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附身謊言
更新時間:2014-1-13 23:26:43 本章字數:4199
書吧裏漸漸安靜下來，小雪、珊珊和阿雷撤去場地的布置，正要去搬丁小柔的遺像，韓墨上前攔住，對着照片看了許久，輕聲嘆息道：“這照片我會帶走，你們不用管了，去忙別的事情吧。 晚上照常開店。”
轉身看到丁小柔，韓墨走了過來，帶着歉意笑道：“田橙，真不好意思，你明明是客人，卻幫着我們做了這麽多事，得好好答謝一下才行。”說完，他稍稍想了想，從前臺拿了一張書吧的小宣傳卡，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姓名電話遞了過來：“以後再來店裏，只要拿着這個，任何消費全部免單。還有，如果你這幾天有空的話，咱們能不能一起喝個茶吃個飯？”
雖然沒有回頭，丁小柔仍能感覺到身後媽媽若有所思的目光，她不禁有些臉紅，急忙小聲婉拒：“不用了，我，我過幾天就要回美國去了，恐怕沒有時間。有機會再聚吧。”韓墨也并不勉強，只是把卡片塞在她的手裏：“這個你拿着，送給朋友也可以。那你今天住在B城嗎，用不用我送你？”
丁小柔再次拒絕，韓墨也不再勉強，向她點了點頭，禮貌地說聲“再見”，便走到林雅茹身邊，彎下身子溫和地說道：“阿姨，累了半天，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見韓墨攙着林雅茹要走，丁小柔急忙跟了上去，親熱地叫道：“阿姨，您這是要回賓館去麽？那我陪您一起去吧，正好我還沒來得及找住處呢。”林雅茹還沒說話，韓墨已經替她答道：“阿姨不住賓館，這兩天一直住在我家。”
丁小柔有點傻眼，本打算跟媽媽回到賓館，母女有機會單獨相處，好好安排一下今後的生活，現在該怎麽辦？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迫在眉睫，要是不能跟着媽媽蹭賓館住，我今天晚上去哪兒過夜啊……
林雅茹看看垂頭沉思的女兒，對韓墨抱歉地笑笑：“韓墨啊，我看今天晚上我就跟這個姑娘，哦，就跟田橙姑娘一起找家賓館住吧，這麽多年沒見過面，正好可以一塊兒聊聊，而且今天大家心情都不好，這樣一來，彼此也能做個伴。”
韓墨猶豫了片刻，輕輕點頭：“您說得對。但是賓館畢竟沒有家裏住着舒服，這樣，田橙，那你也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回家？丁小柔忽然覺得有點頭暈，以前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去那個“家”裏做飯，只是當時，她還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個受到韓墨剝削壓迫的可憐小店員，一邊奮力做事一邊狠狠腹诽，怨氣沖天。
如今重回故地，她會不會觸景生情，鬧出什麽糗事出來啊……
林雅茹為難地看看韓墨，正要找借口推辭，手臂已經被他牢牢挽住，韓墨非常堅決地說道：“您是我接來的，當然得把您照顧好才行，走吧！”
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在兩個人身後走出店門，丁小柔站在車子旁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将林雅茹安頓在主駕駛後面的座位上，韓墨看看丁小柔，有些為難地問道：“那個……田橙，你願不願意坐副駕駛？我想把小柔的照片放在後排座位上。”丁小柔不禁有些鼻酸，逝者已逝，只是一張照片而已，這個人卻不肯把它當作一件東西放進後備箱，而是要擺在座位上……她點點頭，順從地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坐了進去。
一路無話，來到韓墨住的小區，韓墨将車停好，小心翼翼地将林雅茹扶下車子，丁小柔急忙過去幫忙攙扶。
Advertisement
韓墨彎腰取出丁小柔的照片抱在懷裏，正打算走到前面帶路，卻見丁小柔扶着林雅茹，熟門熟路地進了一單元的大門。韓墨微微一怔，轉念一想，又不覺有些好笑起來，小柔媽媽都在這裏住了兩天了，還能連家都不認識麽。
但他很快就發覺情況有異，進門之後，那個“田橙”竟然無比熟悉地打開隐匿在門後的鞋櫃，先幫林雅茹換上拖鞋，又把丁小柔平時穿慣的那雙純色亞麻拖鞋穿在腳上。韓墨盯着鞋櫃中剩餘的幾雙慢回彈拖鞋，忽然出聲問道：“你怎麽不穿那些棉面拖鞋，我覺得那種穿起來更舒服一些。”
丁小柔毫無覺察，随口答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喜歡那種慢回彈的，穿上總覺得腳底下沒根。”
