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或許憤怒、瘋癫、暴躁這些情緒都是會傳染的，特別是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情況下，能保持清醒的人真的不多，至少這一刻的楊有才沒有聽進去楊菀的話，他手裏的鐵鍬已經揮了下去。
楊茗此時正好擡頭，眼見有東西砸過來，本能地往後躲了一下，接着便感到一陣劇痛，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臉就流了下來。
“天哪，二姐！”楊菀在旁邊看得真切，驚叫着撲上去，只見楊茗的頭皮竟被生生削了一塊兒下來，鮮血迅速染紅了半邊臉。
此刻大家終于都停了手，或驚，或愣，除了楊菀還在喊着什麽，其他人都陷入了靜默之中。
“二姐，二姐，你怎麽樣？痛不痛？啊，好多血，怎麽辦？”楊菀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忙伸手過去想要捂住傷口，但血卻又順着她的指縫往外滲。看着手心手背都是血，她徹底失了分寸，慌亂之下哪還有之前的冷靜，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嘴唇都有些發白。血越流越多，她最後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無助地哭喊道，“怎麽辦？好多血，我們該怎麽辦……”
不管平日裏她有多能幹多聰慧，這會兒，她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楊茗此刻跌坐在地上，由着楊菀一手扶着她的頭，一手捂着她的傷處。她也不知是吓傻了還是怎樣，沒喊痛也沒哭鬧，只一動不動地坐着，一只眼睛已經被血水染成了紅色。
楊蓮本還在哀嚎，這會兒也失了聲，怔怔地看着楊茗不知心中作何滋味。她臉上那五道抓出來的血痕和楊茗頭上的傷比，實在是太小巫見大巫了。陳桂香的臉上也是陰晴不定，卻再沒有方才的嚣張蠻橫。
楊有才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從都不是個暴力的人，平日裏雖然也會動手打孩子，但這樣實打實的傷了人，見了血，卻是第一次。他剛才只是一時氣急，根本沒想到竟會真的傷到楊茗。現在看到血濺當場，也是變了臉色，想要走上前去，正好瞧見楊茗擡眼看過來的眼神，動作一頓。
那是怎樣的眼神啊？沒有憤怒，沒有驚愕，沒有怨恨，也沒有痛苦，眼神平靜的不可思議，卻讓人心底發寒。
“茗兒……”他喃喃道。
“這是做什麽呢？又哭又叫的，像……”一人從門外大步走進來，本還在說着什麽，擡眼瞧見楊茗臉上的血，頓時住了嘴，臉也沉了下來，“敏，快點！”
“來了來了。”李奶奶應着，拉着楊瑩也走了進來，先瞧見楊蓮捂着臉站着，目測傷得不是很厲害，扭頭看到坐在地上的楊菀和楊茗，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幾步走了過去，放下手裏的藥箱就開始查看傷情，嘴上還念叨着，“作孽呀，真是作孽，這誰弄得？沒人性了都！”
楊菀看到李奶奶，剛張嘴叫了人，眼淚就開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全是後知後覺的委屈和害怕，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楊瑩沒看到全過程，這會兒見到血心裏雖害怕，卻沒有楊菀那麽受沖擊。走過來拿袖子幫她擦了擦眼淚，然後站在邊上看能幫上什麽忙。
“傷口不小，必須馬上處理。菀兒，你去燒熱水，瑩瑩，來，幫我把你姐姐扶回房。”李敏面色有些難看，皺眉瞥了一眼陳桂香和楊有才，然後招呼楊瑩幫忙把楊茗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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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菀也忙站起來幫忙，楊蓮這會兒也反應了過來，捂着臉往前走了一步，忙說：“那我……”
李敏一回頭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禁了聲。誰都知道，這塘東村的李奶奶平日裏和藹可親，但一遇到着急上火的事情，發起脾氣來，可是把村長爺爺都比下去了。
“你也過來！”李敏沒好氣地說了聲，然後拎起藥箱讓楊瑩拿着，她和楊菀兩人扶着楊茗回房。這楊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且不管今日誰是誰非，她私心裏還是偏向楊茗楊菀兩姐妹多些，更何況楊茗傷的不輕，看着更覺心疼。真是作孽呀，好好地姑娘給傷成這樣。
見她們回房，李博昔也是一臉嚴肅，看到楊有才手上還拿着那把鐵鍬，心裏立刻明白了j□j分。怒氣上湧，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指着楊有才就開始罵：“拿鐵鍬打女兒，楊有才，你真是出息了啊！你還真下的去手！”
楊有才嘴唇嗫嚅了幾下，最後只得理虧地低着頭半天不出聲。
“今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他沉着臉接着問。若換了是李敏，必要罵楊有才個狗血淋頭才行，只是他作為村長，處理事情還是要講求是非對錯的。
楊有才沒說話。從進門到現在，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陳桂香在邊上搶先接了話：“村長，你可要給我們家蓮兒做主啊。今兒也不知道楊茗那瘋丫頭是怎麽了，一回來就照着我家蓮兒打，你是沒看到，她就像瘋了一樣，蓮兒的臉都被她抓傷了。蓮兒，蓮兒，你出來，讓你李爺爺看看你臉上的傷！”
