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待了大半個月,宋天暮準備回去了。

那幾天小寶寶一直咳嗽發燒,兩個新手爸媽忙得不行,宋天暮自然沒讓他們去送,準備自己打車去機場。

沒想到下樓的時候發現池明知的車,池明知坐在裏面等他。

一時之間不知道說點什麽,還是宋天暮先開口:“你來找我哥嗎。”

“我聽說你今天走,想來送送你。”

“……哦。”

池明知給他開了車門,他只好坐上了副駕駛。

車裏是熟悉的香味。

宋天暮按下車窗往外面看,突然想到自己剛離開老家那年,跟着陸凱揚一起坐出租車去天虹玩,路上也是這樣一直往外看。

當時在想“好多樓啊”。

現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路上有點堵,時不時就要停下來等一會兒。

“你怎麽不放歌聽啊。”宋天暮說。

“你想聽什麽?”

“不知道啊,還能點歌嗎。”

“我可以給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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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暮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好笑,他還沒聽池明知唱過歌呢。

池明知問:“新租的房子怎麽樣?”

“和之前那個差不多。”

“你的衣服還是那麽亂七八糟堆着嗎,我發現你現在怎麽變邋遢了。”

“我邋遢?我多愛幹淨啊。”

池明知被他逗笑了,“哪個幹淨人把內褲亂扔啊。”

宋天暮覺得很尴尬,“那不是特殊情況嗎,都地震了誰還想着收內褲啊。”

“你就說你邋遢得了。”

“你不邋遢,內褲還讓我給你——”

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宋天暮閉了嘴。

過了會兒,池明知說:“你侄女叫什麽來着?”

“陸珍,我哥本來想叫陸珍珠,我嫂子堅決不幹,最後就叫陸珍了。”

又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宋天暮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頭。

前面堵了,池明知停車,回頭看他。

宋天暮本來想問一句看什麽,又覺得還是沉默到底算了。

很意外自己那天會哭成那樣,但就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停下來,其實那時候什麽都沒想,只是聽他說話就忍不住掉眼淚。

“三月份從日本回來之後我心情很好,你知道為什麽嗎。”池明知說。

“為什麽?”

“因為你說你不恨我。”

聽到他這麽說又有點想哭,趕緊閉上眼睛想點別的分散注意力。

終于到了,池明知停好車,拉着他的行李箱和他一起進機場。

“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宋天暮沖他擺擺手。

池明知拿出一個小便簽本和一根筆遞給他。

“嗯?”宋天暮不明白他想幹什麽。

“你的新地址可以給我一個嗎。”池明知說:“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去一趟日本,離你那不遠的話想去看看你。”

宋天暮看着他的手,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拿着一個金槍魚飯團遞給自己的樣子。

鬼使神差的,宋天暮接過便簽本,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新地址。

池明知把它接過來放好,“那我回去了。”

宋天暮點點頭,走了兩步,回頭,發現池明知也在回頭看他。

只好轉開臉,繼續去安檢排隊。

回到學校之後依然是忙忙碌碌,這學期理論課的比重降低,但在實際創作中需要思考的好像比之前更多了,沒想到過去覺得是負擔的感性反而變得珍貴了起來,心胸和眼界也随之開闊,他希望能不斷拉伸自己,突破之前覺得很難跨越的邊界。

有了新的感想,想去做新的作品,看了大量的電影和書,揣摩別人作品的意圖,希望能以此填補空白的時光。

池明知是在一月初來找他的,日本新年,學校放假,宋天暮趴在床上看書,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慶幸自己這次內褲沒亂丢。

不過家裏還是有一點點亂,吃了午飯之後,池明知說要幫自己收拾。

宋天暮只好說好的,心想可能這就是潔癖吧,看到別人的房間亂了就手癢癢。

收拾了一會兒,池明知又把他最近的畫整理了一下。

在整理到某一張的時候多看了一會兒,好像很喜歡。

“你之前說可以送我一張,還算數嗎。”

“算啊。”

“那我拿走了。”池明知把那張畫抽出來,仔細地卷好。

畫上有個西裝小人,好像站在信號很差的電視機裏一樣,身體錯位,眼神冰冷,沒有嘴巴,腦門前一縷奇怪的劉海,腦袋後面是電視無信號的彩屏。

這次池明知只呆了兩天就走了,雖然他沒說,但宋天暮能看出來他應該沒怎麽休息好。

可能真的很忙吧。

他走之前,宋天暮實在是懶得做飯送行,就問他吃生雞蛋拌飯加醬油可不可以。

池明知說可以,宋天暮做了兩碗。

池明知嘗了嘗,臉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不好吃啊?”

