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河沿對岸有一片茂密的矮樹，不是楊樹，也不像柳樹，反正放眼過去綠油油的，沿着河岸跟着河水流到望不到頭的遠方。矮樹跟小河之間還稀稀落落的長着高高的蘆草，微風吹過來的時候，頂端的穗子在藍天下柔柔的晃。
幾個人在水裏撲騰了好一會兒，正潑水瘋鬧的時候，聽到附近的矮樹林裏傳出幾聲野鴨叫。
林東東興奮的瞪着圓溜溜的眼睛，像怕把野鴨吓跑了似的，小聲問:“是野鴨嗎？”
蔣海洋笑着用濕淋淋的手指摁了下他鼻尖的小痣，點頭道:“嗯，咱們去抓它。”
幾個人嘩啦啦的上了對岸，仔細聽了聽，應該就是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聲音雜亂，聽上去有好幾只。
蔣海洋從家拿了一些谷子和罩網，劉震還拿了點小泥鳅魚。幾個人先把一堆雜七雜八的誘餌放到蘆草邊的濕地上，然後在誘餌上方把罩網撐起來，一頭用樹杈支着，一頭放地上，樹杈上還要拴着繩子，小五和田秋生拿着一頭在這守株待鴨，等其他人把野鴨趕過來的時候，他倆就拉下罩網，能逮幾個算幾個。
林東東有點不太明白，幾個人都把野鴨趕過來了，那還放誘餌幹啥？
蔣海洋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趕它們只是把它們趕到咱們設計好的範圍裏，它們要是一直亂跑亂飛也不容易逮啊，咱也沒那麽大網，萬一它們非要鴨死網破呢。但是野鴨子都挺餓的，還貪吃。它們過來咱們就不攆了，等它們去叼吃的，那時候它們光顧着吃了，就一網把它們網住！”
“哦……”林東東若有所思的點頭，然後又問:“那它們過來了要是不叼吃的呢？”
“那就等着呗~”
林東東咧着嘴，“那得等很久吧？”
“沒準，有時候很快就能逮着，有時候就得等好久。其實還有別的辦法抓，但是那等的時間更長。”蔣海洋笑了笑，“哪有那麽容易就逮住啊，總得費點功夫。”
四個人循着動靜悄悄鑽到矮樹林裏，間隔了一點距離站成包圍圈。宋陽最先在不遠處的樹下雜草叢裏發現了幾只聚衆啄毛的野鴨，他吹了個口哨通知其他人，幾個人聚攏過來。
野鴨子警惕性不低，不等他們悄悄靠近就發現了人，嘎嘎嘎的四散奔逃，飛的橫沖直撞。
四個人圍追堵截，一直向着陷阱的方向趕鴨子。等到了罩網附近的時候蔣海洋在前面吹了個口哨，幾個人悄聲跟在野鴨後面，等着獵物叼餌。
林東東跟在蔣海洋身邊，激動的緊緊閉着嘴巴，生怕自己喘氣都有動靜。
劉震和宋陽在他倆前邊一點，仔細盯着野鴨的去向。
蔣海洋偷偷捏了捏林東東的手，看着他紅撲撲的小臉問:“好玩嗎？”
林東東歡喜的點頭，“嗯~”
林東東開心，那蔣海洋就更開心，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擁有的，所有的好東西通通都塞給林東東。
有時候蔣海洋自己也納悶，為啥現在他睜眼睛閉眼睛腦子裏全都是林東東呢？不光是腦子裏，就連眼睛裏，耳朵裏也都是林東東。哦，還有嘴巴，舌頭，鼻子，也都留着林東東的味道。
蔣海洋突然想起以前他姥還在的時候，天天在家聽佛經。他記得有什麽眼耳口鼻舌身意，說是六根啥啥的，六根清淨才能修行好。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法清淨了，因為他的六根裏都是林東東。
幾個人在樹林裏耐心的等，年少的時光無邊無際，他們有大把的時間，不着急。
林東東站一會兒站累了，就蹲下身去。地上是高低參差的野草，星星點點的還分布着不知名的小花。身後就是一棵矮樹，枝葉茂密。但是他不敢靠樹上，怕有蟲子爬到身上去。
下午的日頭很毒，矮樹林不夠高，遮不下大片陰涼，時間長了就算人不動也會冒汗。
蔣海洋用手背擦着林東東鼻尖上的汗珠，小聲問:“累了麽，要不你坐我腿上？”
林東東瞪他，“我坐你腿上幹啥？”
