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發熱

◎無論如何都不想放開她◎

停歇時, 燕回擦幹了江辭臉上的薄汗,将他帶到自己懷中,蓋好被子。

窗外流水嘩嘩, 在四周極致靜谧的襯托下,愈發催人犯困。

“別睡, ”她輕聲道:“還有東西沒給您看呢。”

垂着漆黑眼睫的青年動了動手指, 實在沒了力氣, 只肯将臉埋在她頸窩裏,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燕回知道他身體弱,現在大概已經精疲力盡,搖醒他估計也沒什麽欣賞景物的心思。

她莞爾,手指小心翼翼的撬開他的唇齒,将一粒小藥丸塞過去。

藥丸呈淡青色, 味道清涼泛甘, 有潤喉止疼的功效,往常一直放在儲物袋裏,偶爾被她摸出來一粒當做糖吃, 現在才算是真正派上了用場。

其實也沒叫多久, 怎麽喉嚨就啞的這麽厲害。

不過聲線低沉歡|愉,确實動聽。

身邊的青年還未完全沉睡,感受到她喂藥的動作, 微微張開口, 将藥丸安靜吞入口中的同時,也含住了她喂藥的食指。

他閉着眼,用濕潤溫熱的舌尖細細舔舐。

江辭的唇薄而淡, 平常不做表情時顯得清冷, 現在含住她的手指綿延出一點亮晶晶的水色, 看上去很軟。

想親。

食指抽出,發出一點黏連的水聲,江辭下意識追尋,随即便被更柔軟的唇瓣吻住。

感受到熟悉的味道,他身體又漸漸放松下來,主動張開口,累到幾乎擡不起的手指貼合她的腰線,慢慢環住,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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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回,”他聲音被淺淺的貼合揉碎,發出一點類似哼吟的喉音:“離開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燕回親他泛紅的眼尾:“師尊沒有力氣了,離開的時候,我抱師尊一起。”

江辭大概實在疲困,埋在她頸間稍稍點了下頭,就徹底安靜下來,不再動作。

呼吸綿長,抱起來有些涼,有些軟。

燕回并不困,側躺在床榻邊緣,慢慢理了理他淩亂的發絲,随後起身,用術法為他清理了一番,再拿出幹淨的衣物替他換上。

榻旁靈力所化的鏡面漸漸碎裂,被晚風一吹,化作晶亮的粉塵消散在空氣中。

畫舫停在河畔,尖尖的船頭壓彎了一片繁密的草叢。

此處已經遠離繁華鬧區,周圍山川和緩,翠幽連綿,不知名的小蟲子藏在草叢中發出清鳴,羽翅斑斓的蝴蝶栖息在沾了露水的葉片上,靜止不動。

燕回彎腰穿好長靴,起身,正要踏出船艙走上岸邊,身後忽然傳來一點輕微的拉扯感。

她回身,看到才沉睡不久的江辭不知何時掀開眼簾,慢慢撐起身,長發洩至腰下,一雙墨玉般的瞳孔在夜色中綻出幾分幽微的碎光。

他沒被衣物遮蓋的蒼白頸間還分布着幾枚吻痕,暗紅色,看上去有些淩|虐的美感。

大概真的是沒什麽力氣了,他張了張口,只發出一點模糊的音節,捏着她衣角的手也脫了力,垂墜的感覺明顯。

燕回無奈:“我不走,只是出去一小會兒。”

見師尊斂下眉,仍然試圖下床起身,她立刻邁過去扶住他,頓了頓,拿出厚實一些的衣服披在他肩上。

“那我帶您一起出去,不過外面冷,多穿點。”

燕回抱過江辭很多次,做起來也熟練,帶他從船艙走出來的時候,迎面吹來涼風,讓他往她頸窩裏埋了埋。

“師尊眼睛看不到,原本我想帶你在城中街道四處轉一轉,但你好像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游船倒是能看到城內夜景全貌,還能看到夜半的煙花,不過師尊吃了醋,哄完您什麽都看不到了。”

她低頭,隔着衣服在他肩上輕輕咬了一口。

江辭眉眼間素常蘊含的積雪融化,他暫且積攢了一點力氣,耐着仍然發疼的嗓音道:“阿回費心了,但我已經習慣了黑暗,這些東西對我而言,其實沒那麽重要。”

“……覺得哄我麻煩的話,下次,你再為別人擦汗,至少別讓我知道。”

燕回停在一片空曠的柔軟草地上,彎腰将他放下來,自己也屈膝坐在他旁邊。

她拿出一枚花紋繁複的圓石,輸入靈力,放在身邊。

微弱的光芒從圓石上散發出來,流光之中,符文的虛影呈現在半空裏緩慢轉動,斑斑點點的符光打在江辭臉上,襯得他瞳眸漆黑。

留影石,能記錄下周圍的景象,存放在石頭內,只需依靠神識就可讀取觀看。

此處并無人煙,漫天星河宛若傾落的碎玉,燦爛宏闊,織攬着亘古不變的萬象星圖。

夜晚的河畔,一只只螢火蟲飛舞在無人的草稞內,樹冠下,放眼望去,空中宛若懸垂了無數粒發光的潤澤翡翠。

留影石一一搜集記錄下這些畫面片段。

做完這些,燕回方才撐着額頭看江辭,單純好奇:“如果讓師尊知道了會怎麽樣?”

