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蟒蛇繞頸

“哈哈,那只熊長得挺黑的嘛。”舒時強行忽略那條沒有腿的動物。

黑熊扒在籠子上,好奇地望着他們。

鐘如季無奈地看他自欺欺人,特意點名強調一遍:“那條蛇,蟒蛇,我帶的。”

這下舒時笑不出來了。他收起笑意,正色道:“你不可以帶它,咱倆換。”

鐘如季看他一眼,說:“別鬧。”

“我沒有鬧,蟒蛇太危險了,昨天你也看到它是怎麽纏人的了。”舒時說,“你把它放脖子上,萬一它餓了,張嘴就咬怎麽辦。”

他說得很認真,鐘如季卻想笑:“我覺得你看起來比我好吃。”

“我……”舒時卡殼,又理直氣壯道,“一碼歸一碼,你別扯開話題。”

“不會出問題的,放心。”鐘如季說。

舒時擺明态度:不信,換。

鐘如季又道:“真的沒事。”

“我不信。”舒時又看了眼盤在籠子裏的蟒蛇。光是看一眼就能讓人下意識退避了,要是真親密接觸那還得了。

“它能待在籠子裏就說明它是進過食的,不存在餓的情況。”鐘如季解釋。

舒時不解:“為什麽?”

“蛇的視力極差,無法分辨食物和敵人,瞎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鐘如季說,“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它一定是飽食狀态,不然它第一個就會把自己吞了。”

“是嗎?”舒時将信将疑,“我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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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不查資料。”

“……我的錯。”舒時看了眼蟒蛇,還是不太放心。

越來越多的人進來領動物,但無一不是繞着蛇籠走。顯而易見,沒誰願意和一條蟒蛇同臺表演,特別是在出了意外後。

蟒蛇繞頸,這是鐘如季分配到的固定表演,和昨天一樣。

“和你的鹦鹉養養感情吧。”鐘如季輕微一笑。

舒時擡着手臂讓鹦鹉立在上面,另一只手拿了表演的節目條,他兩指捋開紙條,看了名稱後捏作一團塞在口袋裏。

“那你……不和那蟒蛇交流一下嗎?”舒時摸着鹦鹉順滑的羽毛,不知道在給誰壓驚。

“沒必要交流。”鐘如季說完便朝蛇籠那兒走,在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打開鐵籠。

蟒蛇黃色的眼睛轉了轉,憑着感官認出面前站着一個人類,它吐了吐信子,順着地毯離開鐵籠。

離得近的人紛紛退後好幾步。它懶懶地張着嘴打個哈欠,尖牙上沾着未咽下的血。

在場看見的人均是不寒而栗。身邊蹲着獅子的男人冷不丁沖鐘如季一哼,什麽都沒說,态度卻很明顯。

鐘如季把蛇放出來,那蛇自己溜去旁的地方,對新來的馴養員半點興趣都沒有。它一路滑行,四周的人盡數退開,騰出一條寬敞的大道。

鐘如季全程留意蟒蛇,看着它溜到猴子的旁邊,将接手猴子的姑娘吓去別的地方。

舒時看着,心下奇怪。

靈長類動物和蟒蛇怎麽會湊到一塊兒?

NPC安排完出場順序,舒時第一時間去找蟒蛇的位置。

這次的順序完全打亂,無跡可尋,鹦鹉排在第二,蟒蛇倒二,最後一個是獅子。

舒時皺着眉,對這個順序極其不滿意。

簾布後傳來報幕的聲音,第一個節目開始,下一個就是他。

舒時候在幕布後,表情不太好。

鐘如季在他旁邊,倚着牆并沒打算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默無言着。

幾分鐘後,臉色煞白的姑娘牽着高她一頭的黑熊回來,報幕聲再次響起,鹦鹉表演開始。

舒時對身邊的人說:“我走了,你小心點。”

“嗯。”鐘如季應道,又加了倆字,“加油。”

他這麽一鼓勵舒時突然被戳中笑點。

得了,沒什麽好操心的,鐘如季是誰?任務區公認的大佬,二區扛把子,一個初級任務能把他怎麽着?