“還好。”池明知把剩下的飯吃完了。

然後,他起身燒了點開水,找了個大碗,打了個生雞蛋進去,又把開水倒進去,一點點攪散,最後放了點鹽。

“你要是不知道吃什麽的話可以弄點這個湯,方便,沒胃口的時候也能喝得下去。”

宋天暮一臉“這玩意能喝嗎”的表情。

試着喝了一口,沒想到還挺好喝。

“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別讓你哥擔心。”

宋天暮點點頭。

池明知拿着他的畫走了。

宋天暮把剩下的湯喝掉,坐在地上發呆。

池明知沒說還會來,宋天暮就以為他不會再來。

沒想到再見面是三月份,學校放寒假,宋天暮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池明知來的時候他正趴在陽臺上抽煙。

也許是因為因為太忙了,壓力有點大,他在便利店買水的時候忍不住拿了一盒,回家之後試着抽了抽,雖然被嗆得直咳嗽,但好像真的有一種“沒那麽心煩”了的感覺。

不過不想變成渾身煙味的人,每次抽完之後都要洗澡漱口,為了避免麻煩只好晚上抽。

他給池明知開門的時候手裏的煙還沒來得及按滅,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慌亂,趕緊把煙頭丢到馬桶裏沖掉了。

好在池明知沒多問。

宋天暮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家裏沒準備什麽,只好泡了點紅茶招待他。

“你家怎麽這麽冷?”池明知端着茶說。

“還好吧。”宋天暮去冰箱裏拿了一盒牛奶,想往他的茶裏倒。

“這能喝嗎?”

“當然能喝了。”

池明知躲了一下,牛奶灑在他的黑襯衫上。

宋天暮:“……”

“沒事。”池明知起身去開自己的登機箱,“我帶了換的衣服。”

他把襯衫脫掉,露出上身,宋天暮看向他的左臂。

上面多了個紋身,一個西裝小人,好像站在信號很差的電視機裏一樣,身體錯位,眼神冰冷,沒有嘴巴,腦門前一縷奇怪的劉海,腦袋後面是電視無信號的彩屏。

他上次拿走的畫。

“你紋這個幹嘛?”

“你不覺得很可愛嗎。”池明知轉過身,拿兩根手指捏那個小人的臉。

小人的臉皺了起來,看起來好像很沮喪似的。

宋天暮突然覺得沒辦法忍受,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倆還要這樣假惺惺地聊天,裝沒事人,也不知道池明知為什麽還要來找自己,那些問題他懂了,所以呢?所以一切還是不能重來啊。

“我覺得咱們倆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宋天暮說:“我不知道要和你說什麽,這樣挺沒意思的。”

池明知沉默地看着他。

宋天暮低下頭,從兜裏掏出煙點了一根。

“你要是想以後我回去了還能見面,像朋友似的出去吃飯,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但是有什麽意義呢?見了面你難受我也難受,為什麽非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池明知換上新的襯衫,一顆一顆系好扣子。

“我上次來就想問你了,為什麽你畫的這個人前面那縷頭發特別像一道疤啊,是故意拿頭發蓋住了嗎。”

宋天暮愣住,無措地看着他。

“他也給別人擋過酒瓶子嗎?”

宋天暮想說點什麽,卻在開口的時候紅了眼圈。

對視幾秒,池明知突然吻了過來。

宋天暮腦袋裏嗡地一聲,下意識想推開他,卻又着了魔似的去摸他的額頭。

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抱着他躺在床上,衣服扔了滿地,盡管心裏非常想抗拒,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推開他。

被進入的時候很想說“我不知道”,卻只發出一點含糊的聲音,主動回應他的吻。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感覺好像要死在床上,只能抱着他的脖子免得掉下去,呼吸之間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淡香,越聞越覺得快瘋了。

結束之後緩了好久才緩過來,随即陷入了慌亂,很害怕他說對不起,更害怕他道歉或者想和好。

因為真的不知道怎麽回答。

突然覺得身上一熱,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被抱住了。

“我知道你現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也不想破壞你的生活,但是能不能不要說什麽再也不見了啊。”池明知的聲音有一點不易覺察的顫抖,“我怎麽可能忍得住一輩子不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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