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紙太白了麽?是什麽工序讓它的顏色看起來這麽幹淨?再者,這些紙接觸了水以後竟然不斷,反而變得更有韌性,并不像是……并不像是……”

他組織了幾次措辭,總覺得詞不達意,還是瓷垆接過了話頭:“不像是我們這個國家,也不像是我們這些人能做出的東西。”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金不眠點頭道:“而且出現的時機也非常古怪,我一直在想,半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件事一定範圍極廣,要關系到每一個人;而比探索它為什麽出現更重要的,是它會不會消失,何時會消失,我們又能利用它做點什麽。”

這些事,瓷垆也早就有些想法,經他理順,更覺清晰:“半年前……對了,半年前那日,正是遼國那個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除此之外,應該再沒有什麽……放肆!”

瓷垆一手護住金不眠,一邊不動聲色地擺開架勢,就在剛剛,這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橫沖直撞地快速走來,險些就要撞上他二人!

兩個男人對面站着,瓷垆的黑衣隐帶金線,光華內斂;對面那人則一身樸素,衣裳似乎是麻布,卻也被穿出不凡的氣勢。

明明一句話也沒說,卻各自察覺到了對方帶着敵意的氣場,那種天生不對頭的直覺,幾乎瞬間就攻占了他們的思緒。

崩壞小劇場:

如果瓷垆和金不眠身份調換。

瓷·無業游民·垆坐在路邊:“親,看一眼哦親,紙中貴族心相印!純天然,無添加,沾水就能當濕巾,柔軟到可以給寶寶擦屁屁呦!”

金·霸氣帝王·不眠路過,随手就是一錠金,當啷一聲落入瓷垆錢盒。

瓷垆立馬站起,激動道:“我不賣身!你貪圖我的美色……”

金不眠冷笑,擡手一揮:“城管!拖走!”

瓷垆:“……”

☆、”全體警戒!老大瘋了!“

暗處的南沛立馬肅了臉色,幾名暗衛看着他的手勢,不動聲色地将瓷垆三人圍了起來。形勢若有不對,他們立刻就會采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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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能叫瓷垆親自出手,一國之主抛頭露面算怎麽回事?

一只手突然拍向瓷垆肩頭。

瓷垆周身散發出的威壓之感立刻就散了,手的主人從他身後走出來,滿臉帶笑,卻無一絲谄媚之态,只讓人覺得可親:“這位小哥瞧着眼生,瞳色略淺,難道是大遼來的客人?”

此話一出,周圍帶着看熱鬧心态的人群紛紛皺起了眉頭,荊遼兩國面上交好,內地裏怎麽回事兩國從上到下都一清二楚,荊國人對遼有着天生的敵意。

對面那人所幸把兜帽全都摘下來,叫人看個清楚——深黑色的頭發,淺藍色的眼眸,鼻梁高挺,唇線鋒利,乃是标準的遼國人長相。

這位遼國小哥站在大荊京都的地盤上,盯着周圍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目光,坦坦蕩蕩地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荊國禮節:“夏夏。”

金不眠颔首,用同樣的禮儀回他:“金不眠。”

夏夏的注意力本來都在瓷垆身上,這會兒看着金不眠,竟不由自主地也對他笑了笑:“你真可愛,我喜歡你,要不要和我回遼國去?”

暗處的南沛:“全體警戒!老大要發瘋了!”

金不眠:“大遼人一向這麽熱情,謝謝你,但恐怕不行。”

夏夏哼了一聲:“我知道。你身後那人眼睛都要噴火了。”

金不眠雙眼不着痕跡地在夏夏衣領下隐隐露出的花紋上一掃。

夏夏:“看什麽?發現我長得比他好?你和我回去,我就用寶石給你蓋房子!”

瓷垆腳下鋪地的大青石卻嘩啦一下碎了。

瓷垆微笑:“沒事,你們談。”

金不眠:“……”

夏夏分毫不懼,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本已不抱希望還能找到那兩個人,但眼前這兩只,給他的感覺真的很熟悉!

夏夏眼珠一轉:“你拒絕了我,我很傷心。”

金不眠:“閣下的意思是?”

夏夏:“你請我喝酒!”

