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楊菀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頭暈暈的,整個人就像是躺在一條船上,搖晃的厲害。她花了好長時間才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可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還是讓她難受的厲害。
身邊傳來低低地啜泣聲,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去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被捆住了,腳上也捆着繩子,現在竟是動彈不得。她掙紮了一下,但身子有些發虛,使不上什麽力氣。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一個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過來,她微微仰頭,就看到一個比她大一些的姑娘正低頭看着她。
“要起來嗎?”那姑娘問了聲,然後往她邊上挪了挪,讓她借力坐了起來。
楊菀環視了一下周圍,意識到她可能正坐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上。車廂上方有一個小小的透氣孔,從那裏照進來的光亮雖然微弱,但足夠她看清楚周圍的一切。可一看之下,卻讓她瞪大了眼睛,只見車廂裏擠着七八個十幾歲的少女,都是捆手捆腳,有一些臉上還帶着淚痕。
“這裏是,哪裏?”她緩緩開口問身邊的女孩兒,聲音幹啞生澀。
那姑娘臉上露出一絲落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你也是被抓來的嗎?也對,你都昏迷了兩天了,如果是……從家裏過來的,不需要這樣。”
楊菀頭靠着車廂,看着她沒吭聲,努力思考着她說的話,兩天……
“我叫平兒。我們這裏大部分人都是被家人賣掉的,但也有一些是被抓來的。你看那邊那個,哭的最厲害的小女孩兒,她就是昨晚被抓來的。”平兒頓了頓,接着說,“我也不知道這兒是哪兒,我們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沒人出去過。”
“他們,抓我們,做什麽?”楊菀現在只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她盡量保持清醒,一字一句地問。
平兒沉默了半晌,慢慢低下了頭:“大概,會把我們賣到青樓或者奴隸市場吧。”
楊菀一愣,算是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綁架,昏迷,兩天,晚飯,睡覺,陳桂香,親事……一大堆的信息湧了過來,她只覺得頭痛欲裂,越發暈的厲害。
平兒見她急促的喘着氣,雙眼緊閉,臉頰上泛着不自然的紅暈,頓時一驚:“你沒事吧?”
半晌,楊菀咬牙甩了一下頭,清醒了一些,才低聲問平兒:“看管我們的有幾個人?”
“兩個。”
“他們什麽時候會進來給我們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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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你是不是餓了?大概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到晚上呢。”平兒說着擡頭看了看通氣孔。
楊菀沒說話,心裏卻暗自盤算起來。如果真的只有兩個人的話,那她們這邊有八個人呢,雖然硬拼勝算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可問題是,逃出去了要去哪裏?她們現在走到哪兒了沒人不知道,就算逃出去了,一個姑娘家在這天寒地凍的野外迷了路,絕對不會比現在的情況好。
她越想越沉重,但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必須逃出去。
擡眼看到對面那個哭泣的姑娘,那姑娘穿着要比她們好很多,十一二歲的模樣,看上去像個大家小姐。這會兒應該是驚吓過度,哭的傷心,卻始終不敢發出聲音。楊菀瞧得明白,她恐怕已經被恐吓過了,想要找她一起逃出去,恐怕有困難。
至于剩下的人,如果都像是平兒所說的那樣,都是給家裏人賣掉的,那她們就算是逃出去了也沒有用,只要賣身契在,她們就走不了。所以,她們會願意跟着她一起冒險的可能性為零。可是……她必須試一下。
頭暈的厲害,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她心下明白,怕是染上風寒了。也是,這樣的天氣,什麽也沒蓋地昏睡了兩天,不着涼才怪。微微蜷縮了一下身子,她心裏泛起一絲苦澀,陳桂香始終沒能容下自己。
她不傻,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那晚的飯菜,那晚的殷勤,都只是假象罷了。她本來還想就這樣認命吧,嫁了,對所有人都好。還想着以後要對爹娘,姐姐妹妹都好一些,沒想到,只換了這樣的結果。
平兒見她閉目不言,心中有些擔心。靠過去低聲問:“你怎麽樣?很難受嗎?要不你靠在我身上睡會兒吧。”
楊菀迷迷糊糊地聽到了,就往後靠了靠,然後喃喃道:“等要吃飯了,你把我叫醒。”
“好。”
楊菀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之間,似乎夢到了很多事情,但等她被推醒的時候,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送飯進來的正是那天去楊家将楊菀扛出來的高個子,他發現楊菀醒了,只多看了幾眼,然後遞給她一個硬窩窩頭,什麽也沒說。
楊菀強迫自己把東西慢慢吃了下去,然後就着他遞過來的碗喝了幾口冷水,人才算是清醒了許多。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出去後又把車廂門從外面鎖了起來,馬車再次上路。楊菀忽然擡頭看着車裏的人說:“我要逃出去,希望你們不要聲張。”
車裏的人一聽都愣住了,那被抓來的富家小姐更是像只受驚的兔子,看着她滿眼的恐懼。
楊菀接着說:“我不知道你們怎麽想,但我必須要出去。你們就當做沒看見,不管出了什麽事情,都和你們無關。”她說着看了眼平兒,又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小姐。
衆人神色各異,但都保持了沉默。
楊菀不再說話,低頭努力用牙齒咬着解手上的繩子。她這一招走的是險棋,畢竟在同一個車廂,她要想逃走不驚動其他人是不可能的。告訴了她們,也許她們會無動于衷,甚至可能出賣她,但同樣的,她們也有可能在關鍵時刻幫她一把。
等她好不容易把手上和腳上的繩子都解開,擡頭從通氣孔看出去,發現天色已經變暗了許多。
其他人見她擡起頭,要麽扭頭裝睡,要麽低頭假裝沒看見。她心中嘆了口氣,都是些想要置身事外的人。
忽然,眼前伸過來一雙手,只見坐在對面的富家小姐眼神堅定地看着她,看樣子是想要跟她一起賭一把。
楊菀想了想,問她:“你不怕?”