鹦鹉飛出,舒時分神從臺上望向觀賞席,望進一片黑暗,只有火光能照亮前面一排人的臉龐,那些人個個臉色凝重,并不像是來消遣玩樂的。

口哨吹響,鹦鹉叼着多張紙幣飛回到他手臂上,舒時微微鞠躬後退場,心知臺上又将開始新一輪的煎熬。

一個接着一個節目過去,有人沉不住心對動物用鞭子,也有人臨場失誤下不了臺,舒時一直在等,等着有關蟒蛇的報幕。

“下一個節目,有請我們的蟒蛇演員。”揚聲器的男聲終于報出舒時想聽的話。

大約是為了保持神秘感,馬戲團的播報從不具體報出節目名稱,看衆不知道自己即将觀賞什麽表演,也不知道他們的同伴面臨着怎樣的危險。臺上臺下,各有人惴惴不安。

徐舟坐在舒時旁邊很久了,但對方好像從來沒有發現過他。直到他看見從幕布後出來的男人,他才知道對方一直在等什麽。

“你的朋友,他……帶的蟒蛇?”

身邊突然響起的聲音也沒分開舒時的注意力,他看到跟着鐘如季的動物,嗯了聲算是回應。

“蟒蛇是後臺最難控制的動物,而且昨天才咬了人,兇性可能被激發了。”徐舟也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臺上,看到那條蟒蛇又道。

舒時聞言皺起眉,面容少有地嚴肅起來。

臺上。

鐘如季垂眸看着腿邊的蟒蛇,蟒蛇直立着身子同樣看着他。一人一蛇仿佛不需要言語溝通,光靠眼神就已足夠。

不過數秒,蟒蛇冷滑的身子繞着鐘如季的腿向上攀爬,經過腰腹,纏緊手臂,最後在他的脖頸處不再往上。

如出一轍的場景,舒時的體驗完全不同,昨天他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今天卻難以置身事外。從蟒蛇接觸到鐘如季那一刻開始,他的心便被狠狠拿捏住。盡管鐘如季的表情淡定如常。

鐘如季微仰着脖,頸部被蟒蛇死死纏住,他在保持呼吸頻率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絲窒息的苗頭。

節目說明,蟒蛇只會在馴養員的脖頸處停留一分鐘,無意外便為表演成功。

在看衆都為鐘如季捏把汗之時,後臺的幕布悄悄掀起,男人掂着找到的鐵塊,對蟒蛇狠力擲了過去。

舒時只看到鐘如季像是在躲些什麽,下一刻蟒蛇便猛地縮緊了身子!

他看見鐘如季被迫仰高頭,而蟒蛇還死死纏着他。

窒息的感覺瞬間湧了上來。鐘如季攥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下去,時間到了。”他說的每個字都很艱難,但仍是完整地下達了命令。

淡淡的血腥氣散在空中,蟒蛇被突然砸過來的鐵塊傷到了皮肉,它頻繁地吐着信子,用豎瞳死死盯着鐘如季。

半晌,蟒蛇終于松開身,自上而下地滑去地面。

鐘如季氣息不勻地吐氣,窒息感消失後眼前一陣發黑。他站定後望向觀賞席,看見某個熟悉的人影站了起來。

“張越拿東西砸了那蛇,那蛇才突然有反應的吧?”

“是啊。啧啧啧,報複還真會挑時候,不敢明着來,只敢玩陰的。”

“可惜,人家沒死成,接下來死的就是他了。”

“誰說不是呢,那男的一看就是狠角,他還往人槍口上撞,要找死,誰攔得住?”

舒時往側門趕去的時候聽到這段對話。

他記住了這些話,更是記住了話裏的人名。

鐘如季剛出門就看到了舒時,對方沉着臉,看起來很不好惹。

舒時壓着怒氣,看到鐘如季的時候眼周一圈都紅着。

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稍稍平複心情才走過去。

鐘如季還沒說話,舒時已經到他身邊了。對方握緊他手腕将他往回帶,邊走邊說:“你回去坐着,我去處理那個狗東西。”

光聽語氣就知道是真生氣了。

“不着急。”鐘如季說。

“你別說話,我暫時不想聽你說話。”舒時低頭,只管往前走。

鐘如季嘆了口氣,任由他拉着自己。

等走到觀衆席,舒時将金色房卡塞到鐘如季手裏:“我房裏有藥,要是我回來晚了你直接去我那兒上藥,其他的都別管。”他說完,轉身就走。

鐘如季拉住他,蹙着眉道:“別沖動。”

舒時背對着他說:“我沒沖動。”

“坐。”

“有事兒。”

“忙着打架?”

