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緒

◎用完就丢,好狠的心◎

濕熱的舌尖舔舐過細小的咬痕, 将滲出的血絲一點點卷走。

寂靜的室內,響起細微的黏膩水聲。

微小的刺痛被綿軟的薄唇包裹,尖尖的牙齒偶爾摩擦過傷口, 幹涸的咬痕便會湧出新的血珠,随即又被輕柔小心的吸食走。

灼燙而充盈, 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燕回低頭, 從她的角度看去, 能窺見江辭因摩擦輾轉而有些紅潤的唇,他緊抓着她的手臂,呼吸有些紊亂沉重。

“能不能再待在這裏一會兒?”

他聲音很低,啞澀中含着幾分無法抑制自身欲望的痛苦,過長的碎發遮住了眼尾的薄紅,露出布滿細密汗水的高挺鼻尖。

“讓我再吸一點, 就一點點。”

像是在小聲請求。

人大概都是視覺動物, 燕回想,像這樣貪婪的吸她血的換成其他任何一個活物,她一定毫不猶豫的甩開它, 順便補上一刀。

但師尊不一樣。

除了燕觀瀾的千叮咛萬囑咐外, 她承認自己剛熄滅的心思又蠢蠢欲動起來了。

想碰一碰他。

沒關系,反正不會有人知道。

她另一只沒被咬的手臂擡了擡,撥開男人散落的長發, 頓了頓, 指腹慢慢的貼上他臉側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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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涼,有些軟。

指腹順着臉部輪廓向下,滑過他的耳垂, 在下颌骨上的那一條陳舊疤痕上停了下來。

不足兩寸, 順着下颌走向蔓延到了耳後。

留下疤痕的時間太久, 傷殘的皮膚不複當初的鮮血淋漓,早已變得平整,如果不是用手指細細撫摸,或許還感知不到疤痕細微的凸起。

她溫熱的手指按在男人下颌骨處,徇着疤痕慢慢按觸。

專心吸着她手臂的男人發出一點低沉的喉音。

“別,別看。”

他好像一下子恢複清明,松開燕回的手臂,微微喘息着別開了臉:“……會吓到你的。”

那點涼軟的觸感從指尖消失,燕回探出去的手猶自停頓在原來的位置,她摩挲了下兩指,收回了手。

八年前,第一次看到這條傷疤的時候,她就想摸一下。

時至如今,終于觸摸到了這條疤痕,她又覺得有些不太夠。

燕回有些遺憾的想,如果師尊能像她小時候那樣,冠起長發,不介意的她的随意觸碰就好了。

她不會胡來的。

“一條傷疤而已,怎麽會吓到我,您是在拿我當小孩子嗎。”

燕回彎下腰幫江辭拉了拉衣服,嗓音溫和恭謹:“師尊以後就會知道,弟子比您想象的要……唔,大膽許多。”

确實很大膽。

江辭将自己從那種癡迷血液與溫度的泥沼中掙脫,還未來得及對自己剛剛冒犯的行為做出道歉,便被燕回穩穩當當的抱了起來。

他甚至還沒有穿好上衣。

距離太近了,沒有哪家的師尊和弟子會以這種姿态相處,即使有他雙目失明,腿骨斷裂的因素在,也實在不合适。

江辭想到自己剛剛咬上她的手臂,吸吮她血液的情景,忍不住蹙起眉頭。

待在死寂孤冷的清竹峰太久,他精神好像真的出現了問題。

他竟然不止一次的因為一點血液而産生興奮與渴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燕回還太過年幼,心腸太過善良柔軟,不該和他這樣活在陰溝裏的人待在一起。

她會受傷,受很重很重的傷。

所以當燕回扶着江辭的腰背,勾着他的膝彎,将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放回了原本寬敞的床榻上時,看到自己這位幾乎碰一下都會碎的師尊睜開了眼睛。

他瞳孔漆黑,宛若沉寂腐朽的枯井,仔細看去,還能分辨出他左眼眼底盤根錯節的複雜紋路。

那是魔氣栖居所在。

他從枕下拿出命牌,遞到燕回面前,就像最開始時燕回把命牌呈遞給他的那樣。

“謝謝你的照顧,”江辭抿唇,說出了他認為十分殘忍的話:“但我真的不喜歡這裏出現第二個人打破我習慣的一切。”

“燕回,我想你應該不需要我這個一無是處的師尊,而我正好也不需要徒弟,或許,你該離開清竹峰了。”

他強調:“我一點也不喜歡将我的事委身于人,你這些日子以來做的很好,但我不需要。”

一片沉默中,命牌被她收了回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伴随着門扇的開合聲,徹底消失。

她走了,沒有争辯一句的走了。

剛剛他說話那麽冷漠,她一定讨厭透了他這個沒用的師尊。

她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江辭躺在平整松軟的床榻上,身上蓋着燕回離開時順手拉好的薄被,很溫暖,很輕軟。

