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狩獵大廳
管家的和顏悅色似乎與生俱來。
他的手掩在袖子裏,見他們從密室裏出來也沒有特別的表情。
幾人中,羅罹已經成了外交代表,專門與其他人和管家對話。
這次對話前,他回頭看了于淩一眼,沒有立刻接管家的話。
于淩似笑非笑道:“我們看您木雕做得不錯,不知道能不能借一個來欣賞欣賞?”
管家:“抱歉,尊敬的客人,這個要求我無法做到。”
于淩:“為什麽?”
管家的笑容保持在一個标準的弧度:“您還有其他需求嗎?”
直接避而不談。幾人紛紛對視,皆在心中猜疑。
“沒了。”于淩笑着,紳士地往暗路一展手臂,“請。”
他讓了一步,笑意不達眼底。
舒時隐隐覺得木雕和鬼怪有什麽特殊的聯系,而管家還在暗裏維護,更顯怪異。
“我已經為各位布好了正餐,大家可前去大廳用餐。”管家看了眼前方通往密室的路,笑道,“城堡事務繁忙,我不便多留,失陪了。”
他保持着笑容走進立櫃,消失在衆人的視野裏。
管家從身邊經過的時候,舒時瞥了眼,偶然見他制服後擺有一處深色色塊,像是被液體染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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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了許久的太陽悄悄探頭,露出的光線柔和,讓人無法判斷時間。
今天的餐點推遲了很長時間,他們到大廳時只看見了兩個人。
“沒人了嗎?”舒時咬着筷子,低聲問李皓。
李皓看了看,湊過去說:“還有一個,看椅子就知道。”
他倆又待了一會兒,還是沒看見人來,李皓想想,感覺有哪兒不對勁:“不應該啊,那兩個人都是沒什麽經驗的,居然還能活下來一個。”
“……不至于吧。”舒時正看着那把空椅子。
雖說那兩人比起其他人确實差點火候,但也不至于一言斷定他們活不下來吧。
“闖過幾次中級的人都能看出來,那倆能活到昨天就不錯了。”李皓後靠着椅子,看了看相隔甚遠的金門,“他們起了分歧,又都不能沉住氣,如果能活下來,那還真是靠造化。”
信任這種東西在空間裏罕見得很,不然也不會總有人帶着朋友一同參與任務。分歧對結盟的人來說,是致命的。
舒時拆着裴歆肩膀上的布料,上面沾滿了幹涸的血,那一處傷口仍然觸目驚心。他拆布料時足夠小心,但因為傷口有些地方和布料結在了一塊兒,所以不可避免地扯動了傷。
“把她衣服劃開。”于淩找了把刀丢在他身邊,然後便坐在一邊兒不管事。
“我?我不行……”舒時面露猶豫。
他沒碰過女孩子,更別說受傷的女孩子,萬一沒輕沒重弄疼了人家怎麽辦。
李皓見這一幕,撿了刀說:“這種事還是我來吧。”
舒時把位置騰出來,看着李皓牽着裴歆的袖子用刀一點一點将傷口那處的料子裁掉。
于淩交疊雙腿,悠閑地點評:“動作還挺熟練。”
“那當然。”李皓專心于處理傷口,頭都沒擡地說,“誰讓某人經常受傷,每次都是我幫他處理傷口,一來二去就熟練了,有次他從空間出來,帶了七八道刀傷,全是我包紮的。這次難得,一點兒傷沒有。”
這個“某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羅罹驚訝地看向舒時,似是沒想到他也有打鬥的時候,還這麽狠。
于淩輕輕皺了下眉,不自覺地問:“他經常受傷?”