金不眠:“今日恐怕不行,我與人有約,總不好半路把人家扔下。”

開玩笑,把自家荊國的皇帝扔在大街上,跟遼國小哥去喝酒,只怕明天胖胖國舅就會變成胖胖肉餅!

夏夏雙眼盯住瓷垆,一聲冷哼:“躲在情人身後,算什麽男人!在我們大遼,這樣的人,連做奴都不配!”

人群激憤,立馬就有人要沖上來,卻被暗衛攔住。

瓷垆反而平靜下來了——

‘這個娘唧唧的遼國東西,好像在試圖激怒朕。’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金不眠以為身後的人要炸了,情急之下,一手背在後面,手指律動,就好像在敲擊什麽不存在的東西一樣,瓷垆看他動作,眉梢輕輕一揚。

‘對面這小子,身上有遼國王室的刺青。’

說起來,遼國王室也算是可憐,連着好幾代生出來的都是女兒,只能從旁支過繼,到了現在,連旁支也沒有男丁,現存王室中只有現任遼帝一個男人。

如果金不眠沒有眼花,那對面這個“夏夏”,應該就是遼帝夏幺。

等等!

金不眠:‘我的手剛才做了什麽?!’

瓷垆:‘我為什麽能看懂?!’

兩人對視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快速分開:內部問題回去再說,先把眼前這個解決了!

瓷垆突然嘆了口氣:“可憐在今日,竟然還有人在遼國做奴仆。在我們大荊,所有子民都是自由的,他們只為自己而活。”

人群中有對瓷垆做法不滿的人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轉而對遼嗤之以鼻。

瓷垆:“再者,站在情人身後又如何?在荊,很多女人也能獨當一面,在某些方面,她們甚至比男人要強的多!”

周圍的女人們立刻聲援:“就是就是!野蠻人懂得什麽叫尊重?嗤,我看你們就是來我們大荊挑事!”

“對!遼人沒一個好東西,打!”

也不見瓷垆如何高聲,他一開口,激憤的人群立刻安靜了下來:“諸位,且慢!”

他對着夏夏一揚下巴:“既然這位小兄弟開了口,朕……真就不能讓他失望!既然來了我們大荊,我們做東道主的自然該好、好、招、待!”

夏夏回以冷笑:“怎麽,要打?在你的地盤上,你們一起上,打死我怎麽辦?”

瓷垆負手:“地方我選,方式你定!”

夏夏:“好!如何保證公平?”

瓷垆用了幾分真氣,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我大荊還不屑在這種小事上欺辱于你!勝便勝,敗便敗,荊人不像遼人,說話從不抵賴!”

人群轟然應和,都覺爽氣,夏夏臉色漲紅:“地方!”

瓷垆揮袖:“上攬月樓!今日臨江坊所有食客一應開銷,我來承擔,便請諸位做個見證!”

攬月樓是座五層小樓,就在寬闊的零江旁,零江旁的臨江坊與音容長街一樣,燈火紛彩,不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能在這裏找到無窮趣味。

攬月樓之所以能在衆多酒樓中拔得頭籌,正是因為它奇妙的形狀——五層樓并不是方方正正地摞在一起,而是錯開角度盤旋而上,到得第五層,遠遠看去就如淩空在水面上一般,五層是個完全開放式的平臺,八根漆紅柱穩穩托住金頂,輕薄的紅紗紅綢虛虛挂在其下,店家還在江面上放置了星星點點的蓮花燈。

這一夜,妙都成了真正的不夜城,後世将此日之事喚作“雙王會”,演繹出了無盡故事。

遠處不提,且說當下。

瓷垆夏幺在五層對面坐定,金不眠居中坐下,喚來攬月樓的老板低聲囑咐了一番,很快,樓下圍觀者便三三兩兩地聚了起來,手裏有些餘錢的,都紛紛坐上了店家提供的小舟畫舫,水上陸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瓷垆擡手:“說吧,比什麽?”

夏幺的目光如有實質般在金不眠身上轉了一圈,摸着下巴笑道:“不如我們先把獎品定下來。”

瓷垆雙眼一眯,嗤道:“一國帝王,不過如此。”

夏幺神情一滞,反擊道:“說我,還是說你自己?”

瓷垆并不意外,妙都子民見過他的不多,但他早年征戰在外,邊境子弟見得可不少。夏幺要是認不出來才奇怪。

夏幺不再隐瞞,也未見如何調整坐姿,氣勢瞬間便不同了,擡手指向金不眠:“我要他!”

