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褚雪等人走了，才靠着門長籲一口氣，他一時間還有些轉不過腦子來，就這麽跟酆硯重逢了，還在自己住的地方一起做了一頓飯，簡直就跟做夢一樣。然後他看手機，手機裏明明白白存着酆硯的號碼和微信，告訴他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他點開酆硯的頭像，看他的朋友圈，酆硯的朋友圈只有照片沒有文字，而且都還是不同城市的各種劇院，裏面也沒有人，甚至都沒有跟雲蟬相關的宣傳圖，褚雪一溜看下去，猜想也許都是他巡演過的地方。
看了不知多久，忽然酆硯的微信就來了，說他已經到家了。
褚雪只簡單地回了“哦”一個字，發完又加了一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不一會兒酆硯又回他：不用跟我客氣，早點睡，如果要洗澡，千萬要小心，用保鮮膜仔細包一下。
“知道了。”褚雪只能又回了一條。
面對酆硯，他不能動多餘的心思，他覺得酆硯今天做的應該是看在他受傷和曾經交往過的份上，他恐怕沒想過兩人會再見面，這只是突如其來罷了，而且要不是自己的腿受了傷，酆硯應該不太會說出明天再來這樣的話。
只是無論怎麽想，褚雪都覺得酆硯對待自己的态度多少有些小心翼翼了，以前的酆硯不是這樣的，褚雪不知道酆硯是何時得知他離開的事，但以酆硯的性格，或許是會內疚的，這份內疚應該來自于他很久以前曾經資助過酆硯的緣故。
要說起來，那便是他們交往的契機，褚雪還記得初遇酆硯時的那份驚豔，那個高個子男生如同一朵高嶺之花，在舞臺上傾情綻放，令他怦然心動，他幾乎是第一眼就陷了下去，而後越陷越深。他拿到了酆硯的課表，知道了他打工的時間，他絞盡腦汁制造偶遇，得知酆硯遇到困難暗中幫忙，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後來這些全被酆硯知道了，他約自己出來的時候，酆硯說很感激，但也說了他不喜歡欠人情，說将來一定會找機會還給他，結果自己鬼迷心竅說只要他願意與自己交往，就算還了人情。酆硯當時微微愣怔，像是沒想到，但随即拒絕了他，他卻不肯死心，死纏爛打了大半年，這大半年時間裏不知道被酆硯拒絕了多少次，褚雪有時候自己都唾棄自己，可是每次看見酆硯又控制不了巴巴貼了過去，最後酆硯終于同意了，然而褚雪自己也清楚，酆硯的同意裏包含了太多因素，至少不會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還他人情，也不耐煩他纏人的勁卻甩不掉才會妥協的吧，不然最後的分手又怎麽會這麽痛快呢？更別提前幾次他說分手就分手，一次都不曾挽留過，褚雪想過酆硯應該是早就想擺脫他的，可又真的因為覺得欠他的太多了，所以除非他提，酆硯絕不會說出“分手”這兩個字來，只是交往的不走心罷了。
褚雪想起了過去的事，再加上腿傷，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他默默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再一廂情願，沒有什麽喜歡或者不喜歡的事，只在于當年的人情酆硯覺得有沒有還清，自己離開得突然，而且幾乎是家破人亡，當時若酆硯知情，想必會伸出援助之手，那麽說不定那一年就已經兩清了，事到如今，褚雪也說不清楚當年沒去找酆硯的原因，因為他的感情太複雜，他仍然喜歡酆硯，所以不願與酆硯清算，也因為喜歡酆硯，給自己留了一點念想，他總歸希望酆硯能記得他，就算他離得遠遠的，再也見不到酆硯，就算酆硯以後有了另外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他也希望酆硯能偶爾想起自己來。
只是真的沒想到會再一次遇上，盡管接下這次舞臺策劃之初，他就想過也許會見到酆硯，可他沒有想過會像這樣偶遇，不過若從酆硯的角度來看，也未必會覺得是偶遇，想當年他制造的偶遇多不勝數，早已是“前科”累累了。
好不容易天蒙蒙亮，褚雪睡得不僅頭疼，連腰背都覺得疼，一條腿打着石膏怎麽躺都不舒服，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起來試着做早點，站不住了可以坐一下，總歸不能讓自己閑着胡思亂想。
揉面擀皮絞肉餡，包了一堆小籠，又煮了粥來配，吃完收拾東西下樓，公司還是要去的，假請不請再看，外出的活要找人替，但只是在辦公室坐着的話也不必特意回家，有些事情人在比不在總是方便一些，褚雪腦子裏慣性地想着。
他拄着拐杖慢慢下樓，卻在樓下看見一輛車停在單元門門口，他不由一愣，因為那車很熟悉，昨天他才坐過。
車裏的司機見他下了樓就走了出來，褚雪更是一驚，居然是酆硯本人。