“……”他回憶起自己此次的讓步,不禁閉眼:“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既然這樣,下次那位薄公子再來找我,我……”

燕回适時的停下說話,看着握緊自己手腕的蒼白指節,目露了然。

真好騙。

“別這樣,阿回。”

握着她手腕的青年啞聲道:“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歡我了,記得告訴我,我會盡力挽留你,但你不能一邊要着我的身體,一邊還和別人有牽扯。”

他抿唇,稍微咳了一聲:“我知道我占有欲太過,但,但真的控制不住。”

周邊野草被風吹矮,天上夜空遼闊浩瀚,星河璀璨流轉。

燕回兩條腿随意搭在草叢裏的石塊上,用指節抵着眉心低聲發笑:“師尊的挽留,就是一次一次的用身體對我做出讓步嗎?甚至讓到——”

她停了一下,想了想,描述道:“讓到已經無力下榻了。”

按照往常的經驗來說,師尊這樣正經的性格,聽到她這樣的陳述一定會紅了耳尖,但出乎意料,他這次竟然難得沒有羞澀。

他用指背抵了抵仍然發疼的喉嚨,喉結動了動,道:“……可我一無所有,最讓你喜歡的就是身體了。”

燕回略微困惑,伸手捧住他的臉,随意的揉着,直到他眼尾泛紅,這才松開手。

“師尊腦子裏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她湊過去咬他的唇,耐心解釋:“這算情難自禁,而非見色起意,弟子最喜歡的是無關欲|望的您本人。”

但顯然她的所言所行根本沒什麽說服力,但燕回發誓,她說的是真的。

江辭任由她親臉,道袍端肅,睫毛微顫:“算算時間,藥效已過,阿回既然這麽說,以後不給你了,可以嗎?”

“……不可以。”

雖是這麽說,但心髒還是因為她的言辭輕快躍動。

江辭枕在燕回腿上,靈府中屬于她的神識已被抽離,意識平靜,眼前重新恢複成一片漆黑的狀态。

以前還會覺得冷寂孤單,但現在有人陪在身旁,無邊的黑暗好像也沒那麽不能忍受了。

他一邊這麽想,一邊解開自己的外衫,翻開衣領,露出一段蒼白的鎖骨,河畔的冷風一吹,皮膚更顯得毫無血色。

“低頭,”他手指拉開,單條手臂重新遮在眼前:“我喂你。”

***

回到客棧後,燕回特意叫了早點,親自端着熱氣騰騰的粥碗,舀了一勺小心吹涼,這才喂到師尊唇邊。

他側身蜷縮在被窩裏,眼上重新蒙上緞帶,看上去清清冷冷,但燕回知道,緞帶之下的眼尾有着怎樣的紅暈。

其實也不能怪她,誰讓師尊昨夜沒力氣了還要誘惑人。

他那麽可口,怎麽可能不遂他的願。

燕回見江辭不動,放下勺子和粥碗,探手上去摸了摸他的額頭。

溫度滾燙,他發了熱。

被窩裏的青年将臉向下埋了埋,聲音依舊低啞:“頭暈,腰酸。”

燕回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今天弟子哪也不去了,就在這裏照顧您,睡一會兒吧,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告訴我。”

青年小幅度的點了下頭,手指伸出被角,燕回會意,立刻把自己的手遞過去。

他手掌包裹住她的手,重新帶回了被窩,漸漸睡下。

意識昏沉困頓中,江辭感覺到自己眼前的緞帶被輕巧解開,濕涼的巾帕搭在了自己額頭上,将那股難忍的燙意吸收。

巾帕很快就被捂熱,有人及時拿走,泡在水中浸了會兒,随後撈出擰得半幹,重新放在他額頭上。

口中被塞了一粒藥,味道發涼,一入喉就化作液體淌了下去,很快就撫平了身體的燥熱和酸痛。

她沒有離開。

真好。

悶重的困意席卷而來,江辭握着燕回的手,再次陷入沉睡。

這一覺睡得并不算安穩,腦海中混亂的記憶碎片交織,為他拼湊出了一個漫長而潮濕的夢境。

年幼時的某個雨夜,他也曾這樣發過高熱,獨自一人蜷縮在床角,明明渾身滾燙,卻依舊感到寒冷。

那時候還住在梧陵江宅的後山別院裏,與母親相依為命。

燒到意識模糊時,他被手臂上傳來的尖銳痛感刺醒,睜開眼望去,整條手臂都是淋漓鮮血。

窗外白色閃電劃破夜空的一瞬間,他看到母親握着匕首站在榻前,神色怔然,手中的匕首血水滴濺。

她喃喃低語:“我看到了,阿辭,我看到你的以後……你怎麽會變成那種恐怖的樣子,你竟然還要親手殺了你父親……”

無論過去多少年,這些經歷留給他的感觸更像是一場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試圖與過去徹底割裂,連帶着母親所說的預兆一起抛掉。

因為,他有了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的人。

再次醒來時,額頭的滾燙已經退去,但或許是身體這段時間過于疲憊的原因,短暫的病一場,昏沉的感覺到現在都還沒有徹底消失。

房內似乎有人在說話,江辭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稍微蹙眉,待意識漸漸清醒之時,房內的說話聲也清晰起來。

少年朗潤的音調歉然響起:“……是因為昨日小姐與我共度半日,冷落忽視了這位公子,故而才害他大病一場的嗎?如果是這樣,真是抱歉,一點賠禮,望小姐收下,希望小姐多多關懷公子,不要讓他暗自氣悶了。”

言畢,他話鋒一轉:“話說,小姐和這位公子看上去模樣年輕,想必還尚未成婚吧?”

意圖之明顯,就差直白的把想插足進來昭告天下了。

江辭握了握依舊留在他掌中的燕回的手,低咳道:“阿回,我現在好冷,你過來抱我一起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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