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陸峰完全沒明白這個在一起是什麽意思，一臉空白地望着兩人。
陸一掃了眼易澈，剛剛的不好意思盡數消散，眼裏滿是堅定。他解釋說：“跟他一起生活，以後如果可以的話領證結婚。”
陸峰輕輕地“啊”了一聲，顯然沒有反感或者驚訝，只是有點意外，他垂下眼，給已經空了的杯子倒上酒，遲緩地端到唇邊，抿了一小口，似是在琢磨這件事，咂咂嘴品了品酒味兒，随後一飲而盡。
易澈沒料到陸一會突然這樣說，一時有點無措。
他想如果陸一提前告訴他，他能準備些話哄哄陸峰，陸峰若是反對，他再不濟也能辯解兩句争取點機會，現在腦子裏亂作一團，話通通卡在喉嚨裏，發不出聲。
陸一最為淡定，他說了這件事好似就結束了，陸峰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
然而陸峰喝完這杯酒，慢慢放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丢進嘴裏，突然笑了聲，一邊點頭一邊說：“挺好挺好。”
擡起眉眼掃過二人，又是幾聲“挺好”。
陸一本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但聽見陸峰這幾聲“挺好”有點想哭。
以前他不理解陸峰，甚至不理解自己。
他總是獨來獨往，除了直播必要的互動他幾乎不怎麽說話，他以為是天性使然或者是陸峰帶給他的成長環境如此，現在有了易澈，有了隊友，在這一聲聲“挺好”裏他才恍然，他和陸峰其實是一樣的。
小的時候陸峰在家裏吵吵，是希望陸一和他頂嘴的，對兩句家裏才有聲，後來陸一不說話，他也就不回家了。
陸峰沒有結婚，想來挺孤單。
父子倆都是渴望有人陪伴的。
陸一嘴裏有點澀，伸手拿了陸峰面前酒壺倒上一杯。
“狗兒子你幹什麽喝老子的酒！？”陸峰伸手就要搶。
陸一護着酒壺，張嘴不客氣道：“我給你帶了一個孝順兒子回來還不能喝你一口酒？”
陸峰的手停在半空，想明白陸一說的話，視線飄向易澈，滿眼新奇，“兒子，叫爸爸。”
易澈：“……”
這似乎是個梗。
易澈錯愕的神色慢慢溫柔下來，他甜甜叫道：“爸。”
陸峰滿意點頭，笑意都掩不住，“行吧，但你只許喝一口，這一壺都倒不了幾杯，狗兒子你別喝完了。”
“爸，我再給你叫一壺。”易澈喊得順口。
陸峰揮揮手，成心和陸一作對，“不要了不要了，陸一你給老子還回來。”
…
晚上的風更冷了，紅燈籠在地面印下一團團紅影，像是從地面跳出來的火焰，排成一列，指引着回家的路。
吃完飯兩人沒能去看電影，因為陸一喝醉了。
蛋糕都還沒來得及拆，父子倆拼起酒來，陸峰也喝多了，但耐得住酒勁兒，不要人送，自己回家去了。
分開之前陸峰兩手提着易澈送的年貨，胡亂揮舞，還嘲笑陸一：“什麽垃圾酒量，就這點上不了臺面！還要我兒子送你回去，丢不丢人！”
易澈也不知道是因為極為順口的“兒子”，還是那誇張的動作，反正覺得陸峰怪可愛的。
他兒子也很可愛，老老實實跟着自己走，腳步平穩，如果不是陸一幾近迷戀的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身上，還真不知道他醉了。
走到樓下，黃桷樹的陰影蓋下來，陸一停住腳步，手從易澈的衣服下擺伸進去，輕輕摩擦着他的後腰，語氣黏膩，“哥，你那裏還疼嗎？”
易澈停在他面前，一手拎着未拆封的蛋糕，一手繞過他的後頸将他的腦袋摁向頸窩，“想要？”
陸一雙手環住易澈的腰，悶在他頸側的頭輕輕點了點。