“是啊。”李皓說,語氣裏有些不贊同的意思,“之前那幾個任務,拼得像命不是自己的一樣,特別不讓人省心。”
“不過後來好了,只要能用腦就堅決不動手。”
舒時默默接受吐槽,雖然說的人不是他。
“好了。”李皓把裁下的衣料丢在一邊,對裴歆說,“結痂了就不用繼續纏着傷口了,明天完成任務後早點回去塗藥,免得留疤。”
裴歆虛虛捂着肩膀答應了一聲。
先前的話題被揭過,于淩側目,看了舒時一眼,不經意般。
夜深人靜,偌大的城堡中剩下的存活者少之又少,本就人跡罕至的地方愈顯空曠。
在某間屋子裏,一具男性屍體橫在地上,身旁沾血的刀刃還未被人撿起。
房間木門緊閉,只有空牆處漏出幾縷微光。
睡在床上的男人眉頭微蹙着,顯然睡得不怎麽安穩。
【非哥,我們躲這兒沒事兒吧?】
方非的夢中突然出現一個怯弱的面孔。
【沒事兒,我保護你。】
他當時信誓旦旦地保證,答應要保護這個女孩的安全,可卻無緣見她最後一面。
【方非!救我!啊啊啊——】
畫面一轉,他匆匆一瞥,看到女人的胸口被利爪洞穿,尖細的女聲再沒傳進他的耳朵。
他發了瘋地跑,跑到一間空房,當時窗外正下着雨。
【待會兒有死屍過來,你攔着他,我綁。】
面前是一個比他高大的男人,處事也比他沉穩。
他将信将疑,将那個死屍放了進來。尚轶想制住死屍,但沒料到對方力氣奇大,他們兩人也只勉強和死屍打個平手。
尚轶和他一起将死屍的刀弄掉,再把死屍拽到空牆邊,一把推了下去。
一番打鬥下來,尚轶的體力所剩無幾,急需調整。而他坐在牆邊休息,屏着淩亂的呼吸朝尚轶舉起了刀。
【你……】
尚轶的血濺到了他身上。他看到尚轶的雙眼睜得極大,仿佛到死都沒想到他會對他刀劍相向。
【方非,你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救我?!】
畫面中,鮮血淋漓的程冉聲音凄厲地質問。
【你這個背後捅刀的小人,不得好死!】
被他一刀斃命的尚轶站了起來,大聲呵斥。
方非從夢中驚起,後知後覺背上已冷汗涔涔。
恍惚了一會兒,他突然捂着臉從喉間發出幾聲低低的笑。
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房間裏有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方非一點也不覺得反胃,走到尚轶的屍身邊蹲下。
尚轶的身體已經涼透,身下的地板暈出了一片血跡。
方非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腿,看着他渙散的瞳孔,突然一笑:“尚轶,我不得好死?可現在看來,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啊。”
房內寂靜,沒有活人能回答他的話。方非毫不在意,繼續自言自語道:“你知道程冉是怎麽死的嗎?”
他自顧自地笑起來,整個人極其病态:“是我親手把她推出去的,果然,留着她還是有點用,就像你對燕樂一樣,物盡其用,這是你教我的。”
“你應該謝謝我。是我,讓你倆做了對亡命鴛鴦,是我成全了你倆在一起的願望。”
“可惜。”他一瞬間收了笑意,眼神陰郁,“燕樂如果能看到,她一定會為你們高興的。”
方非睥睨着那具屍體,冷漠道:“你就在這兒躺着吧,免得禍害其他人。”
當初,尚轶看中了一對男女的實力,就讓燕樂去和男的接觸,企圖将那人拉到自己的陣營。但燕樂遇到危險時,尚轶沒有幫她,眼睜睜看着她死在了鬼怪的手中。
方非仰了仰頭,看到外面高挂的月亮。
他想,燕樂在那時一定是很信任尚轶的吧,就像程冉篤定自己會救她一樣。
可是那傻姑娘也不想想,這空間裏人人自危,哪兒來的好心去幫助其他人。
方非笑着笑着臉頰就滑落了兩行淚。
尚轶以鬼怪為由,哄騙燕樂去與素不相識的男人相處,她最怕鬼怪,猶豫着就答應了。
是不是沒見過人心險惡的人都覺得鬼可怕?
第七日,所有的人都聚到了大廳內,舒時見到了昨天沒有露面的幸存者,是那個長相清秀的男人。
圓桌上早早擺好了餐點,補充食物後便準備迎接最後的關卡。
“都這麽早來,也不怕被一鍋端了。”于淩落座時說。
舒時走前特意看了眼天氣,便說:“我感覺天氣不錯的樣子。”
于淩瞥他一眼,笑了:“你怎麽知道它下一秒不會變?”