“跟你沒關系。”

“跟我沒關系?那你要去……咳咳,咳……”

鐘如季話說到一半,嗓子難受得很,沒忍住咳了幾聲。

“我讓你別說話了你聽不懂嗎?!”

鐘如季看向他,難得有些錯愕。

在他的認知裏,舒時對誰脾氣都很好,幾乎都沒對人說過重話,可現在……居然在吼他?

“……抱歉。”舒時倉促側過身,待情緒穩定才轉回來。

可他情緒是穩定了,聲音卻啞了:“鐘如季,我知道這只是個初級任務,不會那麽苛刻,可我還是害怕……剛剛,我快吓死了。”

“你不用擔心我。”鐘如季放緩語氣說。

“怎麽不用擔心?你不是神,又不是無所不能,怎麽不用擔心?”舒時問他,“剛才那個意外在你預想之內嗎?”

鐘如季說:“不在。”

舒時緊接着問:“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

“……”

“鬼怪說瘋狂盛典會找我,足夠證明在那天之前我絕對不會出意外。”舒時說着說着,情緒又上來了,“換動物是我強制跟你換的,這個錯落在我頭上,什麽事兒都沒有。”

“你跟我說不會出事,這就是你說的不會出事嗎?要是那狗東西早下手一分鐘,你還能活嗎?”

“不能。”

他多這一句,舒時更氣了:“你知道會出意外還逞什麽能?”

“他比較蠢,短時間內造成不了威脅。”鐘如季像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笑道。

舒時氣着氣着就氣笑了,尤其是聽到那句“他比較蠢”的時候,但轉念想想還是很氣,于是對鐘如季道:“你笑什麽笑?不許笑,嚴肅點。”

“精彩的表演總是短暫的,本次瘋狂馬戲……”

聽覺敏銳地捕捉到報幕聲,鐘如季朝他道:“結束了,回去嗎?”

“你回去。”舒時說着,看了眼還沒有人出來的側門,頓時表情又沉了下去,“我現在不揍人不舒服。”

鐘如季勸:“他得罪了那條蟒蛇遲早會死。”

“他要死也等我打完再死。”

“別折騰了。”

“……”

“餓嗎?吃飯嗎?”

“……”

在這方面上,舒時非一般的執着,任憑鐘如季怎麽說都不改主意。

鐘如季沒轍,只能陪着等。

時間過去好幾分鐘,場內人都散光了兩人也沒見側門有人出來。

“靠,他死裏面了嗎?”舒時不耐道。

鐘如季說:“他躲着呢。”

舒時一邊按着手指往裏走,還一邊咬牙切齒的:“還得我去揪,有膽子害人沒膽子出門。”

“舒時……”鐘如季的聲音聽起來很難受,還咳嗽了幾聲。

舒時心中一緊,立馬調頭回去看,想給他順背感覺又不對,最後只好擔心地拍了幾下:“怎麽了,難受嗎?”

鐘如季又咳了兩聲:“沒事。”

舒時在這麽微弱的光線下都能看清鐘如季脖子上那一圈的紅痕,也不知道蟒蛇勒得有多緊才會留下如此顯眼的印子。

鐘如季喜歡什麽都不說,就像他清楚蟒蛇在昨天夜裏見過血,兇性處于較高的狀态,但跟舒時解釋的時候卻只說了樂觀的方面一樣。

所以,他說沒事,舒時一律當有事處理。

舒時去扶他的手,最終低眉嘆氣道:“算了,咱們先回去吧。”

比起處理垃圾,當然是鐘如季更重要些。

鐘如季的小臂被舒時扶着,對方正打算帶他回去。他瞥了眼熄了燈光的表演臺,又看回舒時,極淺地笑了下。

這人還是這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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