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魂(一)

記憶中的火焰紅得詭異,像是一張扭曲的臉在他面前猙獰狂笑,耳邊有厲鬼的尖嘯聲劃過,他不覺得恐懼與驚慌,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蔓延,直到有一張溫柔笑着的臉出現,占據他整個視野,那一股暖意順着心口遍布全身,卻驟然變得一片冰冷,那張溫柔的笑臉很快便被鮮紅的火焰吞噬……

陽光明媚,春風邁着輕快的步伐在茂密的葉間穿梭,樹下熟睡的少年面容清俊,穿着一身青衣素袍,就像春日新生的小草。春風輕輕搖曳着他額前的發絲,不知道是不是擾了少年的夢,少年微微蹙眉。

忽而春風四下逃散,一個黑影從旁邊竄了出來,朝少年身上砸去,一邊叫道:“白檀救命!”

在黑影砸上少年之前,少年便睜開了雙眼,順手将朝自己撲來的黑影打到一邊。

“呀!”黑影慘叫一聲落到草地上,又蹦了起來,這時才看清黑影是一只小狐貍,小狐貍全身都是黑色,唯有腦門上一撮金燦燦的黃毛,看起來有些滑稽。小狐貍被打飛也不生氣,爬起來又朝少年蹦跶過去,四條小短腿。“白檀白檀,快救命。”

“等你死了再救。”被喚作白檀的少年瞪了狐貍一眼。

“嗚……”小狐貍露出委屈的表情。心道:一定又做惡夢了,真是太可惜了。

白檀與這小狐貍熟識已久,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麽,一翻身便坐了起來,道:“你又惹了什麽妖怪來?”

不需要小狐貍回答,方才他竄出來的樹叢已經又動了動,竄出一只巨大的熊來。

“吼——”大熊的腦袋上一個大包明晃晃,并且看起來十分憤怒。

“不過百年道行的棕熊,也值得你引來。”白檀哼了一聲,只一甩手,那只棕熊就像被什麽絆了一腳,啪叽一聲就撲面倒下。

“吼嗚。”棕熊叫喚了一聲,白檀已經站到他面前,一腳踩到棕熊的腦袋上。

“連化形都不會的畜生,爾敢在我面前放肆?”

棕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威壓,令他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你……你是陰陽師?”棕熊原本兇惡的氣勢頓時煙消雲散,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分。“小的不是有意冒犯,只是這只狐貍拿走了我的寶貝,我才追來的。”

白檀斜眼看了小狐貍一眼。“半夏,你做了什麽?”

“他胡說呢。”被稱為半夏的小狐貍立起雙腿,小爪叉腰。“明明是我撿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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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領地的東西。”棕熊委屈道:“陰陽師要為我做主啊!”

“現在這東西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半夏跳到白檀腿邊,叫道:“你也要為我做主。”

“你無理取鬧。”棕熊憤恨無比。“身為狐族,應修淫道,那東西你拿着也沒有用。”

“誰說狐貍就要修淫道的?”半夏氣得胡子都抖了三抖,正想出手教訓那棕熊,白檀的手已經伸到他面前。“……你這是何意?”

“東西拿來。”

半夏蠕了蠕嘴,還是從自己的芥子空間掏出一樣東西遞給白檀。

白檀掂量了一下,道:“不過是個破鐵塊,你們也搶來搶去。”說着一握拳,那鐵塊便化為了粉末,撒在棕熊的頭上。“虧你們是妖怪,連這上面的器靈已經消失了都不知道。”

“什麽?”棕熊與半夏俱是一愣。

“怎麽會?”半夏眨巴眨巴眼,動了動鼻子。“我明明聞到上面有器靈的味道,吃掉這只器靈可以漲千年修為呢。”

棕熊眯着眼睛,悄悄瞪了半夏一眼。

“他的腦子可想不出偷梁換柱的把戲來。”白檀這時候才撤回自己放在棕熊腦袋上的腳。“器靈千年難修,怎麽會委身在這麽小的礦石上?顯然這塊是從器靈栖息的礦石上落下來的。”

棕熊:“……”還以為自己撿了大便宜。

“啧,還以為撿了大便宜。”半夏啐了一口。“我就說這靈氣貧瘠的地方怎麽會有器靈的味道,八成是哪個宗門運輸的時候掉了一塊。”

棕熊:“……”前幾天的确有宗門的隊伍路過,因為修為不足它遠遠躲開了。

白檀:“……宗門是什麽?”

棕熊一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白檀——這不是陰陽師麽?為什麽不知道宗門?

半夏卻見怪不怪,解釋道:“就是修道的人設立的門派呗,我前幾天不是跟你說過麽?”

