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将軍府(二)ˇ 最新更新:2014-01-08:59:(1)
左慈的爹是正二品的金吾将軍,左慈的娘是威遠候嫡出的二女兒,左慈從小便是在父母的嬌生慣養下,金尊玉貴的長大。
只可惜,在她八歲那年,左慈娘久病不治,撒手人寰。算起來,左慈其實剛過了熱孝沒幾年。
左慈的娘生完左慈後,沒有調理好,虧了身子,不久便抱恙在身,再沒法子為左家再添男丁。而左慈的爹雖有幾房妻妾,卻只有一位二姨娘生了個兒子。那二姨娘貌美溫順,又氣質端莊。故而,左慈的娘去世後的第四年,左慈的爹便将二姨娘扶正,做了正妻。
那位二姨娘便是眼前這位美貌婦人了。
這原先的二姨娘、如今的左家當家主母娘家姓梁,父親是從五品的遼陽知州。她在娘家本是嫡次女,嫁與正二品的金吾将軍卻只能為妾。
嫁到左府後,她一共為左慈爹生了一子二女三個孩子。男孩今年不過七歲大,而兩個女孩,一個今年十三歲,一個十歲。
也不知怎的,自打左慈爹将梁氏扶正為妻之後,她便喜歡照着左慈娘生前常常佩戴的那些首飾的樣子,打些極為相似的首飾來帶。
這番舉動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你要說她不尊重左慈的娘吧,可認真論起來,那些首飾并非完全一樣,總有些變數在裏面;要說她是全然無心吧,可左慈怎麽看怎麽覺着不是那回事,礙眼的很。就比方說她今日所戴的步搖與耳墜,猛一眼望上去,便與左慈娘的遺物幾乎一樣,只不過左慈娘的是梅花鑲珍珠,她的是梅花鑲寶石。
所以,盡管梁氏待左慈溫柔體貼,左慈依舊相當讨厭她。這也并不怪左慈,阿荇覺着,如果她家二姨娘成日裏帶些與她阿娘相似的首飾在自己身邊晃悠,她也會惱怒的牙根癢癢的。
左慈從來不叫梁氏“夫人”,只按照從前的叫法,稱呼她姨娘,只将姨娘二字前的序數給去掉了,以凸顯她的與衆不同。可無論多與衆不同,到底還是被稱作“姨娘”,所以這無異于梁氏的一塊心病。
故而,今次梁氏聽到左慈依舊叫她“姨娘”,臉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面色讪讪的。
而阿荇卻不管這麽多。她此刻帶着人皮面具,正混在左慈的丫鬟堆裏,因此便随着金釵、銀镯她們,給梁氏與左家四小姐行了禮。
左四小姐搶在梁氏前面應道:“你們都起來吧。”聲音稚氣的很,又帶着小大人的成熟。
阿荇站起身,打量着梁氏與左四小姐。
阿荇與左慈是表姐妹,互動頻繁,往年阿荇随阿娘常常到左府來串門,可那時左四小姐不過是個庶出的,故而阿荇與她只打過兩、三回照面,只是偶然聽左慈說起過,這個丫頭憨裏憨氣的,不似左二小姐那般圓滑。而自從四年前左慈娘過世後,左慈爹又常年帶兵鎮守邊疆,阿荇便少來左府,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左四小姐。想不到,一眨眼她竟已經十歲了,長成一位小小少女。
梁氏調整好表情,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笑着與左慈敘些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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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慈本懶得應付梁氏,只是如今梁氏到底是左家當家主母,左慈便是再讨厭她,如今她身在左家,阿爹又駐守邊疆不在家,若想過的快活,也只能與梁氏保持明面上的友好互動,這才撐着精神與她閑話。