房間又恢複了往日熟悉的安靜與沉悶。

他本來該為燕回的離開感到放松的,但為什麽胸腔中跳動的心髒,莫名其妙的陷入到一種陌生的情緒中。

好像被什麽東西挖下了一塊,不痛,卻空蕩蕩的。

對不起燕回,他想,我大概永遠都好不了了,這樣的我,根本不配成為你的師尊。

你一開始就不該到清竹峰來的。

***

燕回下了樓,路過一片茂密的竹林時,從儲物袋中掏出水鏡抛了過去。

“如果我爹後續再有聯系,就把水鏡丢到三樓,讓他親自和他的好兄弟講話。”

“你們留在這裏,不用跟着我。”

她一邊說一邊踩着石階下了山,身影很快消失在影影綽綽的竹林裏。

陰暗的竹林角落,一只手接住了抛過來的水鏡。

“喂,大嘴,”一個鬼面人蹲在石墩子上嗑瓜子:“什麽情況,你絕對知道,跟我們講講。”

賀樓歪歪斜斜的坐在落滿幹枯竹葉的地面上,聞言擰眉思索。

“可能是吵架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再三思量,推測道:“少主之前對三樓那位寶貝得不行,剛剛說話有意避開他不直接提起,你們說是為什麽?”

“絕逼是鬧矛盾了啊!”

賀樓一拍手,信誓旦旦的分析道:“之前不是說了嗎,三樓那個什麽道君好像跟咱們主子是故交,之前主子開了水鏡了解情況,當時那倆眼珠子恨不得噴火。”

“嚴肅古板的岳父大人,啊呸,這麽稱呼不太合适,應該是嚴肅古板的好朋友棒打鴛鴦,威逼利誘,那位江道君和咱們少主鬧個矛盾不輕輕松松嘛。”

吃瓜的鬼面人們睜大雙眼,發出了恍然大悟的聲音。

“大嘴,不愧是你,小腦袋瓜子就是比我們幾個轉得快!”

一個鬼面人鼓了鼓掌,一邊嘎嘣嘎嘣的嚼着炒核桃,一邊口齒不清的道:“少主的八卦就是好聽,诶,你說她剛剛幹嘛去了,還不要我們跟着。”

賀樓晃了晃食指,張開雙臂深情感慨道:“受了情傷的人總需要靜一靜的,給少主留下一些成長的空間吧!”

“噢噢噢噢,有道理有道理。”

幾個鬼面人齊聲點頭,立刻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

少主一定是受了很重的情傷,真是可憐見的,希望少主在外面多溜達一會,看看美男,換換心情,最好找個體貼的男人過個夜。

當然,他們這麽想只是單純的想要少主走出傷心事而已,絕對不是為了偷懶,絕對不是。

下了山的燕回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尖,想了想,把挂在腰裏的命牌又丢到了儲物袋裏。

不需要就不需要,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師尊的謊言實在是太拙劣了,拙劣又突兀,一看就知道說謊經驗不足。

她甚至在想,如果當場戳破,會不會害得他再次紅了眼眶。

說起眼眶,她低頭看了看,屬于江辭的緞帶果然還別再她的腰間。

燕回抽出緞帶,面無表情的塞入袖口。

等一路穿過小半個庚辰仙府,到達目的地任務堂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正伏在桌案邊書寫東西的王管事擡頭發現了她,将手裏的事情交給旁邊年輕些的管事後,便站了起來,朝燕回招了招手。

“小燕,随我來。”

燕回跟了上去。

任務堂的屋子頂部高拱,一到晚上,那些高高的牆壁上便點起了整排的燈火,雪白的膏脂盛在琉璃燈臺中,瑩瑩的灼燒出幽藍色的火焰。

一路上,仍有不少弟子三三兩兩結隊而來,停駐在挂滿任務的高牆面前,試圖找到不費什麽力氣報酬又不錯的任務。

“這個這個,山林中的異獸拖着一家老小常常下山偷村民的雞蛋和瓜果,這麽貪吃的異獸肯定又呆又肥,把它們趕跑而已,選這個肯定好做。”

“就幾塊靈石的報酬,還填不上我一來一回耗費的靈力,不去。”

“東海海邊鲛人族現身,夜晚常常上岸利用美麗的容貌勾引落單的凡人,趁機把他們拖入海中,聽起來沒什麽危險,三十塊靈石的報酬呢,有點心動。”

“那裏毗鄰東洲,鲛人蒙受東洲玄玉宮蔭蔽,成群聚居,雖說武力值不高,但貿然前去肯定讨不了好,別去。”

“那能去哪,是菜雞不配了。”

“凡界帝王召集築基以上的修士清剿栖息在北境雪林中的低等魔物,這個既有宗門報酬,又有凡界獎賞,可以選這個。”

“我剛剛築基,如果去的話師兄得保護我。”

燕回聽着其中一對男女的對話,莫名其妙又想到了江辭。

他說:“我不需要你了,燕回,你該離開清竹峰了。”

用完就丢,好狠的心。

雖然知道知道師尊說的是假話,但這并不耽誤她有點情緒。

“管事,需要我幫什麽忙?”燕回問。

王管事揮了揮手:“地牢裏的一些事,對你來說應該不算困難,但可能有點耗費時間,估計你今晚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回不去正好。

燕回想,反正師尊說不需要她,讓他一個人多待會兒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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