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隔壁帝王
這一天忙下來,陳阿嬌已經知道就這幾個人手是不行的,更何況自己只是個幹看着不幹事兒,只能動嘴不能動手的,當天夕市之後關了門,主仆幾個一算計,酒倒是賣出去了許多,一天就賺了上千文。
其實按照酒價來說,賣出去一升酒賺一文錢,他們賺不了這麽多,只是因為裏間和雅座賺錢,坐裏間給五文,坐樓上給十文,這可是比單純的喝酒貴多了。
這大半天下來,阮月和李氏都有些不敢相信:“我們竟然賺了這麽多……”
其實這還是純利潤,陳阿嬌自己皺着眉,心裏嫌少,不過看阮月和李氏都這麽高興,也不多說什麽,她看了趙婉畫一眼,趙婉畫沒說話,只是看着旁邊的燈火。
這時代燈油都貴,尋常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日兩食,也就不必點燈,不過陳阿嬌不習慣不熬夜的生活,破毛病是改不了的。
見趙婉畫看那燈,陳阿嬌将記賬的竹簡合上,“婉畫你怎麽了?”
趙婉畫搖了搖頭,只是說道:“我只是在想夫人說的還要加上廚子,辦成真正的酒樓的事兒。”
陳阿嬌沒有想到她是在想這件事情,當下說道:“不急,這事情還要慢慢來,等着我們手裏餘錢多了再說請廚子的事情。酒樓相當于酒肆和食肆的結合,我們要請廚子就相當于要再開個食肆,這需要很多的資金,不僅是廚子,還有食材。除此之外還需要人,我看今天的狀況,你們都有些忙不過來,因為有噱頭,人是多了,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應該會少一些,暫時還是忙得過來,我們賺到了足夠的錢,再說擴大規模的事情。”
李氏是個比較保守的人,這一聽什麽“擴大規模”,忍不住道:“夫人,這有了餘錢應該去置辦些田産,這做生意的事情始終還是有風險,你要是把全部的錢都投進去了,這要有個萬一的話——”
陳阿嬌一聽就笑了,她知道李氏的憂慮,忽然就想起來一些很官面上的話來,因為傳統的思想始終是農本商末,漢朝的商人有了資本必然是要置辦田産的,有進取心的商人會繼續将盈利投入進一步的商業擴張之中,可是大多數的商人只是安于現狀,賺了錢就将大部分的盈利都放到備辦田宅上。
可是陳阿嬌一向不覺得有塊田能怎麽樣怎麽樣的。
她身體裏藏着來自現代的不安分的因子,絕對不會就這麽罷手,她還想着在古代弄個喬家大院出來,有了個在長安的一杯酒樓,根本不夠。
只是歷史這樣說,陳阿嬌不好反駁她,只是迂回了一下,笑道:“田産肯定是要留些錢出來備辦的,你放心好了。”
她坐在案前,從手邊一排竹簡裏取出了一卷來,在燈下鋪開,表情變得嚴肅了一些。
“現在我給你們說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陳阿嬌做事都是有計劃的,本來之前也粗略地說過了,可是在現在已經列出了更明确的分工和階段性的任務。
研究表明,上司常跟員工溝通,一起探讨任務,為全體設立一個可以預見的目标,能夠有效提高整體的凝聚力和工作效率。
她環視了一眼,李氏、阮月、趙婉畫、齊鑒。
看一下竹簡上的字,她彎彎唇角,首先道:“李夫人操持喬宅的事,管着家裏,所以酒館這邊的事情就不勞煩您,您管着家裏,也好照顧自己家裏人。”
李氏對此沒有異議,相反,陳阿嬌的安排相當地對她的心思,她對陳阿嬌也是心懷感激,很明顯陳阿嬌是顧及到她要照顧自己的女兒,牽挂着家裏的事情,這才這樣安排的。“謝夫人,老身愧煞……”
“沒事,家裏的事情反而更繁瑣呢,到時候再找兩個丫頭,讓你給帶着,也好輕松些。”陳阿嬌的手指從竹簡上一片移到了另外一片,然後看向阮月,“下面是阮月。”
阮月有些緊張,她的不安來自于白日裏發生的那插曲,陳阿嬌把與桑弘羊和烏程若下酒的事情交代給趙婉畫,而自己卻分毫不知,陳阿嬌的意思阮月不明白,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惶恐,想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可是阮月思來想去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然而這讓她更加不安。
她看向陳阿嬌,陳阿嬌卻朝她安撫性地一笑。“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過些日子我們會找一些新的侍者來酒樓裏跑堂,我們人手不夠,訓練他們的任務就給你了。我希望他們能夠做到跟你一樣,你是我調、教過的,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标準。”