左四小姐坐在梁氏身旁,一雙眼睛四處打量了一圈之後,鎖緊了桌上阿荇吃剩下的點心。她悄悄的吞了吞口水,阿荇看在眼裏,心裏笑了笑。果然還是小孩子,見到吃食就挪不開眼睛
果然,左四小姐吞了不少口水後,終于開了口。
“長姊,”左四小姐眼巴巴的看着左慈,伸出小手指了指一塊芙蓉糕,“我想吃那個。”
左慈懶得應她,便只點了點頭。
左四小姐一聲歡呼,指使阿荇,“你将那個拿來給我吃。”怕阿荇拿錯,還與她描述了一番,“不要拿錯了啊,是左邊的那個,白白的,唔,叫什麽來着……”
阿荇囧了一囧,這左四小姐喜歡吃的東西竟然不知道名字。便張口與她道:“那是芙蓉糕。”
“對!就是它!”左四小姐開心的拍着手,依舊不忘指使阿荇,“你将它拿給我。”
阿荇懶得多事,便用幹淨的帕子托了一塊芙蓉糕遞給她。
誰知那左四小姐接過芙蓉糕,掃了眼桌面上的蜜汁瓜子,竟又命令她:“你再給我剝些瓜子來吃。”
阿荇從小到大皆是被人伺候,何時做過這伺候人的活計?她可不耐煩伺候一個小姑娘吃瓜子,便翻了個白眼,權當做沒聽到這話。
身旁的金釵見狀,忙走了過來,準備為左四小姐剝瓜子。
忽然一把聲音道:“金釵站住。那個新來的丫鬟,我四妹叫你給她剝瓜子吃,你沒長耳朵嗎?”
阿荇還沒來得及回過頭來,去看看那聲尖利聲音的主人是誰,後腦勺上便被一根指頭戳了幾下。那人用的力氣極大,疼的阿荇一瞬間眼淚汪汪。
只聽得那聲音恨恨的道:“你這小賤蹄子,莫非耳朵聾了?還不快去!”而随即那聲音便又放的柔和,恭恭敬敬的道,“長姊萬福。”
聽到這裏,阿荇不用回頭也知道,只怕是左府的二小姐到了。
這左二小姐是梁氏的長女、左四小姐的親姐姐,只比左慈小了一歲,今年已經十三了。
阿荇沒見過左二小姐幾次,只聽說她為人圓滑,在當庶女時很是安分守己,打扮的也素淨,可自從成為了嫡女,行事便飛揚跋扈了起來,而裝扮也比往日裏妖豔的多。
今日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小襖,胭脂和口脂也塗的很豔,頭上攢了兩只純以青玉雕刻鑲了粉珍珠的芙蓉玉簪。
阿荇曾聽左慈抱怨過,她那些庶出的姐姐妹妹中,她最為讨厭的便是這左二小姐。而讨厭她的最主要的原因道也不是別的,而是這左二小姐也暗戀皇太孫許多年。這個理由讓阿荇覺得左慈已經徹底無可救藥。
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左慈要是喜歡那左二小姐才奇了怪了呢。
說起來,左慈雖然向來與阿荇不和,平日裏但凡見到阿荇倒黴都會湊上前幸災樂禍的嘲笑一番,可是當阿荇與左二小姐一起站在她面前時,她當然是讨厭後者更多。
所以此時左慈見左二小姐與阿荇為難,便只當沒看見左二小姐這個人,繼續不甚耐煩的與梁氏話着家常,故意給她難堪。
左二小姐見左慈不搭理她,面上便有些尴尬。
左慈性子驕傲,從來不屑于與左府庶出的女兒們以姐妹稱道,甚至平日裏從不拿正眼看她們,權當做她們不存在。她倒也不鄙視或是輕視她們,而是完完全全的徹底無視。
而這左二小姐打小便是在左慈的無視下長大,左慈的這番行為未免太傷她自尊,她當然不會對左慈有什麽好評價。只是,舊日裏礙于左慈嫡女的身份,她不敢說些什麽。可是如今,她搖身一變,也成了左府的嫡女,便往往覺得自己已經不懼左慈了。
左二小姐一轉頭,見着阿荇還呆站着沒動,便柳眉一豎,怒道:“你這小賤蹄子還不趕緊為四小姐剝瓜子!”
