,鼻尖兒都快挨着鼻尖兒了。江映海不禁吸了一口涼氣。眼睛聚焦,看清楚,是楊梓成,還是笑眯眯的。就像夏日早晨的一縷陽光,毫無保留,很肆意、很燦爛。
雖然昨天楊梓成喝的有些高,但是對于江映海的家事他還是全部記在了心裏。雖然只比江映海大八個多月,還是決定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好好的照顧這個“兄弟”。
“成哥,你怎麽起這麽早啊。你昨天喝多了,應該我照顧你的”江映海說的是心裏話,看到桌上楊梓成買來的早餐,雖然很簡單,兩碗豆汁兒,四個包子,四個茶葉蛋。還是覺得很難為情。于情于理都沒有讓師哥跑腿兒的道理。但江映海一直以來都是寧可不吃早餐也不會早起的人,只要早起,就會覺得整個人生都黯淡了的那種人,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話沒有底氣。
“我喜歡早起,正好出去跑跑步,順手的事兒,起來嗎?要是你現在起,咱倆就一起吃。”楊梓成的自然配上那張無敵帥氣的臉讓人沒辦法拒絕。
“嗯,我馬上起”江映海覺得不能辜負這麽好的時光。
兩個帥哥的笑容融化在夏日早晨暖暖的陽光中。
江映海從來沒有憧憬過這樣的畫面,但是此時此刻他真的覺得很幸福、很感恩“幸好當初你的偶然出現,幸好當初你毫不避諱的眼神,毫不做作的笑,毫無遮掩的熾熱和誠懇”“謝謝你楊梓成”在江映海的內心深處說了無數遍。
...
因為楊梓成和江映海對于白蛇傳這出戲的進度不同,江映海同喬韶麗老師已經學唱過,目前需要加強的整場的身段兒和動作;而楊梓成沒有學習過這出戲,需要先和葉清玄老師學習戲文和唱腔。所以目前他們還不能進入合排,只是在各自的練功房跟着老師單溜兒。
喬韶麗是個典型的“不瘋魔不成活”的戲癡
“小海,你知道你需要克服的最主要的問題是什麽嗎?”晚上喬老師已經在練功房開始對江映海加課了。“就是忘記自我,不要總想着我是江映海,你要從心裏認定你就是白蛇,你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生一死都是為了許仙。要帶入這個角色。”
“我,還找不到感覺”
“這樣吧,我給你畫上臉...”喬韶麗把江映海帶到了化妝室,江映海把頭發梳理幹淨,在頭頂紮了個緊緊的髻。喬老師開始把油彩暈開,畫臉、描紅、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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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師一筆筆勾描,一邊給江映海灌輸着“扮上人物,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就是白蛇,為她喜為她悲,為她生為她死,這就是戲比天大...”
曲藝行當裏講究祖師爺賞飯吃,江映海本身就是青衣班扮相最好的,畫完之後更是美若天仙。江映海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那大大的眼、紅紅的唇、飛入兩鬓的細眉、白若凝脂的肌膚...這不是江映海,這就是白素貞...
穿上練功用的水袖,江映海慢起身、輕移步在找尋着角色的感覺,低着頭向樓上的練功房走去,楊梓成已經完成了今天的練功,葉清玄老師孩子小,不會教的很晚,他自己加練了一會就想回去休息了,此時正滿頭大汗哼着戲文從樓上下來,迎面正遇見畫了臉的江映海。
江映海慢慢的擡起雙眼,含羞帶怯,一雙深眸深情款款的看着楊梓成,然後不經意間飄然下拜,輕啓朱唇,出口一聲韻白“官人...”
楊梓成整個人呆在那裏,周身酥麻,心跳加速,讓他兩耳嗡嗡作響。楊梓成知道自己喜歡漂亮女孩,平日裏有自己喜歡的女歌星、女影星...晚上寝室裏大談美女,他即使不參與也有自己的理想型,也偷偷看過男孩子都喜歡的“愛情動作片”。但說真的,他從來沒有一時一刻把江映海當做女孩兒看待,即使祥子他們愛開青衣班的玩笑,他也沒想過。
但此時眼前的江映海,簡直太美了,驚為天人,美得讓他窒息,讓他悸動,讓他忘掉了一貫的優雅,不知該如何自處。而且他分明感到自己的感覺是男人看到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之後産生的“羞恥的欲望”。想要占為己有卻又不可亵渎把玩!
怎麽會,他是江映海,沒錯兒,昨天我們才正式認識,即使幾次拉他的手都沒有這種龌蹉的想法呀,為什麽?
等楊梓成回過神兒來,江映海早就飄走了...