白檀:“你說的是一個大白癡帶着一群小白癡住在一起,叫做門派。”

“差不多就那個意思。”半夏擺擺手。“小的就叫門派,大一點的就叫宗門,就時間久一點而已。”

“……”棕熊依舊用懷疑的眼神看着白檀,連從地上爬起來都忘了。

“改天帶你去我朋友的宗門看看,他們會收集好多好東西。”半夏抹了一把口水。“說着說着我就餓了。”

白檀與半夏的目光都落到棕熊身上——這麽大塊頭,一定肉肥汁多,烤起來定然滋滋作響,入口一定又香又滑。

棕熊吞了吞口水,往後退了兩步。“你……你真的是陰陽師嗎?陰陽師從來不會欺負弱小。”

“你是哪裏聽來這莫須有得消息?”半夏嘻嘻笑了兩聲。“我現在只得百餘年的道行,你對我倒是小有裨益呢。”

棕熊:“……”

未幾,白檀已經生起火堆,半夏已經将熊皮剝開大卸八塊,正用簽子串着熊掌。半夏身子嬌小,偏又直着腰杆用後腿站着,時間久了四肢都在微顫。

白檀忍不住開口:“小心點,別把你的狐毛粘在熊肉上。”

“啧,等我恢複了,做起這種事來幹淨又利落。”好不容易串好幾塊肉,放到火堆上烤起來,果然有滋滋的冒油聲,聽得半夏口水直流。“雖然這熊不過百年道行,考起來卻是挺香。”

“沒有道行的熊烤起來更香。”白檀皺了皺眉。“最近總是吃這些東西,我倒是想吃清淡點。”

“前面就是洪州城。”半夏小爪一指,十分興奮的向白檀解說。“裏面有一個叫做洪燴齋的地方,有好吃的白米糕跟糯米糍粑。”

白檀看着半夏閃光的眼珠子就知道他又冒壞水,卻還是點頭道:“那我還真得嘗嘗。”

“爹爹。”那個軟綿綿的聲音又在秦鐘念的腦中響起,像是貼在他耳邊撒嬌的孩子,帶着歡快與新奇的呼喚着:“爹爹,爹爹~”

秦鐘念煩不勝煩,終于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再熟悉不過的屋頂,手中還抓着自己的被子,向四周看看,可以确定他自己還躺在自己的屋子裏,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他的耳邊,并沒有什麽孩童。

秦鐘念是三年前來到洪州城的,他在這裏住下只為了一件事,他為了這件事謀劃已久,甚至不惜用三年的時間潛伏等待,如今事情已經辦完了,他在洪州城又休息了一段日子,是時候可以走了。洪州城雖然不是十分繁華,但是這裏人的樸素熱情,倒是讓秦鐘念生出了幾絲不舍。

“走一走,看一看,新鮮出爐的包子勒。”

“動次打次不如吃吃吃,洪記燒火驢,又鮮又好吃勒。”

“哎,秦公子,今日起得早啊,來碗馄饨不?”

秦鐘念朝擺攤的小哥擺擺手,笑着坐到一邊的算命攤子前。“今天徐老還沒來?”

“徐老?月初就走啦。”馄饨攤子上的小哥一甩肩上的白巾,包了幾顆馄饨下鍋。“不知怎的,突然噴了好幾口血,就這麽走了。”

秦鐘念微微蹙眉,低頭看了看,雖然已經被塵土掩蓋,也有被清理過的痕跡,但是他還是能辨別出血的顏色。

“徐老說自己看破了天機,這是懲罰,讓我們一把火燒了他。”

秦鐘念的手微微一抖。

“那幾天秦公子正巧身體不适,我們看你連床都爬不起來,便沒有叫上你。”小哥将一碗馄饨撈了起來,放到算命攤子的小桌上。“徐老連墓碑都不肯我們立,骨灰就撒在城東的山坡上了。”

“人世無常,想不到……”秦鐘念臉上露出傷懷之情,便像是所有人懷念徐老時的模樣,那小哥原本想說幾句安慰話,卻有人坐到攤子上,讓他下馄饨了,他應了一聲,便忙活去了。秦鐘念看着自己面前的馄饨,那碗馄饨的湯水隐約映出他的臉,嘴角竟然有一絲嘲諷的笑意。

“馄饨,我要吃。”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與秦鐘念夢中聽到的聲音有幾分相似,他一驚,扭頭便看見一個穿着陰陽長袍的少年抱着一只黑色的狐貍坐到了馄饨攤子上,那只小狐貍腦袋上一戳黃毛,随着他的嘴巴一開一合也在抖動着。“這家的馄饨聞起來味道很不錯。”

一只妖怪。

一只口吐人言的妖怪。

原本足矣讓人心驚膽寒,但是這只妖怪被這個少年抱着,衆人心中便只有敬仰了……因為看這少年的打扮便像出自宗門或者道門,想當然這只妖怪便是他收服的奴役,一只被收服的妖怪又有何懼?

秦鐘念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穿陰陽長袍的少年幾眼,那少年便扭頭看了過來。

“怎麽了?”那小狐貍也扭過頭來,一雙大眼睛好像會發出“不靈不靈”的響聲。

陰陽長袍的少年盯着秦鐘念看了幾眼,緩緩開口道:“……死相。”

作者有話要說: 我果然不适合雙更而且存不住稿子麽麽噠~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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