阿荇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麽呼喝過。她心裏一怒,本想呼喝回去,但轉念一想,此時自己身份尴尬,又不能暴露。沒辦法,她只得忍住氣,求救的望向左慈。
恰巧左慈也向她望來。
左慈面上帶着笑,那分明是幸災樂禍的笑。
阿荇心中一堵,果然不能把左慈想得太好。
左慈看了一眼左二小姐,閑閑的道:“二妹,這個丫鬟你可使喚不動。”
左二小姐笑道:“她是左家的丫鬟,我是左家的主子。丫鬟伺候主子天經地義,我為何使喚不動?”她欠了欠身,“小妹愚鈍,還請長姊賜教。”
“二妹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左慈也不氣,依舊閑閑的道,“且不說這丫鬟是我房裏的,自古尊卑有序,我是姐,你是妹,你萬不該對長姊房內的丫鬟頤指氣使。況且……”她頓了一頓,“她是我從謝家表姐那兒借來的,本就不是咱們左府的丫鬟。”
左二小姐梗着脖子,“她此刻既然身在左府,便該伺候左府的主子,這才是為人奴婢的本分。”
“哎……”左慈嘆了口氣,“可是啊,倘若我謝表姐知道自己的丫頭在你那受了委屈,指不定會如何呢。”
左二小姐笑道:“長姊也別拿這些話來壓我,我左府未必就怕了她謝府,長姊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謝府裏病怏怏的那位能拿我如何?她若想為這丫鬟撐腰,且等她能下了地,再找來算賬吧。只可惜了,病成那番模樣,我看她也沒幾日好活了。”她轉頭惡狠狠的盯着阿荇,“如今我就是要懲治這眼裏沒主子的丫鬟。”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四十一章 将軍府(三)ˇ 最新更新:2014-01-21 09:29:00
阿荇的嘴角抽了一抽。
她對自己被人形容作“謝府裏病怏怏的那位”以及“沒幾日好活”有些驚訝,畢竟她打從上輩子開始,就從來都不是林黛玉那一挂的。這冒充自己的姑娘真是把自己活力又元氣的名聲給毀的徹底啊。阿荇在心裏默默哀嘆了一番。
一旁的左慈聽得這話,既不着急,也不生氣,只轉回頭來看着梁氏,笑道:“姨娘,你看二妹,還是小孩子脾性呢,你可好好管管她罷。”
方才梁氏只看着她姐妹二人争吵,并不作聲。此刻聽到左慈這樣說,便斂了笑容,厲聲與左二小姐道:“這麽大的人了,你還胡鬧些什麽!還不快給你長姊道歉!”
“什麽叫我胡鬧!”左二小姐尖聲叫道,不可思議的看着梁氏,“我又沒做錯什麽事,我為什麽要向她道歉?”
梁氏不為所動,只堅持道:“快給你長姊道歉。”
而在梁氏的身旁,左慈揚起小下巴,挑釁般的望着左四小姐。
左四小姐見着左慈這番神态,心裏頓時竄起一股子怒氣,她手一擡,指向阿荇,“四妹想吃瓜子,而這丫鬟……”
“二姐姐,”剛吃完芙蓉糕的左四小姐一邊吮着手指尖,一遍小小聲的打斷她的話,神情怯怯的,臉上卻滿是笑意,“我現在不想吃了,不用叫她剝瓜子。”
聽得這話,左二小姐仿佛是被人甩了一耳光。她恨恨的瞪了一眼拆她臺子的左四小姐,“死丫頭!你給我閉嘴!”
