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惡鬼
◎那是一只剛啃過的頭骨◎
夜半,值夜的男人也開始昏昏欲睡。
李成揉着眼睛爬起來,迷迷糊糊的向外看了眼。
烏漆嘛黑的,小三子怎麽還不回來,難道是已經遇害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好了。
他睡前喝了酒,現在有些憋得慌,于是扶着牆站起來,晃晃悠悠的找如廁點。
祠堂外當然是不可能去的,外面黑漆漆一片,誰知道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躲着一只想要吃人的惡鬼。
就在祠堂內解決好了,反正這是周家的祠堂,幾百年前的老玩意兒,現在姓周的一個個死得精光,就算搗爛了這破地方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想到絕了後的周家,李成的思緒就又飄到了山上那座墓穴之上。
他是個外行,墓裏的東西都有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以他幾十年來淺薄的閱歷來看,好像沒什麽象征身份的東西。
拿出來的寶貝大部分都是些日常擺設,值錢,但也沒想象得那麽值錢。
聽說無門村以前都是姓周的人家,世世代代守着這一處破地不肯遷居,任外面怎麽開發商道,怎麽擴寬河道都跟這群死腦筋的莊稼佬無關,後來因為戰亂和逃荒,不少外姓人逃到這裏定居,到了現在,姓周的死絕了,外姓人的後代占據了原本周姓人的地盤,在這裏建起了屬于自己的房子。
說不定這些死守土地的周家人知道點什麽呢。
死的人是周家祖宗,或者這群姓周的是世世代代的守墓人?
李成不知道,當初發現那裏有個大墓的時候,正逢夏天大雨過後,他上山撿菌子發現了一塊雕琢精細的墓碑。
他大字不識幾個,只依稀認得墓碑上的幾個字,啥啥将軍。
哎嘛,這裏埋了個大将軍,底下肯定有不少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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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成十分義氣的叫上幾個狐朋狗友,扛着鋤頭去逛了逛。
這一逛收獲不小,雖說這麽做不道德,但有錢賺,誰管道不道德。
李成估摸着或許姓周的真的啥也不知道,但有人發現過這座墓,順便把裏面更值錢的東西順走了。
可惜可惜,要是早生幾百年,他李成豈不是可以富甲一方?
李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勁兒還沒過去的原因,他看什麽都暈暈乎乎的,只覺得東是西,西是東,場景颠倒,眼前重影陣陣。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片小樹林中。
夜風吹過他的臉,像是上好的綢緞帕子撫過,附帶着若有若無的細細低喃。
不,不對。
李成疑惑的睜着眼,好像确實有什麽聲音,女人的,又小又細,軟綿綿的,像是在哭。
他擡起頭,看到不遠處跪坐着一個穿着紅裙的曼妙身影。
隔着霧氣,依稀可見那女人背對着他,緞子似的烏發順着肩頭滑向身前,露出一段纖長雪白的頸子。
喲,瞧着身影是個美人。
李成有些意動,柔聲問道:“姑娘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晚上外面不安生,還是随我到別的地方去吧。”
那紅衣美人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随後又幽怨的哭泣起來。
她嗓音如絲竹,悠揚悅耳,哀哀道:“不小心扭到腳了,奴家真的好疼好疼。”
美人受了傷,這怎麽能行,李成立刻躍躍欲試試圖上前:“那我過去攙你一把,你就在那裏別動。”
美人聞言哭得更加傷心,她撒嬌一般軟着聲音,說:“樹上那條紅線纏的緊,把奴家的手都割傷了,好哥哥,幫我把紅線去了吧。”
聲音綿軟,直叫得人心中酥麻,熱血沸騰。
當真是個小尤物。
李成酒勁上頭,爽快的表示沒問題。
三下五除二解開紅線,他随手抛開,金鈴摔在地上,發出一聲低鳴。
林木深深,夜色黑暗,李成穿過霧氣,來到女人身後,随眼一掃,便看到花瓣一樣散在地面的裙擺下,一雙雪白纖巧的玉足搭在地面,紅色的繡花鞋被孤孤單單丢在不遠處。
他盯着這一雙腳,不禁開始心猿意馬。
因為得來的錢不光彩,加之害怕村裏人嫉妒與他争搶墓中寶貝,李成甚至只敢向外露出一分財,剩下的錢都被他悄悄存入錢莊,就連同床共枕多年的媳婦都不知道。
有這麽多錢,他本來可以随意揮霍,再娶四五個美嬌娘做小妾的。
家裏那個老女人年老珠黃,又唠叨又笨重,摳摳搜搜上不得臺面,李成早就厭煩了她,在去鎮子上照看自家店鋪生意時,總會光顧一些暗巷裏的皮肉生意。
年輕的美人皮膚滑嫩,剝了殼的雞蛋一樣,讓人流連忘返。
眼前這個美人,看上去比那些娼妓漂亮多了,這雙玉足肯定一只手就能握一只。
李成反應過來時,已經撿起繡花鞋走到女人跟前,溫聲道:“夜涼,我給你穿——”
他一擡頭,女人沒有眼鼻的慘白面孔驟然映入眼簾,平滑的臉上,只有一張紅豔豔的嘴一開一合,說着暧昧甜膩的話語。
!!!