江映海的臉,江映海的眼神,江映海的淺笑,還有那一聲柔柔的又帶些空靈的韻白...深深的鈎住了楊梓成的七魂六魄,揮之不去...楊梓成本想回寝室看看哥兒幾個,可是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的來到江映海的練功房,透過門玻璃望着江映海。
此時江映海正深情款款的唱着:“許郎夫他待我百般恩愛,喜相親病相扶寂寞相陪。 才知道人世間有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這一回。”這段唱正是白蛇與許仙剛剛喜結良緣,新婚燕爾,江映海在喬老師的□□下,正是脈脈含情,滿面春意。楊梓成看着,莫名其妙的臉上開始發燒,不自覺的咽了一下口水,楊梓成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沒出息,對自己的兄弟還想入非非,我成了發情的公貓了...”想着不自覺的笑了。
晚上将近11點多,江映海才回到招待所。楊梓成已經躺在床上了。江映海以為楊梓成已經睡着了,他蹑手蹑腳的洗了臉、洗了腳就輕輕的爬到自己的床上。說實話,今天找到點排演的感覺,心裏還是有些興奮。他還沒有睡意,一翻身正對着楊梓成,看到楊梓成也正看着他。那雙眼睛在黑暗的屋子裏閃着光。
“成哥,你還沒睡?還是我進來把你吵醒了?”
“還沒睡”
“哦”
“小海”
“什麽?”
“你畫上妝,真美”楊梓成也不知道自己何出此言,就是癡癡的說了出來。
江映海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麽,感覺楊梓成沒有開玩笑,不是耍自己。江映海望着楊梓成,楊梓成望着江映海。兩個年輕人什麽都沒想,就滿足于靜谧的夜裏的對望,也都不願意打破這般美好...
不知這樣看了多久,也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楊梓成第一次做一個“春夢”:夢裏江映海在一片波光裏沐浴,如雪的肌膚,光滑的後背映着湖光,楊梓成躲在岸邊的柳樹後偷看。突然,江映海轉過身子,和今天樓道裏遇見的一模一樣,美若天仙。他發現了躲在樹後的楊梓成,沖着他擺擺手,楊梓成傻笑着走到湖中...“你是誰?”“你真美”“你是江映海嗎?”
等楊梓成從夢中醒來,出了一身透汗,而且感覺很累,看看表,6:50;看着對面江映海睡得很熟。
“怎麽會做這麽下流的夢...”
“他不會做這樣的夢吧?”楊梓成抓緊起床,用涼水洗了把臉,一路小跑去買早餐了。
回來之後江映海還沒有醒。楊梓成留了一個字條“小海,記得吃早餐”昨晚一夢,楊梓成感覺都不好意思見江映海。只喝了碗豆汁兒,就出去跑步了。
...
一連一周,楊梓成都是把早餐給江映海買回來放在桌上。早上不見人,晚上回來已經睡了。江映海感激的同時也只是單純的以為楊梓成排練很辛苦。要不然就是去和師兄弟們打游戲、玩去了。其實這一周楊梓成都有點刻意的躲避江映海,因為江映海那張扮上裝美若天仙的臉總是跳到他的眼前,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亵渎江映海。他不知道這樣正常不正常。說白了,他想照顧江映海、保護這個兄弟,他也很喜歡很欣賞江映海高冷、孤傲的外表下火熱單純的心。如果單純的喜歡和欣賞,他覺得無所謂,可是自打那次之後他總有想抱住江映海,在他說出“官人”的時候狠狠的吻他的想法,那個眼神,那張臉,那兩瓣唇都會在他的腦中放大放大...他覺得羞愧。
“成哥”江映海特意定了鬧鐘
“你怎麽醒了?”楊梓成看到江映海,奇怪他今天怎麽醒這麽早
“一直都沒和你說句話呢”江映海傻傻的笑了笑“成哥,你不用給我買早餐的,其實以前我也起不來,好容易爬起來就趕着去上課,不怎麽吃早餐的,你這樣怪辛苦的,我都不好意思啦”江映海懶懶的躺着,有點撒嬌的口氣。
“不行,以後必須吃早餐,要不然對身體不好,沒事兒,這事兒交給我,誰叫你是我弟弟呢”楊梓成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溫暖的笑容。
是啊,楊梓成看着生活裏一樣很帥的江映海,自嘲“就是個帥弟弟嗎,我一直是獨生子,就是喜歡有兄弟姐妹,喜歡照顧別人,江映海你有福了”心情也開朗了很多。
距離彙演還有一段時間,戲校幾乎全員參與。趕制戲服,分工排練,都在忙活着。
重頭戲基本都壓在喬韶麗和江映海的身上。為了保險起見,往往都是兩個三個同學一起學,分AB角,這樣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李岫岩和王梓桐偶爾晚上也會和江映海一起練習。
喬韶麗一直覺得江映海還是江映海,不是白蛇。雖然這段時間進步很大,已經把基本的動作都能連下來了,但是形似神不似。李岫岩只要有機會就會擠兌江映海,讓喬娘娘知道江映海能做的他也能做甚至做的更好。
今晚要排一段西皮快板的重頭戲“含悲忍淚托故交”,是端陽佳節誤飲雄黃酒,白蛇現原形,許仙被吓破膽,白蛇要去仙山盜草的一段唱。
三個孩子唱的都沒問題。喬老師還是覺得王梓桐雖然聲音洪亮高亢,但不像程派,不婉轉,因為自己專攻程派所以還是有私心。王梓桐也就是陪着李岫岩而已,今晚李岫岩可活躍了,因為這段裏有幾處大水袖的活,他比江映海矮上一頭,雖然動作肯定不如江映海舒展,但是顯得比較靈活,他一遍遍的做,其實就是做給喬韶麗看。
喬韶麗的心思,三個孩子都沒懂。她覺得他們沒有抓住神韻,此時的白蛇已經置生死于度外,既悲恸又愁腸百結,既放不下許仙又不得不冒死一搏。三個人都只做了皮毛,沒有從心底裏打動人。
喬韶麗不厭其煩的做着示範,她看看李岫岩“岫岩啊,你舞出來感覺太靈活了,像刀馬旦,不夠沉穩”又看看江映海“映海,你的問題是不走心,你怎麽不悲傷呢?”