“想要就給你，走吧先回去。”易澈揉揉他的後腦勺。
腦袋的确好揉，怪不得陸一經常揉他。
陸一不走，悶聲說：“抱一會兒。”
“那你手揣我兜裏，冷。”
易澈剛說完就覺得腰後一涼，陸一雙手直接伸進去了，雖然他的手心是熱的，但薅起來的衣擺漏風，冬夜的風那個呼呼往裏灌。
易澈咬牙忍了忍，都認爹了，這是弟弟，得寵着。
“哥，我想吃蛋糕。”陸一擡起頭。
艹了，這撒嬌的語氣，硬了。
“現在？”
“嗯。”
“在這兒？”
“嗯，還沒許願。”
易澈憋着火拉着陸一到一邊的石凳子旁，拆開蛋糕包裝插上數字蠟燭，用火柴點燃。
燭光搖曳，陸一蹲在旁邊，閉上眼，雙手疊成拳放在鼻尖前。
易澈慌忙掏出手機将他這認真的樣子拍了下來。
“許了什麽願？”易澈見他睜開眼便随口問道。
陸一看着他的眼睛說：“和哥在一起一輩子。”
陸一今晚上每一聲“哥”都軟糯糯的，特別乖。
兩人在樓下街角切了蛋糕，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陸一蹲累了幹脆席地而坐。易澈用手指沾了一點奶油點在陸一的鼻尖，然後花式拍照。
蛋糕吃了好久好久，陸一的酒勁兒都被夜風吹散了。易澈還在回味照片，陸一瞥了眼，“易澈，把我鼻子上的奶油擦掉。”
“不要。”
“今晚還想睡覺的話就擦了。”
易澈眉梢一挑，“做一晚上？”
陸一也不說話，就看着他。
易澈撐着石頭凳湊上去，舌尖一卷，奶油就沒了。
陸一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人帶到自己懷裏，狠狠親吻。
火終于從地面燒到了兩人身上，他們磕磕絆絆地上樓、滾進浴室，又滾到床上。
兩人都很瘋，易澈是因為陸一跟他爸出櫃了，陸一……陸一好像也是，只不過多了一層念頭，他想要易澈一輩子。
陸峰的“挺好”後面應該是：“有人陪着挺好，在一起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在一起一輩子。”
陸峰除了罵人強點，這些話根本不會說，但陸一明白。
他也想一輩子，不是期望易澈陪他一輩子，而是易澈的一輩子他都要了。
“哥，我不會放你走了。”
易澈仰着脖子，繃着的腿慢慢環上陸一的腰。
他壓着呻/吟說：“老公，爸說你20了，那差我的兩年今晚得補上。”
“好。”
新年的清早，易澈在網上找了鞭炮的音效，噼裏啪啦把陸一吵醒，“起床了，收拾房間然後去給爸拜年。”
陸一冷着眼坐起來，語氣生硬：“你對你親爸有這麽好嗎？”
易澈想也不想：“那肯定沒有。”
這過年電話都沒打一個，別說拜年了。再說易之林根本沒有過年的意識，現在指不定在哪間會議室裏。
“手，放哪兒？”陸一把被窩裏不老實的爪子拎開，“別瞎撩，求饒的時候沒見這麽勇敢？”
“陸寶啊，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話痨了。
易澈頓了一下之後接着說，“好了～”
他們打算讓陸峰到出租屋來住，安裝了空調也暖和，陸一勸肯定不行，但現在有易澈。
陸峰寶貝易澈得不行，比親兒子還親，這幾天也給陸峰買了不少東西，衣服褲子什麽的成套成套買，還有牛奶水果之類的，反正易澈買的陸峰都收下了，到哪兒都誇他新兒子孝順。
陸一雖然樂見其成，但是有時候感覺在易澈心裏，他的地位都比不上他爸了，比如現在，大清早的明明可以晚點過去找陸峰，非要把他起床氣招出來。
陸一拍拍臉醒瞌睡，下了床從椅子上拿了衣服褲子丢給易澈，“你給他打電話。”
“晚點打，我們還得吃早飯。”易澈把毛衣丢回床尾，“我要穿你手上那件。”