阿荇看了一眼左四小姐,心裏暗自一笑。
往日裏,衆人都說這左家四丫頭憨的很,長的憨頭憨腦,做事也憨裏憨氣兒。可如今看來麽,好像并不是這麽回事,她比她親姐姐倒是有趣的多。
左慈拍了拍手,總結道:“好了,四妹如今不想吃瓜子了,那麽,我便也不要二妹與我道歉了罷。”
左二小姐一聽這話,更是惱怒,她狠狠的盯着左慈,看見左慈反而笑微微的看着自己,越發覺得憤怒異常。
當憤怒迷了她心竅,她想也不想,揚起手掌,回頭便想給阿荇一個耳光。
豈料阿荇早有防備,見她舉掌扇來,下意識的立馬向後退了一步。可當躲過了這一掌之後,阿荇心裏忽然驚了一驚。她現在只是左慈的一個小丫鬟,這麽做簡直是在找死。
果然,左二小姐見一個小丫鬟竟然敢躲開自己的巴掌,怒極反笑。
而左慈見阿荇差一點挨了巴掌,心裏也是一驚。她下意識的掙紮着跳下床。可她腳傷未愈,這番舉動惹得金釵等一衆小丫鬟忙簇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攙扶住她。
左二小姐與左慈道:“長姊教出來的好丫鬟,竟敢這般忤逆主子,簡直是大逆不道。”又轉向阿荇,惡狠狠道,“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斷!”說完,二話不說,抓起阿荇的胳膊,拖着她便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呼喝她的貼身丫鬟去院子外頭叫小厮拿板子來。
阿荇踉跄着被左二小姐拽出房間,心裏暗暗叫苦。若不是忌憚謝府裏宇文珩與蒹葭找來的那個假阿荇,她早就揭了面具了,到時候看這位左家二小姐還敢不敢這麽拉扯她。
她回過頭求救的看向左慈,卻見左慈正急忙跟上前來,眼中滿是焦慮與擔憂的神色。而那梁氏依舊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好似完全沒有瞧見這一出熱鬧的好戲。
阿荇的眼神暗了暗。平日裏左慈張牙舞爪頤指氣使慣了,她本以為即便是左慈的阿娘去世的早,左慈在家也是過着衆星捧月的日子。可是,這麽看來,似乎左慈在家裏過的不是多麽盡如人意。
左慈腿腳不便,需要丫鬟攙扶才能走上前來,但她的氣勢卻沒有因此而有半分減弱。
她比左二小姐高半個頭,此時居高臨下的望着左二小姐,冷聲道:“你敢動她!”
左二小姐絲毫不懼左慈,将阿荇往地上用力一貫,道:“長姊莫動怒,待妹妹來幫長姊教訓這眼中沒有主人的賤丫鬟。”
左二小姐力氣不小,阿荇被她這麽一丢,一個沒站穩,“哎呦”一聲跌在地上,待得站起身來時,心裏早已經将左二小姐的祖宗十八輩問候了一個遍。
“我的丫鬟,何時輪到你來教訓?”左慈眼見有兩個小厮各扛着一只手腕粗的圓木進了院子,不由得怒道,“是誰允許你們進來的?又是誰允許你們動私刑的?都給我滾出去!”
兩個小厮受命而來,此時不明就裏,見左慈發怒,便忙跪了下來,而那眼神卻是悄悄的望着左二小姐。
“是我叫他們進來的,也是我叫他們給這丫鬟一點顏色看看的。”左二小姐道,“怎麽?長姊是他們的主子,使喚的動他們,我便不是他們的主子,使喚不動他們了?”她挑起眉毛,“長姊莫不是忘了,我也是這偌大将軍府的嫡女呢,嫡親嫡親的。說到底,我與長姊是一樣的。”
左二小姐今日這麽一鬧,只将左慈氣的想要把她一巴掌拍到牆上去,扣都扣不下來。見她這麽說,便嗤笑道:“續弦的女兒,也好意思說與我一樣?”她見左二小姐聽到這話即将要發怒,便又補充道,“我有身為威遠候的外公,你有嗎?我有身為左相的姨丈,你有嗎?”她見左二小姐越聽越怒,便再接再厲,道,“我有青梅竹馬的皇太孫殿下,你有嗎?你若沒有,又怎敢說與我一樣?真是好大的口氣!”