以前當HR也面試過前臺招待這樣的職位,不過是總部的前臺,作為HR,必須相當了解用人部門的需求和部門本身的特點,才能确定用人單位到底需要怎樣的人,為此陳阿嬌也去對各種各樣的職能部門進行了解,每一名優秀的HR都是一本人力百科全書。
這就相當于現代的酒店招待,不過要求要嚴格得多,陳阿嬌預備給這些人的待遇也是相當好的,其實這些侍女侍者多半是為樓上雅座和樓下裏間準備的。
她希望別人來一杯酒樓消費的是品味,而不是普通的吃喝。
阮月有些躊躇,她出身寒微,陳阿嬌這個意思卻是要讓她去管教別人,內心雖然有些期盼,可是她卻仔細地看着陳阿嬌的表情,猶疑不決:“夫人……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事情都是從無到有,從不會到精通,阿月你能力很強,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你不試試怎麽知道自己可以?”陳阿嬌是在鼓勵她,只是臉上表情淡淡,帶了幾分高深莫測,阮月前些天有些傲氣,現在卻顯出了幾分惶恐,看上去是很好拿捏的,只是這種很有眼色的人,才是真正地不好掌握。
以前她手下也有這樣的一個下屬,看上去很聰明,很會揣摩上司的心思,可是後來陳阿嬌遇到一次公關危機,這個下屬直接胳膊肘往外面拐,等她解決了危機,回來就直接在工作上找了個合理的由頭炒了他。
她不知道阮月是不是也是像這個下屬那樣,她看人是比較毒的,就像是當初脅迫張湯一樣,雖然考慮過張湯不救自己的情況,可是不僅是因為別無選擇,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敢賭。張湯不會真的放手不管,雖然在棺中的時候真的有絕望的感覺,但後來的事實證明自己賭對了。
只是陳阿嬌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擔心會在日後成為現實。
此刻的陳阿嬌無法預知以後,她在說完那番話之後,阮月終于點了點頭,“我聽夫人的。”
“你可以将我之前教你的那些東西分一分門類,想想怎麽跟他們講,打有準備的仗,才能夠保證最高的勝率。”
陳阿嬌忽然想起來,問了一句:“對了,你們識字嗎?”
阮月搖頭,趙婉畫像是想搖頭,又想點頭,倒是齊鑒爽快地點頭道:“我能。”
李氏搓着手,“老身不識幾個大字。”
陳阿嬌看向趙婉畫:“婉畫呢?”
趙婉畫道:“認識一些。”
也就是不全認得了。
這情況是她忽略了,以前手下都是高素質高學歷,到了這裏竟然還要考慮下屬是不是識字的問題,她大約需要找個教書先生來了。
不過現在說這個不是時候,繼續說正事兒。
“好吧,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解決。到婉畫了——”她對着趙婉畫一笑,趙婉畫擡起頭,臉上的疤在燈火下面卻更加顯眼了,帶着一種慘烈的味道,“婉畫的廚藝很好,精于吃食的制作,而且你之前作出來的茶我很滿意,我想讓你負責一杯酒樓的食酒,不過你不必自己親自動手,只需要在我們招到了人之後訓練他們出來就好,至于訓練的方法,這很重要,一會兒你留下來我告訴你。至于平時的時候,你在櫃臺管賬就好。”
也就是說,陳阿嬌将財務的工作交給了趙婉畫。
趙婉畫一下擡起頭來,眼中帶着驚訝,她咬了咬嘴唇,想說什麽,可是看到陳阿嬌的眼神,那是一種帶着深意的信任的眼神,她便不說了,只是沉默地一點頭。
這個時候剩下的就是齊鑒了,陳阿嬌扭頭,“你武藝很好,一杯酒樓大了之後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狀況,你就訓練一隊護衛之類的人出來,這個有問題嗎?”
自古以來男孩子總是渴望一種帶着鐵血味道的征戰,說訓練人,齊鑒那是非常高興,幾乎是豪氣幹雲地一口氣就答應了下來。
陳阿嬌布置好了這些事情,後面還有更細的,只是今天天色已晚,不便再留他們細說,且讓他們各自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說。
“明天還有的忙,我們先回去吧。”
他們還在一杯酒樓之中,然後關了門,陳阿嬌站在樓外的街道上,擡頭看着這酒樓,這裏就是她新的起點了。
夜色之中,她周圍燈火零星,她袖袍寬大,落在身前,雙手并着放,然後一低首,轉身,滿頭青絲卻随之搖動,滑過了妙曼的弧度。
四人跟上了她的腳步,回了喬宅,剛剛合上門,卻聽到外面有急促的腳步和呼喊:“就是這裏,別讓東方朔跑了!”
陳阿嬌心頭一驚,那铠甲摩擦之聲,就在院外,她回身向着衆人比了噤聲的手指,食指放在唇邊,眼神忽然就帶了幾分煞氣。
“我們進屋。”
後面是各種各樣的聲音,陳阿嬌有種不好的預感。
外面一下就安靜了。
然後陳阿嬌聽見張湯的聲音:“陛下,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