此言一出，她猛地捂住嘴巴，然而為時已晚，門廳裏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她混亂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聽到了韓墨幹澀的聲音：“你……你到底是誰？”
丁小柔此時卻漸漸冷靜了下來，她安撫地看了身邊驚慌的林雅茹一眼，橫下心來，擡頭正視着韓墨驚異、迷惑而又隐隐期待的臉，字字清晰地回答：“韓墨，是我，丁小柔。”
林雅茹聽了不禁失聲驚呼，韓墨誤解了其中的含義，急忙上前一步，強自鎮定地握住林雅茹的手：“別怕，阿姨，有我在呢。”
說完，他轉過身去，神色複雜地看着丁小柔：“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丁小柔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清楚地說道：“是我，丁小柔。”随後又緊忙着補充一句：“韓墨，這個女人被我附身了。”
韓墨此時明顯三觀盡毀，呆呆地看了丁小柔好久，才忽然冒出一句：“你說你是丁小柔，那你說說看，你幫我做的最後一頓飯是什麽？”丁小柔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鬧了半天，我跟你之間最大的牽絆就是給你做飯啊。她忍不住撇撇嘴：“最後一頓是指哪一頓？我死之前的那天中午給你做的是清蒸草魚、白蘿蔔丸子和米飯，然後到了半夜你又說要吃蓮藕排骨湯。”說完，她狠狠地瞪了韓墨一眼：“要不是為了給你買排骨，我老人家如今可能還健在呢。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啊……哎？”
丁小柔還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韓墨緊緊地箍在了懷中。聞到他身上清新舒爽的松木味道，她不由一陣暈眩，沒搞錯吧，十幾年了，這家夥還在用那個牌子的香皂啊，阿喏，這是不是能說明他真的很長情？
她随即開始緊鑼密鼓地盤算什麽時候将他推開，是幹脆說實話還是繼續說謊，選擇說謊的話又該如何收場……只是內什麽，韓墨這家夥平時好像不怎麽看潮流小說，不知他究竟能不能分得清附身和還魂？
忽然，丁小柔發現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我怎麽還會想要把他推開，這難道不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麽？莫非是黎珂的身體在自動抗議嗎？
但還沒等她理清思緒，韓墨已經有了下一步行動，他将雙手放在丁小柔肩頭，緩緩扶起她的身體，然後閉上眼睛，深情地吻了下去……
下一秒鐘，韓墨整個人向後飛出，他扶着牆壁站穩，一臉驚愕地看向雙臂仍保持着大力縱推姿勢的丁小柔。
丁小柔心中一片混亂，如果說，剛才她還在懷疑自己的抗拒是源于黎珂身體裏殘存的自我意識，那麽現在，她已經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這種拒絕與黎珂無關，完全是她本人真實意圖的表達，可是，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情急之中，丁小柔高呼一聲：“咱們不可能的，我都說了我只是附身而已，很快就要走啦！”
韓墨下意識地追問道：“你要去哪兒？”他随即明白過來，忽然無比痛苦地扯住自己的頭發：“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你的身體被那個混蛋撞得不成樣子，你才只能附身到別人身上？小柔，我，我……”鎮定了一下，他擡起頭來，雙唇不停顫抖，眼中淚光盈盈：“小柔，你……不走不行嗎？既然已經附身了，就不能一直附身下去嗎？”
丁小柔愣住了，相識十幾年，她還是第一次聽韓墨說這樣不講道理的話，也是第一次看到韓墨如此無助的神情，簡直像是一個即将被父母抛棄的孩子，心裏明明已經絕望了，卻還是流着眼淚伸出手去。
她低下頭，咬着嘴唇掙紮了半天，還是低聲說道：“這事兒不是我說了算的，韓墨，你別難過，我，我只是回來看看你……”
韓墨脆弱地哭出聲來：“那你能在這兒待多久？以後還能回來看我嗎？”丁小柔此時已經徹底沒了底氣，只得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等這個人想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得走了吧。”
說完，連她自己都想打自己幾巴掌，這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你這是要蒙騙韓墨到底的節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