“你!”左二小姐被左慈的話刺激到,一雙手的拳頭捏的緊緊的,好似下一秒就要捶到左慈身上來。只是半晌過後,她不僅沒有錘向左慈,竟然還笑了起來。
只見她慢條斯理的道:“确實,長姊說的,我都沒有。可是長姊,我有疼我寵我的阿娘,我有将來要繼承這将軍府的親弟。你呢?你有沒有?”
“閉嘴!”自打左慈的娘去世後,左慈最是聽不得別人說她是沒娘的孩子。怒極攻心,她一巴掌扇到左二小姐臉上,力氣之大,竟将左二小姐的嘴打的流出血來。
左二小姐下意識的便要擡手打回去,只是巴掌舉到半空中,卻頓了一頓。
即使左慈與她都是将軍府的嫡女,可是,左慈可以打她,因為左慈是長姊,她卻不能打回左慈,因為礙于長幼有序。
梁氏見自家女兒吃了虧,也不再裝作沒看見門外的鬧劇,忙扶了小丫鬟的手,走出門來。
“好端端的,你們姐妹二人這是怎麽了?”
而左二小姐停在空中的巴掌忽然偏了偏方向,直直的向站着她們身後的阿荇的臉上揮去。
阿荇眼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自己的臉上。
看如今這番情形,左慈在家中竟然過的略艱難,連續弦的女兒都敢給她氣受,如今怕是有心無力,無法護自己周全了。而自己若是再躲開那一巴掌,今日的這番鬧劇便更沒辦法收場。可自己又不能公開自己的身份。
情急之下,她雙手捏了一個訣,将自己的臉幻化成夜叉的模樣。
一張青黑色的皺皺巴巴的臉上,幾塊皮膚被殘忍的揭了開來,那鮮紅的肉上蠕動着一條條白色的肉蟲;一雙暴突的泛着紅血絲的眼球,眼角還在往外滲透着鮮血;伸出嘴巴老長的鮮紅的舌頭垂墜而下。
阿荇完全是照着上輩子看過的恐怖電影中女鬼的形象幻化而成。
左二小姐果然中了招。
眼見眼前小丫鬟那張其貌不揚的臉剎那間變的如地獄惡鬼一般形容恐怖,左二小姐忙不疊的收了巴掌,慌張着大叫一聲“鬼啊!”,而後竟然生生的暈了過去。
阿荇背對着梁氏與衆丫鬟,她們自是看不見她的幻術;而左慈和小厮還沒來得及看到阿荇的臉,阿荇便已經收了幻術。方才只有那左二小姐看到這番恐怖的景象,故而衆人對左二小姐所喊的那一聲“鬼啊”很是莫名。
左慈愣了一愣,問扶着她的金釵,“她方才叫什麽?”
“回小姐,”金釵顯然也在呆愣着,“二小姐剛剛說有鬼。”
“青天白日,哪來的鬼?”左慈不屑的看了躺倒在地的左二小姐一眼,“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兒啊!”梁氏見左二小姐暈倒在地,忙撲上去抱過她,很是擔憂,“怎麽……怎麽竟忽然就暈了過去……”
左慈對這梁氏越發沒有好感,“回姨娘的話,看二妹這番情形,怕是平日裏虧心事做的太多了。”
梁氏卻再沒心思與左慈說些什麽,她手忙腳亂的,一邊叫人去宮中請太醫,一邊叫小丫鬟們将左二小姐攙扶回自己的院子裏。之後,再沒看左慈和阿荇一眼,便匆匆的跟着走了出去。
左慈見那一行人走遠了,狠狠的白了她們一眼。她傷了腳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被她們這一鬧,更是心裏糟糟的。
這時,身後的玉镯忽然驚呼道:“表小姐!”