褚雪愣在原地，酆硯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替褚雪拿包問：“去上班？”
褚雪不答反問：“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發消息說一聲？”昨天不是說了來不來都會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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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事就來看看，覺得時間還早就想一會兒發。”酆硯回答。
褚雪又愣了會兒，他總覺得看見酆硯太不真實，半晌過後，問酆硯：“吃早點了嗎？”
“吃過早飯了嗎？”
哪知酆硯也同時問出聲，話音落下後，兩人同時停了停，褚雪點頭：“吃過了，你呢？”
酆硯其實還沒有，本來他打算帶褚雪一起去吃，沒想到他會那麽早出門，而且還是吃了早點的，他正要說“吃過了”，卻聽褚雪有些遲疑地說：“如果你沒吃過的話，我做了小籠還有多的……”
褚雪把早上多煎的小籠放在了便當盒裏，便當盒就在包裏，他本來是打算帶去公司的，這會兒看見酆硯，幾乎可以肯定酆硯應該是沒吃早點的，遂不等他回答就又說。
酆硯還真是有些愣怔，會做飯其實不怎麽令他吃驚，他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可是小籠？并不是說不能學，而是太費勁，又需要時間，且不說褚雪的腿還打着石膏，就算是平常的情況，一個要早起上班的人哪有閑情逸致來做這個？疑惑歸疑惑，他并未多問，而是點頭說：“那……我拿去車裏吃，吃完送你去上班。”
人家都特地來了，褚雪當然不能拒絕，點頭跟他進到車裏，兩人都坐在後座，褚雪拿出便當盒，打開的時候，蔥香味就溢了出來，“要開窗嗎？”香是香，就是在車子裏顯得味道有點重，褚雪問酆硯。
“一會兒吧，好香啊。”酆硯看見裏面兩排整整齊齊的煎小籠，個頭不大，小籠皮薄色透，能看見裏面的肉餡，上面點綴着綠油油的香蔥，頓時胃口大開，夾了一個一口吃了，小籠肉餡香嫩，湯汁鮮美，又煎得皮黃香脆，他吃完不禁連聲贊嘆：“你的手藝太好了。”
自己做的食物被人喜歡當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尤其這個人還是酆硯，他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希望自己能做好吃的給酆硯，但那時他貪玩，又覺得自己沒耐心，下廚這件事離他十分遙遠，沒想到這一天竟然會就這樣到來。
“哦，差點忘了還有醬汁。”褚雪從包裏取出一個小瓶，裝的正是他自己調的蘸汁，“要嗎？”
“當然。”酆硯吃起東西來感覺很利落，煎包蘸醬汁一口一個，一整盒吃完也是幹幹淨淨的，雖然看起來他面色平靜，可是心頭早已是千頭萬緒，褚雪曾經是個标準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多年前他試着做的那頓飯能把鍋都毀了，如今卻能做得如此美味教人吃不夠，這讓酆硯既覺得驕傲心裏又糾得慌，他将便當盒收起來說：“我拿去洗吧，反正我還要接你下班，晚上我炖骨頭湯給你補一補。”
褚雪還是覺得應該拒絕，說：“會不會太麻煩了，你應該還有很多事吧？”
“我請假了，沒事。”酆硯說。
“演出呢？”如果他記得沒錯，雲蟬這一次的慈善演出可不止一場。
“有人替我了，放心吧。”
褚雪除了大概知道酆硯在劇團中是首席之外，并沒有去網上查過酆硯的其他訊息，首席還是他在門票上看見的，所以他對現在的酆硯是完全不了解的，當然更不知道酆硯只需要出演一場的事，他只知道首席舞者不太可能被人代替，只是他并不打算問，聽酆硯這麽說，知道酆硯一早就安排好了，他還想試着推拒，酆硯卻先一步說：“你的腳不方便，臨時也很難找人接你上下班吧？我剛好最近都有空，你不用擔心麻煩到我，是我自己想要這麽做，而且說實話，我不太放心讓你一個人上下班，當然，如果你請假的話，我也不放心放你一個人在家。”
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褚雪着實不知該再如何推拒，只好說：“那就先謝謝你了。”
酆硯注視褚雪，褚雪越是客氣，就将他們的距離拉得越遠，可是好不容易再見他，酆硯只想将距離拉得更近，但這不能操之過急，得一步一步來。
“別跟我那麽客氣。”酆硯揉了揉褚雪的頭，動作自然而然，随即打開車門，去到駕駛座準備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