李博昔一擺手道：“不用了，還嫌不夠折騰嗎？我現在想知道的是，茗兒為什麽會打人？”
“我們也不知道啊，她就像是瘋了一樣，我們蓮兒又沒有招她惹她，她竟然如此蠻不講理，下手又這麽重。今日之事，我們蓮兒才是最無辜的一個。”陳桂香越說越委屈，末了還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李博昔皺眉沉思，楊茗的脾氣他是知道的，率性豪放，但也不至于無緣無故傷人。他又瞪了楊有才一眼：“這小孩子打架能有多大力氣，你又是怎麽回事？拿鐵鍬打人，你知不知道，力道控制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楊有才不發一言，臉上也閃過一絲後怕和懊悔。
陳桂香見李博昔處處維護楊茗，頓時有些急了：“那小蹄子不但打蓮兒，竟然還跟我動了手，你看，我這頭發都被她揪掉了一大撮。像她這樣的，能不好好教訓一下嗎？”
李博昔看着她兩眼一瞪：“她們小孩子打架，你一個大人湊什麽熱鬧？又吵又叫，在地上滾來滾去，很長臉嗎？”
陳桂香被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癟了癟嘴，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塵土，悻悻地拍打起來。
“今日之事，不管是誰先動的手，楊有才你做的事情确實有些太過分了！現在我們在這裏說什麽也無用，先等着茗兒她們處理好傷口，再說這件事情該怎麽解決。”李博昔拿出村長的威嚴，立刻鎮住了場面。
他既如此說，另外兩人也不好再說什麽，三人進了屋，只等着看楊茗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
楊茗傷的其實也不重，只是傷口有些大，血流的太多，處理起來稍微有些麻煩。
李敏不是大夫，但常見的小傷小病她也是能看得的。方才楊瑩氣喘籲籲地跑去她家，說的也是前言不搭後語，她雖沒聽太明白，但以防萬一還是帶了藥箱過來，沒想到還真是救了急。止血藥，紗布這些必備的東西都有，好容易幫楊茗包紮好傷口，她竟急出了一頭的汗。
楊茗在整個過程中沒說一句話，即使疼的額頭直冒冷汗，她也只是死死撰着桌角，一聲不吭。李敏一邊心疼這孩子的懂事，一邊又有些擔心，楊茗現在的情況，絕對是傷透了心。想想也是，親生爹爹做出這種事情來，外人看着都覺得心寒。
幫楊茗處理好傷口，她又給楊蓮處理了一下臉上的傷。微微嘆了口氣，如果真如他們說的，這傷是楊茗抓出來的，那該是有多大的恨才給弄成這樣的。
“李奶奶，你能不能幫忙再看看我二姐身上的傷……”楊菀忽然說。
李敏一驚：“怎麽身上還有傷？”
楊菀沒接話，只是幫着把楊茗的衣服撩了起來，果然，在楊茗的腰上和腹部有好幾塊兒都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其他被衣服蓋着的地方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這又是怎麽弄的？”李敏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娘……”
“這些藥，敷在淤青的地方，慢慢揉開，你先幫她塗一下，我馬上回來。”李敏說着塞給楊菀一瓶藥，扭頭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她的怒罵聲：“陳桂香，你良心被狗吃了嗎？你看看茗兒身上傷成啥樣了！哪個當娘像你這樣？你做這些事兒，不怕遭雷劈嗎？……”
冰涼的藥膏塗在傷處，楊茗不自覺地打了個顫。楊菀手微微頓了一下，半晌，低聲說：“二姐，你想哭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受一些。”話沒說完，自個兒眼裏又開始升起了水霧。
楊茗側躺在床上，仿佛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只睜着眼睛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在看何處。過了片刻，她慢慢把眼睛閉了起來。
後面的事情就不是楊菀能插手的了，反正李敏把楊有才和陳桂香罵了個狗血淋頭，并讓他們保證，五天之內讓楊茗卧床休養才罷休。
至于楊蓮的事情，大家都不再提起，楊蓮本還有些委屈，李敏一瞪眼說道：“你還想怎樣？難不成讓你的好爹爹把茗兒的腦袋打開花兒你才滿意？”一句話，說的某些人臉上讪讪，各懷心思。
李敏本想把楊茗接去她家的，但臨走時楊茗已經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來回折騰實在劃不來，不過她還是交代楊菀，有事兒就去找她。楊菀自覺點頭，李奶奶一向對她們姐妹倆的好，她一直記在心上。
夜半時分，楊菀迷迷糊糊醒來，翻了個身，往邊上一看，卻發現楊茗竟然不在。她猛地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借着月光，瞧見門虛掩着，忙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推開門，只見院中正站在一個人，而在她腳下，竟然躺着楊有才……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不理果凍，果凍就繼續黑化下去咯~傷了誰，滅了誰……不管我的事啦~~~
衆人：果凍變得邪惡了……
果凍：有嗎？【望天，裝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