瓷垆:“不行。”

夏幺:“若寡人堅持,你又如何?”

瓷垆:“殺了你,暗中相助你二姐上位。”

一句話雲淡風輕,夏幺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兩國勢均力敵,但要“錯手”殺了他,荊國就真的沒辦法了麽?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會因為失去一個帝王就徹底失去秩序,但,對于眼下的兩國來說,會很麻煩。

夏幺料定,只要自己現身,大荊不但不會對他下手,反而會好好地保護他。理由很簡單——但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時機。

只是沒想到瓷垆真會為這個青年做到這一步罷了。

金不眠有點感動,但也就那麽回事了:開玩笑,瓷垆真讓人把自己的“斯人”帶走,以後也不用出來見人了!

夏幺半仰着頭,一手不自覺地在眼前的小幾上敲了兩下:“若我贏了,我要你回答我三個關于異變的問題。”

瓷垆痛快點頭:“如果我贏了,我要一千個遼國奴隸。”

夏幺蹙了下眉,瞬息之後,點頭同意:“我們比兩局。”

金不眠笑道:“這不好吧,如果各有輸贏,豈不難辦?”

夏幺對上他,臉上立刻有了笑,臉邊甚至浮出兩個小酒窩,煞是可愛:“怎麽會呢,我們滿足彼此的要求也可以呀!”

瓷垆黑臉。

金不眠瞬間收起笑意,嚴肅道:“遼主,三局如何?”

夏幺:“好~”

瓷垆:“開始吧!”

夏幺轉頭,變臉:“荊國的皇帝,你怕什麽!難不成是發現自己又老又醜,怕你的小情人跟我跑了?”

老男人的臉更黑了。

金不眠咳了一聲:“遼主想要比什麽?”

夏幺:“美人,你說比什麽就比什麽,寡人沒有不會的!”

金不眠朝瓷垆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這便宜不占白不占:“那就老規矩,一局武,一局文,一局風月。”

金家小哥自幼便在市井中厮混到大,這些比試裏的門門道道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瓷垆看着他自家的斯人親親熱熱,笑眼盈盈給人介紹規則的小模樣,覺得心裏……癢。

真想抓過來揉一揉,抱一抱,蹭一蹭,再扒光了壓住……

“兩位陛下可都聽清了?”金家妖精含笑看了過來。

瓷垆熟練地揮起袖子蓋在腿上:“自然。”

金不眠:“那好。”他揚聲道:“來人!”

老板親自捧了一個精致的小香爐出來,金不眠從香盒中抽出一支,向兩邊示意,當着他們的面把香立好:“為了不傷兩國情誼……”

瓷垆:“哈!”

夏幺:“嗤!”

金不眠:“……為了加快今天的比賽進度,我們就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

老板躬身問道:“敢問斯人,圓鬥還是方鬥?”

金不眠:“圓。”

随着話音落下,五名粗壯厮仆擡着一卷厚厚的毯子走了進來,彎身鋪好,乃是一個大大的圓形毯。

金不眠:“一炷香後,留在圈內的武士獲勝!”

他站起身,對夏幺說道:“來者是客,先請。”

夏幺對着瓷垆陰恻恻一笑:“荊國皇帝,你是不是看寡人一個人來,以為寡人要親自上場?今日便叫你長長見識,我大遼培養出的能完美隐匿蹤跡的戰士!武,出來!”

一名武士非常潇灑地從欄外翻了進來,一個旋身,穩穩立在場中,手持一根武棍,不甚尊敬地對着瓷垆行了一個禮。

瓷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嘆了口氣。

一隊人馬憑空出現在身後。

二十餘人,也未見方才在何處,突然出現,不同于普通禁軍,這些人各個身上都是一身兇悍的血腥氣。

高下立現。

瓷垆一揚手,除了南沛,其他人又消失了。

夏幺咬牙切齒:“在你的地盤上,自然是你、厲、害!”

瓷垆:“哪裏的話,沒見識,不行的。”

夏幺拍桌:“……來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南沛:“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大荊的外戚。”

國舅·胖:兇狠擤鼻涕.jpg

☆、”這位美人,我們其實是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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