女人彎唇一笑,猛然張開嘴巴,尖利的牙齒朝着李成狠狠咬下。
一聲慘叫,驚飛了幾只栖息在樹梢上的烏鴉。
貪婪的吞咽聲響起,伴随着黏黏糊糊的內髒翻動聲,痛苦求救聲,在這死寂的夜裏越發清晰,讓人聞之膽寒。
燕回站在高高的樹杈上,垂着眼簾注視着樹下的慘狀,居高臨下,毫無反應。
樹下男人的慘叫呻|吟過分凄慘,瀕死掙紮,絕望不甘。
燕回視若無睹。
掌心的玉牌有些發燙,若是借着光打量一眼,還能發現原本細白柔潤的色澤似乎浸染了一層淡淡的紅,像是有血滲入。
她握了握玉牌,在周圍設下一道隔音屏障,低聲問道:“師尊服過藥了嗎?”
一片死寂。
良久,玉牌對面才傳來一道喑啞的喉音:
“疼……”
燕回眉心一跳。
不應該,瓊枝露是西洲的療傷聖藥,即使被她丢在儲物袋底部好幾年,也不會藥性喪失到這種地步。
至少,最基本的止痛功效不會沒有。
蜃妖的聲音接續傳來,苦哈哈的道:“我滴大姐啊,你可別朝我發火,我整整三個藥瓶的藥都塞給您師尊了,他還這麽疼可不能怪我。”
燕回:“……”
她握着玉牌的手指緊了緊,努力按下波蕩起伏的情緒,皮笑肉不笑道:“我說過服用一粒就能止痛的,對吧?”
蜃妖阿巴阿巴幾聲,然後默默閉上嘴,裝死不出聲了。
“再等一小段時間,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燕回壓下眉心,将玉牌重新挂回腰間,拇指推開劍鞘,洩出一寸冷光。
透過腳下的層層枝葉,她将目光投向進食的女鬼。
血水暈染了地面,連帶着青嫩的小草都挂上了粘稠的血珠,腥氣撲鼻。
李成舉在半空中的手最後動彈了一下,最終無力垂落。
女鬼滿臉鮮血,飽腹之後,懶洋洋的從襟口掏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着嘴角。
破空聲襲來的瞬間,她機敏的豎起了耳朵,正欲躲閃,左肩便被人一腳踩入泥土裏。
她幾乎整個鬼都順着力道砸向地面,嘴唇磕上地面的石子,硌得她流了血。
“什麽人?!”
女鬼掙紮不了,反爪向身後揮去,幾乎與此同時,鋒利的劍刃穿透她的右手掌,直直的釘入地面。
痛死了!
該死,這是哪來的多管閑事的修士?!
她實力不濟,如果直接動武,怕是敵不過這個修士。
女鬼吐出口中的一塊血肉,厲聲尖叫,仰頭吐出漫天黑氣。
黑氣一觸及草木,立刻焦黑一片。
這是蘊含屍氣的毒素氣體,即使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能輕易躲過它的侵蝕。
一定能弄死身後這個讨厭的人。
思及此,女鬼紅唇彎起,低低的嬌笑起來。
一只手從背後扣上她的後頸,摸上她的下颌,女鬼冷汗瞬間下來了。
……這個人竟然不受影響?!
扣着她下颌的指骨修長有力,她絲毫不會懷疑對方能輕松捏碎自己的頭顱。
等等,你要幹什麽?
女鬼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立刻道:“我乃修真大族豢養的鬼物,此次固然傷人性命,卻是奉行主人之令,你若是殺我,定然麻煩纏身!”
