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二
一想到那樁莫名其妙的親事,段錦就覺得心中嘔着一口血。
要真正逃出生天,必須甩掉尾巴。然而這事對于她這個弱質女流而言,又确實困難了點。
“唉。”又在城中亂逛了許久,段錦停下來尋了間茶館,略帶沮喪地望着身後那不緊不慢吊着的家夥,“你叫什麽?”
對方一愣,坐在她面前,好似想了半晌才答道,“餘飛。”
“這名字真難聽,我還是叫你美人吧。”
“……”
“美人啊,你跟着我是為了什麽?”
“護衛。”
“護衛有什麽好玩的?”段錦身向前傾,媚眼一抛,舔了舔嘴唇,“要不要陪我來做些更好玩的事情?”
美人不置可否,問道,“夫人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呵呵。”段錦幹笑兩聲,正色道,“我不回去。”
“為什麽?”他問,“你對盟主不滿?因為他殺了段夏平?”
“不是。”她再如何也是魔教人士,六親不認是正常的,死個爹就哭天搶地牽腸挂肚的,不符合他們的格調,“只因為他太讨厭了。”
“哦。”美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其實他是個好人。”
段錦冷哼,“要說十四年前,那倒還真算得上是一副可愛模樣。”
是的,過了這麽些時日,她總算記起到底是何時見過那個陸雁安了。
發現那小子被她爹拐上了山的那年,她才五歲,而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那是一種怎樣奇怪的酷刑?小小年紀的男孩被一刀刀割開皮肉,傷口細細碎碎乍看毫不起眼,卻密密麻麻布滿全身,然後再投入池水之中,任那些古怪液體滲入傷口。初時男孩還會哭喊,後來卻麻木了,只是身體依舊顫抖不停。
當年段錦還不是一個合格的魔教人士,心軟得一塌糊塗,見了他幾次後便再也看不下去,想盡辦法,偷偷放了他逃出。
那時男孩就告訴過她,他全家都死在段夏平手中,如果他能活下去,定會手刃仇人。
轉瞬,已經十四年。
“美人啊。”段錦突然問,“如果你曾經做過一件事情,你覺得是對的,卻會帶來一些不願看到的後果。你會不會後悔?”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知道後果,卻還是做了,那就是想做、該做,又談什麽後悔?”
“但還是會不願……”
“願歸願,該做歸該做,有什麽相幹?”
“嘿!這回答我喜歡。”段錦樂了,“不錯不錯,你這人果然很對我胃口。”
他聞言一笑,那笑容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耀眼極了,卻又透出些旁的東西,惹得她心尖一顫。
段錦忙晃了晃腦袋,手背輕拍臉頰:調戲美男那是她興趣使然,常幹的事情,怎麽現在竟真有點心動的感覺?這可不行,她可不能輕易陷下去。
剛好有茶水被奉了上來,段錦端起一杯,嘴唇将将觸到杯沿,卻察覺到了不對。
有毒!
剎那間,眼前美人擡手打飛了她手中茶杯,起身提劍,“沒喝吧?”
段錦搖了搖頭,“喝倒沒喝。”旋即一個苦笑,“但也晚了。”
美人詫異。
她道,“他們的目标是我。”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說法,對面屋頂上亮起一道寒光。
段錦眼看着那寒光朝她紮來,沒半點反應。美人一把将她拉起,卻見她雙腿一軟,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
“怎麽回事?這是些什麽人?”美人有些着急:別說她剛才沒有喝到茶水,就是喝了,那毒性也不該如此之快!
好些個蒙面之人從各處冒出,沖殺過來。
段錦臉色發白,拼了命地想動彈,但是沒用。她知道,這次是栽在了極熟悉的人手裏。
“什麽人?嘿,卻是你小子立功的好機會。”危急之刻,段錦笑道,“別說你身上沒點聯系武林盟那幫人的法子。招了他們過來,這功勞可就大了。”
“魔教餘孽?”美人見她點頭,卻道,“用不着。”一只手牢牢摟着她,另一只手左劈右砍,衆人之間不落下風。
還是個高手?段錦暗嘆:可惜了。
她小叔段慕炎,武藝雖然不及她爹那天下第一,卻也是武林中數二數三的,收拾個把高手不在話下。
“我有他們想要的東西,落到他們手上,至少性命無憂。”段錦感到意識正漸漸消散,用最後一點氣力低聲念叨,“至于你,能逃就逃吧,不然屍骨無存也說不定……”說完眼前就黑了。
過了不知多久,一股血腥味勾起了她的意識,卻還睜不開眼,只聽到刀劍相交聲叮叮當當激烈至極,一只手臂仍緊緊摟在她的腰間。
她想:哎喲,還挺能撐。
再暈又醒,刀劍聲少了許多,耳畔風聲倒是呼啦啦直吹,這是有人帶了她在飛馳。
腰間仍被摟着,她啞着聲問了句,“誰?”
“我。”這兩天聽慣了的聲音。
段錦呵了一聲。萦繞鼻尖的血腥味濃郁得風都吹不散。
再一次醒時,刀劍聲風聲都沒了,只有身旁男人的喘息聲。
“喊了你那些同伴來?”段錦問。
“沒。”他道,“逃出來了。”
“武林盟?”
“不是。”他道,“你不願去那兒。”
段錦愣了。
“這裏還不夠安全。”他問,“你覺得逃去哪兒好?”
段錦呆呆地想了好半晌,“啊,對了,那兒……哪兒來着?說是很漂亮,有很大的瀑布,還有水車,河對岸一片竹林,總能看到一條彩虹挂在上面……”她講得亂七八糟的,像個孩子在夢中絮語。
美人什麽也沒再問,抱了她起來,很快清風再度拂面。
“呆子,你又知道是哪了?”段錦在他懷中,微微紅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