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蠱毒◎

楚時淵似乎沒有看見衆官員的仇恨的目光, 随太監進禦書房見皇上。

待楚時淵行禮後,皇帝的視線落在楚時淵的身上,說道:“愛卿這次夷州剿匪有功, 愛卿身上的傷如何了?”

楚時淵站起身,說道:“多謝皇上關心, 微臣身上的傷都是小傷。微臣回京後, 未及時向皇上複命, 多謝皇上寬宏大量,體恤微臣。”

楚時淵這次去夷州剿匪的過程早就有人禀告給了他,楚時淵是否及時向他複命,皇帝也不會太計較。他今日宣楚時淵進宮,也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皇帝将面前的幾本奏折讓太監遞給楚時淵。

皇帝的态度不同于剛才的溫和,他說道:“愛卿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楚時淵接過太監手上的奏折, 快速地浏覽了一遍。奏折上記載的正是跪在禦書房外的那幾位官員所犯下的罪行。

楚時淵想到他來時, 那幾位官員仇恨的目光,他說道:“皇上胸有丘壑,微臣不敢多嘴。”

皇帝冷着臉, 說道:“好一個不敢多嘴, 愛卿是否應該給朕解釋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

由馬禦史和簡府引發的一系列事情,包括前段時間被彈劾的官員, 和現在跪在外面的官員。楚時淵的所為再隐秘, 又如何能夠瞞過皇帝?

楚時淵知道這是他的所為被皇帝給知曉了,他也不慌張,重新在屋內跪下, 說道:“微臣膽大妄為, 求皇帝治罪。”

皇帝本來以為楚時淵會為自己辯解, 最起碼說幾句他是為了大燕的話語,不想楚時淵竟然如此痛快地認罪了。他冷聲說道:“膽大妄為?看來愛卿對自己的所為還是認知很準确,你這是準備讓朕将朝堂上的官員都關進大牢嗎?”

楚時淵不卑不亢說道:“若是各位大人行的端做得正,皇上是明君,自然不會懲治他,更不會将他關進大牢。”

言外之意,這些官員過去的那些卑劣行徑被暴露出來,也是那些官員自己本來行為不妥。

只是身居高位,誰又能夠保證自己沒有一點兒以權謀私的行為?沒有一點兒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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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時淵這次故意将事情鬧大,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只是他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不會因為自己身居高位,便做出小人行徑。

皇帝惱怒說道:“行的端做得正?愛卿這是覺得別人也應該如你一樣光明磊落,不可有一點兒行差踏錯?常言水至清則無魚,這朝堂也是,你将他們的過去的不妥行為暴露出來,逼朕懲治他們,然後呢?這朝堂上,你覺得朕還能夠靠誰?靠你一個人嗎?”

皇帝的這一番話語也印證了楚時淵之前的猜想,皇帝對這些官員和世家私下的行徑不是不知,之前皇帝還暗示他,讓他将馬禦史和他之前遇刺的事情聯系到一起。

那些官員做錯了事情,按理皇帝是應該懲治他們,但是身為皇帝,不能夠單單考慮官員犯下的錯事,他不能夠讓整個朝堂發生混亂,讓大燕出亂子。

楚時淵微垂着腦袋,緩聲說道:“微臣不敢逼皇上,做錯了事情,便應該承受他應有的懲罰,若是皇上擔心以後朝堂上無人可用,微臣倒是覺得不必有此擔憂。大燕人才濟濟,自然會有許多有才能的人争着想向皇上效勞……”

“不過有些官員勞苦功高,微臣也覺得皇上不應該因為某些錯事,便否定了他們從前的全部,皇上小懲大誡便可。”

皇帝眯眼說道:“你此話何意?”