“嗯……”舒時被問住了。
他知道這個空間的一切都不能拿自然規律和科學解釋。
于淩沒為難他,直接跳過這一茬:“速度快點吧,這裏不安全。”
從前六天來看,最安全的莫過于自己房間。每次用完早餐後回到房間,舒時心中的安全感都會噌噌地漲。
這一次用餐格外安靜,舒時沒擡過頭,一直往自己嘴裏送食物,臉都吃得鼓鼓囊囊,沒要多長時間,他那一份就解決了。他擡起頭看了看圓桌上的另外七人,發現大多人已經用餐完畢。
敖孜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于淩身上。
裴歆吃完了,撐臉盯着舒時,想着一會兒該怎麽跟他們走到一起。
于淩一擡起頭便看見了敖孜,兩人猝不及防來了個對視。
他笑了下,拿起面前的杯子遙遙地舉了舉,送到唇邊淺抿一口。
那邊,敖孜有些意外,也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他能認出來你?”敖彧驚訝道。
敖孜眸光動了動,轉頭望他:“不是我,是我們。”
敖彧仍覺驚奇:“我倆能讓他記住?”
敖孜說:“他過目不忘。”
“我也想要這個技能。”敖彧笑着。
敖孜:“只要經歷像他那樣多的高級任務,你也能做到。”
“那還是算了。”敖彧選擇拒絕。
敖孜牽了牽唇角,那點笑容轉瞬即逝。
李皓也解決完畢,發現大家都在等他,便招呼了一聲:“走吧。”
于淩站起身:“走。”
說要離開,他們四人走是正常的,但是在舒時站起來的時候,裴歆站了起來,他們對面那對男女也站了起來,一瞬間都要走,只剩一人坐得端正。
“一走都要走,搞的像我們抱團孤立人家一樣。”李皓咕哝。圓桌前七人立一人坐,怎麽看都對最後一個人不友好。
羅罹看了眼裴歆:“各有各的走法,我們四個顧好自己就夠了。”
“裴歆好像想跟我們一起……”被裴歆看久了,舒時忍不住對于淩說。
于淩掃了一眼,回應道:“她回自己的房間,躲好就沒大問題,跟着我們目标太大。”
裴歆聽不到他們交談,但是從舒時的唇形能看出自己的名字,再看于淩的回應,她能感覺到對方的拒絕。
她本來就沒什麽依靠,人家只是救了她一命而已,其實也代表不了什麽。
舒時又看了眼裴歆,見她拖開身後的椅子,第一個離開了圓桌。
“走吧。”于淩道。
四人同時離開座位,往來時的金門走去,裴歆此時已經到了另一扇金門前。
他們走出一段路,周圍多數金門突然倒塌,帶起一陣砰砰的砸地聲。
衆人俱是一驚,尤其是裴歆,門倒下的那一刻她幾乎以為後面站着鬼怪。
舒時快速環視四周,只見通往城堡正門的那一處金門前,赫然站着通體棕色的黑瞳鬼怪。
“快走!”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
舒時來不及多加思考,身體已經接收到危險訊號,往最近的一扇門狂跑。
他剛剛看到了,那只鬼怪的身後,還站着一只更大的!
“繞着跑!”于淩喊到。
羅罹跑到長廊上,卻見半路上站着一個手拿利器的死屍,他腦子飛轉,拐個彎按下一間房的門把手。
他擰了幾下,居然打不開,房門被鎖住了!
那邊的于淩也遇到了這種情況,當機立斷拉着舒時往拐角跑。
大廳的兩只巨鳥開始了狩獵,還存活着的玩具四散奔逃,只有一個安穩地坐在圓桌前。
方非看着鬼怪逼近,卻是笑了笑,并沒有要挪動位置的意思。
他垂下右手,袖口中掉出一把刀,他未有遲疑,幹脆利落地把鋒利的刀刃往自己的命脈上刺。
一瞬間,鮮血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