江映海其實也很苦惱,本來就沒感覺,越來越沒感覺。喬韶麗還是出了名的戲瘋子,這樣下去可得到啥時候呀。“喬老師,能不能給我們找個許仙搭一下戲,找一找感覺,對着空氣實在是演不出來”王梓桐最先嗆聲。
喬韶麗一回頭看到後窗上的俊臉,好幾天了,她都瞟見楊梓成在後門窗那兒看,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都不知道。喬韶麗覺得這孩子挺有心,以為他在看進度。這會就找個免費勞動力吧“成子進來”。其實他們的對話楊梓成都聽到了,今天練功房這麽熱鬧,但他的注意力都在江映海身上,他覺得即使是排練,看江映海演戲絕對是個享受。
楊梓成笑着走了進來“喬老師,您有啥吩咐?”
“老葉那邊教咋樣了?”
“葉老師家事多,每天走的早,現在剛把戲文教完”
“這個老滑頭,就知道圍着老婆孩子熱炕頭,哈哈哈哈”喬韶麗看看楊梓成,她還是真喜歡這個孩子,眉清目秀的,一笑兩個酒窩很是讨人喜歡“當然了咱們市葉派小生,你老師是正宗,這個沒說的,你有他一半功夫,這個戲就可以了”。
“得咧,喬老師”
“成子,你今天給三師弟搭把手,很簡單,白蛇現原形,你來個反身倒地就行”
“沒說的”楊梓成作為師兄,肯定是老師讓幹什麽就得乖乖幹什麽。
李岫岩看到楊梓成第一感覺就是“為啥長這麽高”楊梓成比江映海還高着一些,細腰乍背。自然比李岫岩高着一頭還多。楊梓成一來,喬老師更加堅定了李岫岩只能演小青。
李岫岩和王梓桐本來就是陪練,喬老師雖然不滿意但是也沒怎麽在意。江映海最後一個來,楊梓成已經摔了兩次了,起來還傻傻的笑笑。作為師兄,他知道對手的重要,也知道今天喬韶麗不滿意的地方,她不松口,江映海就不能收工。
楊梓成看着江映海,江映海看着楊梓成,江映海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好,也在等着“許仙”的口令和帶入。突然,楊梓成做了一個揖,雙眼迷離,笑眯眯的念到“娘子”像極了生日那天,冷不防,瞪大眼,倒退幾步,向後倒地,動作一氣呵成,讓江映海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征在那兒。
喬老師一看有戲,用嘴給江映海打板兒“噠噠噠噠忒”
江映海瞪大眼睛,提着氣,走到楊梓成面前,楊梓成緊閉雙眼,一動不動,江映海雙手開始顫抖,渾身開始顫抖。
“含悲忍淚托故交。為姐仙山把草盜,你護住了官人莫辭勞。
為姐若是回來早,救得官人命一條。倘若為姐回不了,
你把官人遺體葬荒郊。墳頭種上同心草,墳邊栽起相思樹苗。
為姐化作杜鵑鳥,飛到墳前也要哭幾遭。”
“好”喬韶麗忘情的應和了一聲
江映海一氣呵成,他沒有聽到喬老師的叫好,沒有看到李岫岩嫌惡的目光,他喘着氣,劇烈的心跳讓他臉頰發熱。雙眼幹澀,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江映海第一次有了進入角色的體驗。
喬老師滿意的看着江映海,拍了拍他
“喬老師我想自己待會”
“好”喬韶麗笑着走出了練功房。李岫岩、王梓桐也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梓桐說“今天小海真入戲了哈”
李岫岩滿腹抱怨“做什麽戲呀,唱不好,舞不好只能拿眼淚唬人。入戲?再入戲也是個假娘們”。
“哈哈哈哈”王梓桐配合着大笑,黑暗下他沒看到李岫岩漲紅的臉,和沖着血絲的雙眼...
江映海渾身無力,只有一分多鐘的唱他像用了全部的力氣。此時白蛇就在他的身體裏,他不想抽離,雖然痛苦但很享受。江映海慢慢閉上雙眼,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在挂滿油彩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突然有雙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抱住了他,是楊梓成。江映海知道是楊梓成。
如此入戲的江映海周身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讓楊梓成不顧一切,他就是想抓住他亦或是抓住“她”,他怕稍一猶疑,稍一松手他就溜走了。
清風明月難得,浪跡天涯難得,花前月下難得,卻都不及身邊的一個你最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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