那小姐臉色有些發白,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但最後還是堅定地說:“不怕,大不了就是被抓回來。”
楊菀笑了笑,看着她莫名想起了楊瑩,都是一樣的單純可愛。
将她手上的繩子解開,楊菀挪到她坐着那邊去,将耳朵貼在車廂的廂壁上,靜靜地聽着什麽。
“對了,我叫郭詩雨,你叫什麽名字?”那小姐手忙腳亂的将腳上的繩子也解了下來,伸手揉着自己的手腕,扭頭看到她這奇怪的動作,就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麽?”
楊菀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她安靜一點,然後繼續聽着外面的動靜。
郭詩雨不解地看着她,半晌,問:“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等。”她只說了一個字。
“等什麽?”郭詩雨瞪大了眼睛。
楊菀沒說話,表情卻越發認真了起來。
忽然,她低聲說了句:“來了。”
衆人一愣,感覺到馬車忽然慢慢停了下來,外面隐隐約約傳來了說話聲。
楊菀一下子站了起來,拉過郭詩雨就說:“快喊救命。”說着就扯着嗓子對着通氣口喊:“救命啊——”
郭詩雨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跟着她一起喊了起來,頓時,救命聲傳到了車廂外。
***
李铎坐在馬車裏一臉愁容地看着花滿堂有好一會兒了,只可惜後者潇灑無比地翻着一卷書只當他是空氣。
“公子,我不想住在楓葉山莊了。”半晌,他還是忍不住低聲哀求道。
花滿堂頭也沒擡地說:“當初說要住在那裏的是你,現在說不想住在那裏的也是你。到底是你是公子還是我是公子?”他說話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低沉柔和,無波無瀾。
李铎頓時哭喪了臉:“我當初不是不知道那楓葉山莊的大小姐竟是那般厲害的人物嗎?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會去的。”
“有嗎?我只覺得人家喜歡你喜歡的緊,倒是你,躲人家躲得像耗子見了貓一樣。”花滿堂臉上顯出淺淺的笑意。
“公子,你殺了我吧!我雖然喜歡游戲人間,但她完全就是我的克星啊!公子,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你若不管,我就真的要死在她手上了。”
忽然,花滿堂眉頭一挑,李铎臉色一變,一掀車簾就竄到了馬車外。如果他沒聽錯,剛才确實有人喊救命。
出了馬車,他注意到路邊還有一輛馬車,和自己這邊的馬車是相對的,大概是遇上之後發現路太窄,兩輛馬車正試着慢慢錯過去。
趕車的馬夫見他出來,忙問:“李铎少爺,有事兒嗎?”
李铎擺了擺手,只瞅着對面馬車上的兩人,心中思量,這兩人長得好醜,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忽然,又一聲“救命”傳了出來,他心中明了,聲音就是從那輛馬車的車廂裏傳出來的。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發現那車廂竟然連個車窗都沒有,估計木板的隔音效果也不錯,所以裏面的聲音幾乎很難傳出來。當然,對于他們這些練武之人,只要一點點的聲音就足夠了。
對面那兩人似乎也聽到了,面上顯出焦急之色,似乎想要下了馬車去看,但礙于李铎他們,一直忍着,越發讓李铎覺得事有蹊跷。
“喂,需要幫忙嗎?”他朗聲問道。
對面的矮個子忙高聲喊道:“不用不用,你先走你先走。”說着将馬車往旁邊趕了趕,把路讓開。
李铎挑了挑眉,問:“你們這車廂裏……”
“剛買的幾個婢女,沒見過什麽世面,整日哭哭啼啼,讓官爺見笑了。”高個子的人不慌不忙地接過話,倒顯得坦坦蕩蕩。
“李铎,既然路已經讓開了,就走吧。”車廂內,忽然傳來花滿堂沒有什麽溫度的聲音。
李铎聳了聳肩,對車夫說:“走吧。”說完就要進馬車。
忽然,對面傳來一聲悶悶的喊聲,喊的是兩個字:李铎。緊接着,那人像是仿佛拼盡全力般,大喊着“花滿堂”三個字,聲音嘶啞,吐字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隔日更,總拖到晚上去,所以,今天放到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