左慈回過身來。
只見阿荇竟然噴出一口血,然後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四十二章 将軍府(四)ˇ 最新更新:2014-01-21 09:59:00
阿荇白日裏施展了幻術,竟然遭遇了強烈的反噬。她吐出一大口血後,便陷入了昏迷。
阿荇生平第一回遇見這樣的情況,左慈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礙于阿荇此刻的身份,她不敢明目張膽的請太醫來為阿荇看病,只能去京城中最好的醫館尋來了最好的大夫。那大夫望聞問切了一番,便提筆開了藥。左慈着金釵拿着藥方去抓了藥,煎成湯水,喂給阿荇吃。
只是,此刻阿荇牙關緊閉,那藥水不容易喂不進去,大半都灑在了枕頭上,只有小半被阿荇吞了。
到底不是皇宮的禦醫,那藥房似乎根本沒有起什麽作用。而折騰到大半夜之後,阿荇竟然又發起了高熱。
阿荇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一張小臉燒的通紅,嘴唇皲裂泛着白。
左慈見阿荇變成了這樣,急的團團轉。
雖然平日裏,左慈總是看阿荇各種不順眼,經常心裏巴不得阿荇能夠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再也不要出現她和宇文珩的面前。可說到底,說歸說,想歸想,她也從來沒有真的希望阿荇死掉。
此刻,她雙手合十,不停的與佛祖念叨着她平日裏的那些念想全都做不得數,都是她随口亂說的,希望佛祖們保佑阿荇快快好起來,早日醒來。
她心誠的只差沒有跑去左府西南角的小佛堂裏,在佛像前跪下,為阿荇磕頭祈禱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左慈拖着一只傷腳,在金釵的攙扶下,跛着腳一刻不停的在阿荇房中來回踱步,嘴裏無意識的念叨着,也不嫌腳痛。
“小姐,”金釵見左慈一番大難臨頭又找不到主心骨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提醒她,“不如,不如去找皇太孫殿下想想辦法吧?”
一聽到“皇太孫殿下”這五個字,左慈眼睛一亮,一拍掌,“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殿下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他肯定會有辦法!”只是開心沒持續多久,她随即又犯愁道:“不行不行,這行不通。我之前答應了表姐,要幫她回府。我答應過的事情,絕不能食言。如今,她自是不能暴露身份,而謝府中的那位……謝府中的那位八成跟殿下拖脫不了幹系,若是今日去尋了殿……”
“尋了什麽?”
一把清冷又清朗的的嗓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宇文珩推開門,自夜幕中走了進來。
“殿下?”左慈乍一見到宇文珩,頓時心花怒放,完全不見之前的憂愁。她笑盈盈的撲上前來,與宇文珩見了禮,“殿下萬福。”
“免了。”宇文珩繞過左慈,徑直走到阿荇的床前,皺着眉頭打量着阿荇,“才幾日不見,竟又把自己折騰到如此境地,真是個笨的。”他轉頭問左慈,“阿慈,我帶阿荇去療傷。”彎下腰,便想抱起阿荇。
左慈見宇文珩只關心阿荇一個,竟毫不理會她的腳傷,正有些郁郁寡歡。此時聽見宇文珩的話,便搖了搖頭,道:“殿下,阿慈允諾了表姐,不許任何人帶走她。阿慈雖是女子,卻也知道一諾千金。”她垂下眼睛,“所以,便是那人是殿下,也不可以。”
宇文珩打量着左慈半刻,直起身,“那便不帶她走了。你們先退下吧。”見左慈固執的不肯離去,只得補充道,“我要為她療傷。”