“你累了嘛，再蹲一會兒腳就得麻。”蔣海洋笑的有點壞，“你也不敢坐地上，怕蟲子爬過來~”
林東東再次被戳穿怕蟲子，覺得有點挂不住他薄薄的面子，惱羞成怒道:“那也不能坐你腿上啊，不看看現在在哪！”
“咋了？”蔣海洋理直氣壯的說:“他們都知道你怕蟲子，所以坐我身上啊~”
“滾！”林東東懶得理這腦子和精子一起撸丢的家夥！
“東東，坐過來吧~”蔣海洋軟聲叫人。
他現在還真是想抱着林東東坐在這裏，周圍有小樹，草地上有花朵，藍天上有太陽，空氣裏有軟軟的風，多美好啊。他再抱着最美好的東東往這一坐，啧啧，真是太好了！
林東東直接站起來準備去前邊找劉震他們，不然再呆一會兒蔣海洋指不定又想出什麽幺蛾子了！
但是蔣海洋一把拉住人，“你幹啥去？”
“我去前邊看看！”林東東掰他手，低聲兇人，“你放開我！”
“不放。”蔣海洋知道越是有外人在的時候，林東東越不敢逆着他，所以他就肆無忌憚的耍賴，“東寶兒坐我腿上來~”
“你抽啥瘋！”林東東氣的瞪人，又不敢大聲，怕給其他人聽到他倆在這膩歪。
“我想抱你。”蔣海洋知道林東東想啥，“沒事，他們——”
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叫聲，打斷了蔣海洋的話。
野鴨逮到了！
這下也顧不上抱人了，倆人趕緊跟上前面劉震他們往陷阱那跑。
罩網下面扣住了三只，還有兩只扭着屁股連飛帶跑的沒影了。不過三只已經足夠了，鴨子不小，他們都不一定吃的完呢。
林東東是頭一次見着野鴨，腦袋是墨綠色的，其他地方看着好像跟家裏養的鴨子并不是相差很大，不過他也分辨不太清楚。
剛才在林子裏也沒發現野鴨蛋，有點可惜了。不過蔣海洋說過些天還來，總能撿到蛋的，到時候拿回去給姥姥，讓姥姥孵小鴨。
上次烤青蛙的時候就聽說蔣海洋小時候孵小鴨的鴨蛋被小五一屁股坐碎了，沒想到這人到現在還惦記這事呢。
林東東覺得好玩，蔣海洋真是特別喜歡這些小東西。他家小賣店後院養了一群雞飛狗跳的小動物，京巴狗多多，還有小雞小鴨小鵝，兔子。據說以前還有一只小羊羔，但是蔣媽實在受不了那股膻味，都直惡心的地步了。蔣海洋只好忍痛送人，不知道後來是不是被人做成羊肉串了。
太陽已經完全轉到西邊去了，不過還挂的挺高呢。
宋陽劉震處理鴨子，小五田秋生挖坑搭簡單的火架，林東東跟蔣海洋去河邊挖泥。
從小在這村裏長大的孩子真是啥都會，林東東真是佩服他們。
“你們小時候就總出來抓東西吃，可真厲害~”他由衷的問蔣海洋，“咋會弄的呢？”
蔣海洋幫他卷褲腿，“跟大人來兩次就學會了呗，村裏大人不管誰來我們就跟着，後來我們會了就自己來，不然大人總管這管那的，煩人。”
林東東羨慕道:“真好。”
“村裏孩子都這樣。”蔣海洋拉着人蹲到河邊挖泥，“天天在外邊瘋，啥都想試試~我還跟他們吃過耗子呢。”
“啥？”林東東驚恐道:“耗子？那玩意能吃嘛？太惡心了吧！”
蔣海洋老神在在的說:“咋不能吃，我姥說早年鬧饑荒的時候，連耗子都搶光了。”
林東東面目猙獰的撇着嘴，實在無法想象耗子咋能下的去嘴。真要鬧饑荒，他寧願啃樹皮。
“啥也不知道吧？”蔣海洋炫耀似的，“蜻蜓你也沒吃過吧？那也能吃，我小時候也吃過。”
林東東徹底懵了，“蜻蜓渾身上下哪能吃，翅膀是透明的，尾巴裏像有屎似的！”
“哈哈哈……”蔣海洋被他逗笑了，“所以就吃身體那一小塊啊，用簽子一穿，穿一串。用火一烤，胡巴巴的。”
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哦，無不能吃！林東東搖着頭挖泥，只是想象一下他都覺得惡心。真不明白村裏孩子咋能好奇心那麽重，那玩意也想試試！
收拾好的鴨子箍好了泥就放到火下燒烤，估摸着得兩個來小時才能吃。不過幾個人坐在火坑旁邊說說笑笑的，等待的時間過得也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