豢養鬼物涉及修真世家的陰私,告知外人一定會被主人狠狠教訓,但現在這種情況已然危及性命,不這樣肯定會被弄死的。
女鬼暗罵這次倒黴,早知道這個任務會撞上強大的修士,打死她也不會來。
肩胛骨被踩碎,手掌被釘穿,回去修複定要耗費不少精力,沒準主人還會斥責她辦事不力,對她進行新的處罰。
“修真大族,哪個修真大族?”踩着她的人這樣問。
出乎意料,聲音竟然是個年輕的少女。
年輕強大的修士,意味着天賦了得,背後資源供應也不錯,但這又怎麽樣,這個人身家背景再強大,又如何能強得過統管一域的修真世家。
更何況,那可不是普通的,新晉崛起的修真世家。
女鬼冷嗤一聲,看來再多管閑事的人都會畏于強權,她想到自己所屬的勢力,不禁榮與具焉。
“梧陵江氏,便是我的主家。”
“哦。”
燕回眉眼不動,手指用力,“咔嚓”一下捏碎了女鬼的下颌骨。
祠堂的門被踢開時,趙老太正睡得香甜。
忽然一陣巨響,驚得她渾身一顫,猛然從美夢中掙紮出來。
哪個倒黴玩意兒,大半夜擾人清夢,詛咒他喝水塞牙縫,吃飯被嗆死!
老太太瞪着眼珠子望向洞開的大門,便見一人拎着一條軟軟的東西,大步跨了進來。
她定睛一瞧,差點沒把嘴歪上天去。
嗨喲喂,這不是那個不尊老愛幼脾氣暴躁惡毒嬌縱的臭丫頭嘛。
這個臭丫頭居然還會回來,不是說不會回來,不會再管他們這幫村民了嗎?吼吼吼,看起來果然還是要遵守宗門規定,老老實實的救人除鬼。
啧啧啧,生氣吧,再生氣也不還得回來。
趙老太的起床氣瞬間消失了個一幹二淨,她向燕回慈愛的揮了揮手:“小仙長,回來啦?快來讓大家夥聽聽瞧瞧,看看你離開一天有沒有什麽收獲。”
老太太語氣拐着彎兒打着旋兒,怪聲怪氣的捏着嗓子道。
燕回掂了掂手中的東西,一把丢在趙老太腳下。
“這就是收獲。”
老太太差點被砸到,耷拉着嘴角不高興,低頭瞅過去,恰好對上女鬼揚起頭顱時血淋淋的一張臉。
白紙被塗了紅色一樣,也就一張嘴能和人類沾點邊。
“這位是趙老太,”燕回介紹道:“向老太太打個招呼,禮貌一點。”
女鬼心中憤憤,既屈辱又痛恨,她好歹是個厲鬼,怎麽能這麽沒面子?!
心裏這麽想着,臉上卻十分識時務的揚起一抹笑,露出标準的八顆尖牙:“您老晚上好啊。”
“……”
趙老太後退一步。
趙老太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作惡的鬼已經抓到了,”燕回重新提起女鬼的後頸,掃過一臉驚恐的衆村民,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至于你們,愛去哪去哪。”
她拎着女鬼走出祠堂門,下了臺階,同樣的位置,被同樣的喊住:“哎,你別走,你這鬼看着弱唧唧的,怎麽能确定是真鬼,萬一是拿來糊弄我們的呢?”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他觑着被燕回小雞仔一樣拎在手中的玩意兒,心中已經翻湧出無數陰謀論。
開玩笑,他和李成那幾個兄弟一起上山盜墓的時候,可是瞥見過那道鬼影的。
披着寬大的黑色的披風,看不到一點皮膚。
但看那身形,絕對是個男的。
這丫頭弄來一個糊了一臉血的女鬼糊弄誰呢?瞅着外觀一點也不吓人,沒準是人扮的呢。
男人頭腦風暴轉的飛快,看着燕回不耐煩的模樣,十分機智的意識到一個無人注意的點。
那鬼影穿着一身黑,啥也看不見,這丫頭也穿一身黑。
哇去,他覺得自己機靈的小腦袋瓜子簡直發現了新大陸。
這倆其實有可能是一個人吧!
男人一拍手,越想越觸目驚心,越想越有可能。
——你看看,誰家如花似玉的姑娘放着好好的衣裙不穿,反而穿着件死氣沉沉的黑衣的。
——你想想,這丫頭片子長得這麽高,比村裏做苦力活的漢子都高,就算營養再好,也不可能個子如此鶴立雞群吧?
——先用庚辰仙府弟子的身份麻痹衆人,讓村民出于害怕待在祠堂,而她則裝出一臉被冒犯的樣子,輕輕松松離開了所有人的視野,算算時間,李成和小三子的消失完全可能和她有關啊!