左慈咬着唇,想了半晌,終于與宇文珩福了一福,帶着一衆丫鬟離開了。
宇文珩見衆人都已經離開,門也已經關上,這才在阿荇床邊坐了下來。
他将阿荇臉上的亂發拂至耳後,捏了捏她的小臉。阿荇的嬰兒肥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故而手感不如從前好,而此刻她燒的小臉滾燙,手感便更不好了。
宇文珩“啧啧”了一聲,像是有些嫌棄。
他從懷中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小瓶,那瓶子上栩栩如生的雕镂着一只不知名的怪物,竟與嫏嬛佩上的怪物有幾分相似。
他從那瓶子中倒出三顆丸藥,撬開阿荇的嘴,喂她服了下去。
“蘇複的幻術你也敢學。”宇文珩見阿荇将那三粒藥碗吞了,才望着她自言自語道,“當心哪天走火入魔,白白賠掉了性命不說,還叫我當了鳏夫。”
他靠在阿荇的床頭,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頭。
桌上的紅燭“哔啵”“哔啵”的響着,偶爾還能聽見室外北風的呼嘯。
宇文珩就這樣陪着昏迷不醒的阿荇,靜靜的呆了半晌。
“蘇複那小子……”他忽然恨恨的念了這麽一句,也不知是想起了些什麽。
那丸藥當真是靈丹妙藥,阿荇的燒雖然還沒有退,但她迷迷糊糊中聽到一句“蘇複”,又隐隐約約覺得有人在撫摸着她,她只覺得渾身疼的厲害,張了張口,艱難的吐出一句“師父”。
宇文珩見阿荇能夠說話,揚了揚眉,“那小子不是什麽好人,藥倒是好藥。”
他聽不清阿荇在說什麽,便彎了腰,将耳朵湊近阿荇的嘴,“阿荇,你說什麽?”
“師父……”阿荇呢喃着。
“師父?”宇文珩直起身來,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師父……”他捉摸着這個詞,若有所思。
半晌,他将阿荇的手握在手中,緊緊握住,“蘇複。你竟然在念叨蘇複那小子。”乍一聽,他的語氣竟像受氣的小媳婦兒,滿是埋怨,“阿荇,莫不是你想要紅杏出牆?”
“殿下。”左慈敲了敲門。
宇文珩擡眼看了看,将阿荇的手放回被子中,才道:“進來。”
左慈端着一盞湯碗,推開門,跛着腳走了進來。
她與宇文珩笑了笑,“殿下,喝點粥吧。”
宇文珩道:“放桌子上吧。這麽晚了,阿慈你竟還沒睡?你的腳傷未愈,不該四處亂走。”
“阿慈睡不着。”左慈實話實說,“怕殿下腹饑,便親自下廚煮了碗玉香粳米粥。”
“阿慈煮的粥?”宇文珩的語氣忽然柔和了許多,似是在懷念些什麽,“許多年不曾吃過阿慈親手煮的粥了,珩甚為想念。”
聽得這番話,左慈睜大了眼望向宇文珩,像是在期待着什麽,又好像不能相信:“殿、殿下何時吃過阿慈煮的粥?”
宇文珩卻不答她,只望着桌上紅燭跳動着的火焰,他的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上一回吃阿慈的粥,還是在臘八節。”
左慈手中的帕子跌落在地,她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中,睜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宇文珩。
宇文珩望着左慈,“阿慈,你我是一樣的人罷。”
左慈簡直難以置信,“殿、殿下,你也……”
宇文珩點了點頭,随即轉頭望向床上的阿荇。阿荇出了許多汗,額頭上滿是汗水。宇文珩便掏出帕子來,輕柔的替她将汗珠一一拭去。
左慈看着宇文珩的舉動,默默的道:“上一世中,并沒有她的存在。”
“的确。”宇文珩附和,“她的出現,于我而言,當真是一個意外。”
“既然殿下與我是一樣的,那麽,恕阿慈鬥膽問一句,殿下當真要娶表姐?”左慈憂心的望着宇文珩,“她完全是未知的……”
宇文珩打斷她,“未知的命運,未知的美人,這樣不好嗎?”