楚時淵說道:“這次幾大世家皆暴露了不少從前的醜聞,犯事的人大多是他們家族的嫡支,犯了錯,不可不罰,皇上若是覺得難做,何不給那些沒有犯錯的旁支一些提攜,也算是安撫。”

朝堂上的這些世家紮根極深,若是想将他們完全踢出朝堂,是不可能的。皇帝目前也沒有将他們斬草除根的意思。既想要重用這些世家大族,又不能夠讓他們的手上的權利太盛,危害大燕和他的地位,一直以來都是皇帝比較頭疼的事情。

其實和平衡幾大世家的勢力一樣,這些世家大族內部也不是完全一心,既然不是一心,完全可以讓這些世家大族內部自己互相牽制。

楚時淵想要對皇上說得就是這點,之前那些官員因為他的彈劾,就想對他下毒手,甚至還害到了沈笙卿,若是他們自顧不暇,連保住現有的地位和權勢便要耗費他們全部的精力,他們又哪裏還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為了讓皇上對他們另眼相待,也會努力表現自己。

楚時淵想說的意思,皇帝自然領會到了。他看着楚時淵,語氣不像是贊賞,“愛卿真是足智多謀。”

楚時淵微垂着腦袋,沒有說話。他壞了皇帝的計劃,還将朝堂上的官員基本上都設計了進去,他知道皇帝心裏的氣還沒有消。

不過他沒有後悔。曾經他認為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朝堂上,才不算是辜負了楚父對他的期望。可是他連他的妻子都無法保護,還忽視了她多年,何嘗不是他的失敗?

這次的事情,若是沈笙卿沒有被卷入進去,興許他也會沉住氣,按照皇帝的意思敲打那些世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鬧得滿城風雨,将皇帝也陷入被動的地步。

只是他已經欠了沈笙卿許多,不像讓那些間接害了沈笙卿,還想阻止沈笙卿解毒的人繼續逍遙了。

楚時淵不說話,不代表皇帝的心裏的氣就能夠消了,但是皇上又不能夠真正的生楚時淵的氣。因為那些官員犯的事是事實,楚時淵最多是推波助瀾讓那些事情暴露在陽光下。

認真說來,他還應該感謝楚時淵。楚時淵都已經幫他想好了對策。

皇帝的反應,在楚時淵的意料之中。眼下也只能夠等這波風波過去,皇帝的氣慢慢消了。

不過以皇帝的脾氣,也不會真正責罰他了。

離開前,楚時淵對皇帝提了他之前答應簡連漪的事情。楚時淵夷州剿匪有功,他還沒有嘉賞楚時淵,不過是保住簡連漪的性命,皇帝不會不同意。只是簡連漪煉毒的本領,之前讓馬禦史慘死,楚時淵也差點兒沒了性命,他不會讓簡連漪再用此害人。

……

楚母在首輔府居住了一晚,便讓人收拾東西回粼山。

楚時淵自知康安的事情對不住楚母,他拒絕了楚母提議的再娶的事情,楚母的心中也有怨言。他讓人好好照顧楚母,莫讓楚母因為他的事情氣壞了身體。

楚母看着自己驕傲的兒子,有心想要說什麽,最後卻嘆息一聲。她想勸說楚時淵莫再将心思耗在沈笙卿的身上,可是想到沈笙卿如今身上的毒,又覺得這樣說對不起沈笙卿。

最後她只能夠期望沈笙卿能夠快點兒解了毒,楚時淵也能夠從過去的事情裏走出來。

得知她的孫子還活着,本來是一件喜悅的事情,誰能想到如今楚時淵和沈笙卿會成這個樣子。

那日楚時淵從皇帝的禦書房出來後,皇帝又懲治了一批官員。包括簡連漪的父親也被皇帝革去官職,押入了大牢。

皇帝除了懲治了一批心思不正的官員,卻也沒有完全對這些世家大族失去信任,不忘提拔有能力之人。只是如此一來,這些世家大族內部卻是變天了,簡連漪的父親本來是簡家的家主,現在的情況,簡連漪的父親顯然是不能夠勝任家主之位了。

除了簡家,馬家原來的家主因為包庇馬三老爺被皇帝治罪,也換了新的家主。

在普通百姓因為這些世家大族的醜事津津樂道,各世家大族提心吊膽時,誰又想到這一件件事情背後皆有楚時淵的推手。

城門口

簡連漪的手上帶着枷鎖,不時回頭看一眼。

“連漪……”

袁承霁的手上拿着一個包袱,朝簡連漪的方向走了過來。

袁承霁将楚時淵給他的令牌給旁邊的差役看,說道:“我能否和簡小姐說幾句話語?”