一定就是這樣。
男人覺得自己一不小心窺探到了真相,正在猶豫要不要顧及到可能會被殺人滅口而閉嘴,突然被兜頭砸了一根骨頭。
“你有毛病還是眼瞎了?”女鬼紅豔豔的嘴巴開合,指着自己的臉道:“你去給我找一個沒眼睛沒鼻子的人過來看看,特麽老娘都已經親自現形了,居然敢懷疑我不是鬼,來來來你滾過來,我當場給你表演一個大吃活人。”
男人腦袋被砸出一個大包,正要動怒,忽然被人推搡了一把。
“別說了別說了。”
身後的兄弟小聲而又驚懼的說。
“為什麽?我的邏輯無懈可擊,我的懷疑合情合理!”男人十分不服,倔脾氣上來,一腳踢飛腳邊那只骨頭。
骨頭順着他的力道咕嚕嚕滾向草叢,壓低一片細長的草葉,幾顆草彈回去遮擋了幾分,但還是能看出骨頭呈橢圓形,上方兩只黑乎乎的空洞,顴骨突出,牙齒排列整齊。
捏麽,這踏馬是頭骨啊!!!
男人看了看燕回,又看了看女鬼,再看了看滾入草叢的頭骨,眼前一黑,也暈了過去。
燕回已經沒什麽耐性了,拖着女鬼就走。
“等等,仙長,大佬,”女鬼讨好的笑了笑:“您老要把我帶到哪去啊?”
燕回低頭看了她一眼:“庚辰仙府。”
庚辰仙府?帶去庚辰仙府幹什麽,按照正常的流程難道不是應該直接一刀咔嚓了她嗎?當然不是這樣最好,但她一個鬼物被一路拖回修真宗門也太太太太可怕了吧。
“借你索要任務報酬,”燕回說:“帶着一個活鬼回去和帶着一張鬼皮回去,顯然前者更簡單一些,我趕時間,這很難理解嗎。”
女鬼閉上了嘴。
走出無門村的時候,燕回回了頭,遠遠看到身後墜着一道黑影。
黑色鬥篷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站在空曠的街道中間,看上去有些孤寂。
她沖那道影子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黑影站在密密的樹冠之下,無聲無息。
“我們回去吧,小周。”
樹冠上垂落下兩條柔軟的藤蔓,安撫似的在黑影腦袋上摸了摸。
“這個修士竟然能把山上的規則解除,她很厲害,人也不錯,”樹藤說:“以後,這些貪得無厭的混蛋再想進入陵寝,打擾将軍的清淨,我們就可以不用顧忌法則之力,直接出手教訓他們了。”
“一會兒就去揍扁他們,把他們偷走的東西都拿回來,小周,這是件好事啊,你別難受了。”
透明的小圓球落在黑影頭頂,像水團一樣柔軟的彈了彈:“将軍他并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能守護這方土地的平安無虞,才是他終生的期望與理想啊。”
黑影慢慢動了動,擡起手抓下頭頂的透明圓球,又握了握樹藤的末梢。
“別叫我小周了,”他嘆了口氣,微笑着說:“将軍已經辭世千年有餘,我也為他守陵千百年了,即使是靈體的狀态,也已經很老了。”
兜帽滑了下去,露出黑影的真容。
老态龍鐘,白發蒼蒼,再也不是當初追随少年将軍奮戰疆場,厲兵秣馬的家臣與摯友了。
夜風拂來,吹亂了他的白發,顯露出他死氣沉沉的面頰。
“靈體的壽命也會走向盡頭,我存活的時間夠長了,或許在不久之後,靈識就會消散,徹底和你們告別。”
“但我真的很高興。”
觸碰他的樹藤低落的垂了下來,卷着他的手不願放開。
“小周,我們舍不得你,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像家人一樣,你不能說走就走啊。”
周越搖了搖頭:“我的後輩都已故去,屬于周越,屬于将軍,屬于曾經戰火連天的痕跡都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亡靈徘徊世間,終究是要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去的。”
“精怪壽命悠長,等我離開後,你們能不能幫我掩護一下将軍的陵寝。”
“最初我執念在此,不願離去,但現在那個東西好像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我也沒什麽好放不下的了,待我走後,麻煩你們把将軍的陵寝沉入山腹,徹底掩蓋。”
“那個東西的秘密,就永遠的埋葬在這裏吧。”
周越凝望着燕回遠去的背影,恍然想起曾經追随将軍的歲月。
鐵騎,寒槍,大漠,以及無休無止,直到現在都奔騰在夢中的戰鼓和厮殺聲。
已經這麽多年了。
年少時的将軍在漠北清寒的夜裏,曾指着夜晚浩瀚的星空,對他玩笑一樣的說:“小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葬在最亮最大的那顆星星下面吧。”
最大最亮的星星,周越曾對着漫天繁星尋找,也不曾找到将軍所說的那一顆。
就像他翻遍戰場,都沒能找到将軍殘缺的屍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