“可是殿下,如今既然能夠知道賢親王的任何舉動,那麽,我們再不能有絲毫差錯。若是将表姐這樣一個完全未知的人物放在身邊,萬一出了什麽差池,那麽……”左慈頓了頓,“功虧一篑,覆水難收。”
“賠了前世的,今生我要向他一一讨還。”宇文珩站起身,“一個小小的未知的謝清荷,還能逆的了我的乾坤?”他看着左慈的眼睛,“她的背後是相府,而左相的助力,我非要不可。”他随即扭過頭來看着沉睡的阿荇。況且,阿荇,你是我的心上人,我絕對不能放手。
“殿下……”左慈還有些猶豫。
宇文珩卻彎腰為阿荇掖了掖被子,将桌上的粥一飲而盡。
“好味道。”他稱贊,拍了拍左慈的肩,“早些睡吧。”言罷,他徑直舉步走了出去。
見宇文珩走遠了,左慈端起桌上的碗,以手摩挲着,在阿荇床邊坐了下來。
那湯碗還有溫度,床邊也還殘留着宇文珩的餘溫。
床上的阿荇依舊閉着眼睛,像是在沉沉昏睡。
“表姐,我真是羨慕你。”左慈目光茫然的望着阿荇,好像透過她,看向了另外的地方,“上輩子我沒能等到成為他的妻子的那一天,這輩子,只怕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有時候我常常想,為什麽左相的女兒是你,不是我?為什麽我阿爹不能像你阿爹一樣,變得更厲害一些?這樣,我便可以成為他的妻子了。”她的目光中慢慢的都是憧憬,“那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是啊,”她眼睛裏的光漸漸的淡了去,“這種幸福離我多麽遙遠。”
左慈又靜靜的坐了一會,才離開。
左慈離開後,原本昏睡的阿荇忽然睜開眼睛。
“左相的助力,我非要不可。”
《皇太孫妃,去哪兒呀?》宸狐 ˇ第四十三章 将軍府(五)ˇ 最新更新:2014-01-23 13:29:00
許是籠了太多炭,阿荇躺在床上,只覺得燥熱的很,渾身直冒熱汗,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因此自從宇文珩與左慈二人走後,阿荇在床上翻翻滾滾了許久,直到屋外的天亮了起來,都沒有睡着。
一夜未眠。
阿荇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團,只露出半張小臉來。她伸長了脖子,望了望窗子。
這屋子裏的窗子被糊了厚厚的一層窗紗,冷風刮不進來,光線也不易照射進來。此刻,窗子白白的,怕是屋外的天已經大亮了。
在冬季,天大亮時,約莫便是辰時四刻了。
辰時四刻已經很遲了,若是再要賴床,左慈怕是又要來嘲諷她了。她正渾身不舒爽,若是被左慈嘲諷幾句,只怕她會更覺得難受。
阿荇掙紮着下了床。
站起身時,她的眼前猛地一黑,差點向前栽下去。慌忙間,她扶住了床柱,這才沒有摔倒。穩了穩身形,她只覺得整個人頭重腳輕,腦袋暈作一團。
“表小姐。”銀镯推門進來,見阿荇已經起身,忙上前來伺候,“表小姐身子還未養好,何不多睡一會?”
“不了。”阿荇笑了笑,“麻煩銀镯姐姐,伺候我洗漱吧。”
銀镯笑着應了下來。
待阿荇漱了口,淨了面,将平日裏戴的那張人皮面具仔細的貼在面部之後,左慈被金釵攙扶着,走了進來。
銀镯正在為阿荇梳頭,見左慈進來了,忙屈身行禮。
左慈亦跟阿荇見了禮。
“表姐現下感覺如何?”她在桌邊坐下,并未問阿荇為何嘔血昏迷。
“不太好。”阿荇皺了皺眉眉頭,老實答她,她也并未問昨日宇文珩與左慈的那番對話,和左慈單獨留下時說出的那番話。
前生與後世這兩個詞過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