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點:“南家老九,本殿下的暗衛。”
飯飯:“啊啊啊我聽說過啊!據說是個超好看的小哥!你怎麽能讓他做暗衛,這不是浪費嗎!”
點點:“……南澈你不用出來了!”
然而,憂心弟弟會因為櫻桃過敏而死去的南澈已經站出來了。
藍眼睛震驚地看着那棵翠綠的小樹劇烈地抖動幾下,變成了一個眉眼秀致的小哥哥。
這是……成精了嗎……
飯飯紅着臉大力鼓掌。
點點:“障眼法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南澈一臉無奈,明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卻已經隐隐有了中流砥柱的沉穩模樣,适齡的世家公子會輪流出來做殿下的暗衛,這半年正好輪到他。
南澈:“殿下有何吩咐?”
點點擡手:“送我們翻過牆。”
南澈:“明白了。”
他蹲下身,對躲在飯飯身後的藍眼睛溫柔問道:“抱住哥哥的脖子好不好?害怕就不要看。”
這個柳樹精好好看喔。
藍眼睛張開兩只小胳膊抱住了他。
南澈:“殿下,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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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他一邊一個抄起飯飯和點點,足下用力,輕飄飄起身,其動作之潇灑全然不似身上挂了三個實心崽的樣子。
隐在暗處看着也就罷了,既已現身,自然沒有再讓殿下鑽狗洞的道理(更何況南澈也鑽不進去),南澈直接将三只送回了飯飯家的小院門前。
飯飯敬佩地想:沒想到去時翻山越嶺,回來的時候竟然這麽簡單。
大哥哥什麽的,真的好想要一個!
南澈把手上兩只放下,發現脖子上這個摘不下來了。
藍眼睛:“你是我家的柳樹。”
南澈:“?”
藍眼睛:“成了精也是我的。”
南澈:“……”
相比之下,點點殿下考慮的事情就沉穩多了,比如……
“本殿出宮時明明已經将你甩開了。”
南澈半蹲下來,用哄孩子的姿勢和對上司的語氣說道:“殿下高明。”
點點:“從什麽時候開始找到我的?”
南澈:“從殿下在湖邊傻樂開始。”
點點:“……”
南澈:“微笑。從殿下在湖邊展露微笑開始。”
點點:“罷了。今日之事你若說出去半個字,無論是關于什麽,只要讓本殿下聽到一點點風聲……”
南澈:“便要給我家阿沛吃櫻桃?”
點點:“我還會送他從軍。”
南澈:“……阿沛只有三歲。”
點點:“三歲看老,可以了。本殿下說到做到。”
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打從瓷垆瓷小殿下會說話開始,就從沒說過一句大話。他兩歲時異想天開說要把一座金山送給乞丐,被他皇帝老子知道後逮回去揍成了一個腫團子,即便如此,第二天一座碼的整整齊齊足有半人高的小山還是被送到了乞丐面前。
現在,他說要讓三歲的南沛進軍隊,南澈毫不懷疑明天就能看見自家弟弟滾在一堆铠甲裏,叽裏咕嚕地被運到馬背上。
當初就不該送阿沛進宮做伴讀。
南澈肅容道:“可是這幾個人真的很可疑。”
點點:“你可以試試。”
兩人對視。
南澈嘆了口氣:“臣知道了。”
飯飯煩躁地捶頭,腦袋裏的人一個勁叫他過去過去,真的煩,快點把藍眼睛交給姐姐,他要馬上就找到人讓他閉嘴。
“姐姐我找到……姐姐!”
院門大開,孟塵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南沛(奶聲奶氣):“關我森麽四!”
☆、”殿下,臣不會搶你小夥伴!“
“我們不該離開。”點點站在孟塵旁邊,沉重地說道:“不然孟兄就不會去世了。”
飯飯馬上就要噴出來的眼淚瞬間被堵住了:“我姐沒死!”
點點:“……那,那南澈把人擡到太醫院去。”
南澈嘆了口氣,把死死壓在孟塵身上的實心崽飯飯揪下來放到一邊,拉起孟塵的腕子把脈,片刻後,輕聲念叨一句冒犯,将人翻過來看她的後頸。
“沒大礙。”南澈擡頭看向室內,少年人的面龐上帶了些許謹慎凝重的味道:“是被擊中後頸,暫時暈過去了而已,過一時應該就會醒來。”
飯飯松了口氣,卻還是扯着姐姐的衣角不放。
南澈:“小公子,你們姐弟兩個日常都是住在這裏?”
飯飯對這個大哥哥的好感已經到達滿值,聞言大力點頭:“姐姐住在這裏,我在後面的屋子。”
南澈唔了一聲:“可否帶我進去看看?”
飯飯有點為難:“我的屋子是沒問題啦,姐姐的就不大行。她是女孩子呢!”
