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遲到的青春期

以武會友,自然要從高手過招開始。武林大會強者如雲,拉開序幕的重任就落在任平生和沖直方丈身上。

兩個中老年人,論年紀,該坐在辦公室喝茶讀報,或接送孫子、跳廣場舞。此刻,卻一個使長劍,一個使鐵杖。劍影連綿不絕,剛柔并濟;杖法古樸渾厚,排山倒海。

何須歸瞥向厲行冷峻的側臉,見其目不轉睛,看得入迷,顯然是首次見到頂尖高手較量。雙方都以禮相待,數十回合後果斷收手,未分勝負。

“受教了。”任平生收劍抱拳,接着朝圍觀者宣布:“惡人為害武林,任某難辭其咎。武林盟主我已當了幾年,現在想讓與沖直方丈。在下知道,大師不戀虛名。明年春天我親赴極樂島,若有不測,還要靠大師的威望來維護武林的安寧穩定,望大師萬勿推辭。”

他言辭十分懇切,擲地有聲,沖直方丈還禮道:“既然如此,那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後者語氣平和,如此大事,自然是事先商定過。

在場豪傑雖微感訝異,卻無人質疑,全都心服口服。論威望、資歷和武功修為,除這二人外,無人能出其右。

此時,一道冷冽的聲音從斜地裏刺出:“師父!”風晚山箭步上前,近乎質問地說道:“盟主之位明年再讓不遲,何故現在就讓?”

話音落下,他似乎也懊悔于自己的沖動,又補充:“弟子只是好奇,并無他意。”

任平生不以為忤,溫言道:“山高路遠,再聚不易。今日各大門派在此,順便定下來也好。”

“師父說得是,弟子多嘴了。”他低眉順目,情緒和鋒芒都斂在眼中,恭謹地朝前輩們施禮,随後退了幾步。

“晚山,留步。”任平生将手按在他肩上,愉快地向沖直方丈提議道:“不如讓我的大徒弟,與大師的高徒比試一下。”

方丈招招手,僧衆中走出個年輕和尚,五官硬朗端正,一瞧就是老實敦厚之人。和尚手持齊眉棍,憨厚地單掌行禮:“風施主,請。”

“望大師不吝賜教。”

風晚山拔出劍來,看了眼何須歸,之後将劍鞘随手丢給林照。莽莽群山送來一陣寒風,墨發迎風飛舞,襯得他冰肌玉骨,如幽谷中的絕世仙株,令群雄贊嘆不已。

還未動手,對面的老實和尚已從形象和氣質上遭遇全方位碾壓。

和尚雖年輕,一手伏龍棍已臻化境,棍影鋪天蓋地般朝風晚山罩去。不過是掄、掃、撥、劈等簡單動作,組合起來卻變化莫測、極為實用。棍子如有生命一般,纏綿不斷、沾連粘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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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好棍法!”

幾回合後,風晚山謙遜地誇贊對方,游刃有餘地招架應對。衣袂翻飛,劍招圓轉,禦力卸力。時而輕柔靈動,如美人浣紗;時而迅猛無比,如閃電橫空。

厲行在旁看着,忽而生出學劍的念頭。

原因很簡單,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還會和風晚山打架,但萬一交手,總不能跟人家說:有能耐你把兵器扔了,真男人都是肉搏。而且,使得一手好劍,能大大增加魅力值。六分小夥兒變八分,八分小夥兒直接就爆燈了。

“其實,我師兄問得沒錯呀。”何須歸一瞬不瞬盯着師兄,“如果是我,肯定會選擇多當幾個月盟主。雖然大多時候只是虛名而已,但想想就開心。我還會做一件T恤,一頂帽子,印上‘我是武林盟主’,天天穿着。”

“真TM可愛。”厲行粗糙地誇獎道。

何須歸眼珠一轉,朝他笑了笑,又立即放回師兄身上:“上次師兄和你較量,用的是棍子,小打小鬧罷了。你看他的劍法,是不是氣貫長虹?”

“那上回,你是希望他贏,還是我贏?”厲行關注着場上戰局,刻意湊近,壓低聲音問道。

何須歸咬着下唇想了想,沒有明确表态,只是道出真實感受:“我不想看見你挨打,也不想師兄丢面子,他臉皮薄。”

“啥意思,我臉皮厚呗?”

“什麽啊,你別胡亂得出結論嘛!我哪知道你臉皮厚不厚。”

“你不是親過嗎?”

低沉磁性的嗓音拂過耳畔,如一壺陳年佳釀,醉人心魄。何須歸的心跳倏地漏了一節,緊接着又快了一拍。胃裏像有只兔子在亂跳,蝴蝶在使勁扇動翅膀。

他開始懊惱、煩躁和莫名的害羞,剛才不該說什麽“搓你的一百分”,真是……真是太奇怪了。以後,他不會再親厲行,也不許厲行再用嘴幫自己打蚊子,哼。

假如他是中學生,懷揣這樣複雜的心境去心理輔導室,老師會溫柔地告訴他:沒關系的孩子,你只是晚幾年進入了青春期。會開始害羞、不由自主把心儀的異性放在一起比較。穿松一點的內褲,多看積極向上的書籍,多運動。假如比較的是同性,那你就彎了哦,嘿嘿嘿。

“你臉紅了。”厲行壞笑着說,接着将視線移回場上。

風晚山已經和老實和尚纏鬥幾十回合,似乎漸漸落了下風。在那和尚掄棍斜斜砸來時,他卻收了劍勢,沒有閃避,右臂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長劍應聲而落,人也跟着栽倒在地,姿态優美極具觀賞性。

“師兄——!”何須歸心痛地大叫一聲,離弦之箭般沖到跟前,扶起風晚山,林照等其他迷弟也一擁而上。

“風哥哥,風哥哥,你沒事吧?”未婚妻馮姑娘發出高亢的尖叫聲,撲到風晚山身邊。接着轉向那和尚,明眸怒瞪,厲聲責問:“他劍勢已收,不願與你再鬥,你卻出手傷人!臭和尚,你安的什麽心?!”

“說好點到為止,你卻使出十成力!萬一打壞了右手,你的命都賠不起!”林照心碎地大吼,在場的其他弘山弟子也都面帶愠色。

那和尚也慌了神,可嘴又笨,抓撓着腦袋辯解:“貧僧,貧僧沒想到……貧僧以為,風施主躲得開,前面、前面他都躲開了……”

“你以為?你可真會以為!我還以為你居心叵測呢!”就連何須歸也咄咄逼人起來,難得與林照站在同一戰線,紅着眼跳到那和尚面前,幾乎就要拔劍相向。

和尚被他說得滿面通紅,嘴唇蠕動許久,也蹦不出一個字。厲行忽然想到,風晚山或許是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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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傷得重嗎?老舅的暈船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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