袁承霁的手上有楚時淵的令牌,差役自然不會不同意,主動走到了旁邊,将地方讓給簡連漪和袁承霁。

簡連漪紅着眼看向袁承霁,說道:“師兄是來送我的嗎?”

雖然因為楚時淵的緣故,皇帝保留了她的性命,她卻要流放到偏遠之地五年。

袁承霁将他帶來的藥膏拿了出來,說道:“我不能夠和你待多長時間,我先幫你處理手上的傷。”

皇帝下令挑了簡連漪的手筋,不許簡連漪再煉毒。簡連漪以後也無法使用醫術了。

簡連漪看着袁承霁幫她處理傷口的樣子,眼淚掉了下來,說道;“師兄,我後悔了,我當初不該任性離開藥王谷的……”

今日她要被流放,簡府沒有一個人來送她,反倒是袁承霁還在關心她。曾經她以為她按照他們說的話語去做,簡府的人就會接受她,關心她,可是出事的時候,他們卻還是将她給推了出來,雖然簡府如今不太平,但是簡府那麽多人,卻沒有一個人來送送她……

簡連漪哭着對袁承霁道歉,說道:“師兄,對不起,我之前還派人搶你的藥材,讓你受傷……”

雖然簡連漪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她還是想向向袁承霁道歉。袁承霁幫簡連漪處理好手上的傷,說道:“你若是真心悔改,五年後,我去接你回藥王谷。”

畢竟一起長大,袁承霁做不到完全不管簡連漪。

簡連漪點頭道:“師兄,我知錯了……”

頓了頓,簡連漪想到她之前的猜測,說道:“師兄最近有沒有見過楚大哥?”

袁承霁以為簡連漪還沒有放下楚時淵,他說道:“師弟的心裏是欣榮郡主,你莫再執迷。”

簡連漪知道袁承霁誤會她了,她說道:“師兄若是有時間,能否幫我去見見楚大哥,之前我告訴楚大哥,我在粼山放了幾本醫書,和那本毒經,我的心裏有些不安。”

袁承霁聽出了簡連漪話語裏的異樣,他說道:“你那幾本醫書裏寫了什麽?”

她現在見不到楚時淵,若是想知道楚時淵的情況,也只能夠指望袁承霁。簡連漪如實說道:“師父留下來的醫書,師兄基本上都見過,師兄應該知道苗疆蠱毒。”

蠱毒。袁承霁的心中一沉,皇帝連毒都不能夠容忍,甚至還特意讓人挑了簡連漪的手筋,不允許簡連漪再煉毒。蠱毒本來就神秘而危險,比毒還要令人恐懼,楚時淵會碰蠱毒嗎?

心中這樣想着,袁承霁說道:“等會兒我會去首輔府将令牌還給師弟,你莫想此事了,等欣榮郡主的毒解了,我再去找你。”

簡連漪見差役已經走過來,不許她和袁承霁再交談。她聽見袁承霁的話語,只好點了點頭。

袁承霁将手上的包袱給簡連漪,拜托差役路上照顧簡連漪,目送簡連漪随差役離開。

……

等簡連漪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見,袁承霁朝首輔府走去。

首輔府的下人皆認識袁承霁,知道袁承霁是來找楚時淵的,将楚時淵給放了進去。

莫牧守在書房外,看見出現的袁承霁,愣了一下,說道:“袁大夫送完簡小姐了?”

袁承霁說道:“嗯,我來将令牌還給你們大人。”

袁承霁身為醫者,鼻子比一般人靈敏,他擰眉說道:“你們大人現在在幹什麽?”

他想到簡連漪說過的關于蠱毒的事情,臉色一變,不顧莫牧的反對,将書房的門推開。下一瞬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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