陸一無奈，換了一件毛衣，一邊穿一邊說：“以後買衣服買兩件一模一樣的好了。”
“嗯，同意。”易澈笑着下床，逮着陸一完成早安吻指标之後飄進廁所。
收拾好東西他們去了廢棄停車場外，易澈給陸峰打了電話，陸峰慢悠悠地出來，還沒走近易澈便喊道：“爸，新年快樂。”
“恩。”陸峰捧着他的茶杯走近，笑眯了的眼在看見陸一的瞬間就嚴肅起來，“狗兒子不說兩句？怎麽這麽不懂事？”
“爸，新年快樂。”陸一幹癟癟說。
“易澈你瞅瞅他那臭臉，你看他像是給老子拜年的樣子嗎？”
易澈看着這倆父子都好笑，他伸手半圈着陸一，把陸一的手從褲兜裏抽出來，像教小孩子一樣捏着他手腕沖陸峰做了個作揖的動作，“爸，新年快樂。”
“乖兒子。”陸峰從包裏摸了一個紅包出來，塞進易澈手裏，随即轉身就走，“走吧，逛逛，逛了去你們那兒吃飯。”
陸一：“……”
易澈背着陸峰，在陸一臉上親了一口，偷偷把紅包放進陸一的羽絨服包裏，跟上陸峰，又是一口一個“爸”哄得陸峰開心至極。
每年初一都是好天氣，陸一摸到紅包的棱角，輕輕勾唇笑了，他挺了挺背脊，一直掩在衣領裏的下巴露出來，春天已經悄然而至，他擡腳跟在二人身後，一起迎着陽光走向遠處。
午飯是陸一做的，随便做的幾個菜，陸峰嘴上挑剔着，吃得卻比往日都多，幾個月都沒吃過自家狗兒子做的飯了，想了好久，而且今天很開心。
陸峰吃飽過後，滿足放下碗，從兜裏又拿出一個紅包：“剛剛那個還給易澈，這個是你的，老子才贏的錢，好好花，別浪費。”
多虧這幾次易澈幫他揭開了他爸的真面目，對于他爸別扭的喜歡，陸一都不驚訝了，收了紅包說了句“謝謝爸”就揣好繼續吃飯。
陸峰看他又不順眼了，直接上腳踢他，“沒良心的狗兒子。”
陸一“哼”一聲，從旁邊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紅包丢過去，“你的。”
陸峰一捏就知道錢不少，“肯定是易澈包的。”
“是是是，你大兒子給你的。”陸一嘴裏還嚼着菜，沒好氣地囫囵一句。
易澈趁勢說：“爸，你要不搬到這兒來住吧。”
易澈還沒說理由，陸峰就打斷他，一個勁兒說不行。
“爸，雖然我們沒法天天回家，但每個月一定會回來看看你，你住這邊我們放心，而且我們直接回家來，陸一也方便做飯。”
陸峰點點頭，“有點道理。”
易澈看這勢頭用手肘使勁兒拱陸一。
陸一擡起眼：“搬過來吧，貼櫃子上的對聯別撕我的，其他的随便造。”
易澈：“……”
陸峰指着對聯“呵”了一聲，“寫的什麽玩意兒，念來老子聽聽。”
“招財進寶。”陸一睜眼說瞎話。
“狗兒子下午去那邊收拾行李去，搬就搬吧，易澈，你說了會回來看我的哈，得回來。”
“知道了。”陸一搶先應下。
易澈見陸一吃完，收了碗筷到竈臺邊洗碗，讓他們聊。
陸一扯了紙巾擦桌子，“爸，我現在是電競職業選手，說簡單點就是打游戲賺錢，戰隊是易澈弄的，我就是想說…以後比賽的話你想看我就給你拿票。”
陸峰沒說話，後背倚着窗靜靜看着他。
“現在只出了全國賽的賽程，以後還會有世界賽，你兒子…”陸一突然笑了一下，“你兩個兒子都很争氣，現在過得很好，你也要過得好些。”
“狗兒子越來越會說話了。”陸峰摸出煙來點上，聳聳鼻尖，“知道了，比賽老子看不懂就不去了，但是你要是出去，去哪兒了你得給我說一聲，別丢了，一百多斤挺值錢的。”
陸一板着臉，踢了下桌腿兒，“哥，你過來給老太爺付一下肉錢。”
“狗肉貴。”陸峰也笑起來。
易澈甩甩手上的泡沫，上半身後仰，“爸，你小兒子是無價之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