點點竄過去擋在兩人之間:“沒錯,男女授受不親,南澈,這不合适吧。”
南澈無言地看向垆小殿下。
殿下,我不會搶你的小夥伴,真的。
南澈:“臣鬥膽,認為襲擊孟姑娘的可能不是人。”
三只的後背齊齊一涼。
南澈:“……我的意思是,傷人者可能并不是故意的,甚至沒有注意到孟姑娘,這種症狀更像是被氣勁誤傷。”
點點:“語焉不詳,吓到本殿下了。罰南沛吃一個櫻桃。”
南澈:“……”
點點:“你懷疑……”他的聲音陡然變小,費力踮起腳尖爬上石凳,南澈配合地附耳過去。
點點:“你懷疑兇徒還在屋中?”
南澈雙手穿過殿下的兩腋,将他抱起來放在桌上坐好:“殿下,若真如臣的猜測,那此人根本不必躲着,一刀一個解決了我們也是很容易的。”
點點惱羞成怒:“那你要怎樣!”
南澈:“說不出,只是感覺屋子裏有種奇怪的氣勁,不太像人……哦也并不是鬼,所以我才想……”
“唔!”短促的痛呼打斷了他的話,孟塵捂着頭坐起來,只覺天旋地轉,衣服沉的像塊大石頭——
一低頭,看見一只挂在自己身上的,泫然欲泣的飯飯。
孟塵頭痛欲裂,卻還是覺得這一幕感動又好笑,于是伸手揉了把他的頭:“姐沒事。”
飯飯:“哼唧!”
孟塵擡起頭:“這位……”
她怔住了。
孟塵雖然昏着,卻隐隐約約能聽見身邊的事,正要謝謝這位姿容秀致的小公子,卻先看見了旁邊的一個咬手指的小孩。
四五歲的樣子,穿着一身棉白衫,柔順的黑色長發用一條淺黃色的帶子簡單地束起來,眉眼溫柔,唇角天然上挑,是個笑面,深藍色的眼睛幹幹淨淨,像一片澄藍的海。
鼻子嘴巴像她,眼睛像爸爸。
她無數次幻想過他的模樣,見到了,只覺得比任何一種想象都要好。
“你是母親嗎?”
她還怔愣着,小人兒卻已經上前一步,手腳并用地爬上石凳,雙手攀住桌沿,費力地勾出那枚簪:“父親說母親會帶這個來接我。”
千思萬念,終于得以相見,卻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孟塵點頭:“我是。”
藍眼睛的眼睛唰一下就蒙上了水霧,卻站直了小身體:“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好,”孟塵定定地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樣貌刻進心裏一樣。
藍眼睛:“我是誰?”
孟塵:“夏幺,遼國沐王爺夏青之子。五年前,在襁褓中随父親到荊國為質。”
藍眼睛:“我母親是誰?”
孟塵哽了一下,垂下眼睫,語氣平靜地說道:“孟氏罪女,十三歲入宮為婢,是遼帝宮中的灑掃宮人。十七歲得沐王爺垂青,同年誕下皇孫。”
藍眼睛不說話了。
他強撐出的防備通通卸下,兩只手不知所措地攪在一起:“那,那孟塵不要夏夏,是因為他不乖嗎?”
孟塵的情緒瞬間就崩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不,夏夏很好。”
點點和飯飯被南澈一邊一個放在腿上,都看得眼睛霧蒙蒙的。
點點扭頭看南澈:“他們母子二人住得這麽近,為什麽不見面?”
南澈:“此事臣有所耳聞,遼國的沐王爺當年本是太子,卻因為娶了父親的侍婢被貶為王爺,五年前遼國戰敗,夏青就順勢被送出來做質子。”
點點:“不懂。那與他母子之事又有什麽關系?”
南澈:“遼國的侍婢……和咱們大荊的掖庭待诏是一個身份。孟姑娘本來該成為夏青父親的後妃,卻嫁給了夏青。此事,不大不小是個醜聞。更兼夏幺小殿下出生的時間趕巧,免不了要受人非議。當時……傳聞夏幺生母誕下皇子便去世了,卻原來是隐姓埋名,住在此間。”
點點看着一臉小可憐樣的藍眼睛,不滿道:“你們遼人忒也畏縮!別人要說什麽就讓他說去,難道還能比自己兒子重要嗎?”
南澈将他罩進懷裏抱緊:“天家畢竟不同。夏青雖為質子,卻是遼帝實打實唯一的兒子,将來是要繼承大統的。臣猜……大概姑娘是不願意他父子二人因為自己受到非議,才決意如此吧。”
孟塵像是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的樣子,她眼裏滿滿地裝着夏夏的樣子,伸出手要抱抱他,卻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夏夏想要撲在她的膝蓋上,被她溫柔地擋住。
孟塵:“殿下,這于理不合。”
夏夏的眼淚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孟塵手指一蜷,又緩緩伸開:“你的母親已經‘死’了,你是夏青的兒子,卻不能是孟塵的兒子,你明白嗎?”
大遼王室岌岌可危,連已經成年的太子夏青都能被排擠出來,更不要說連路都走不穩的夏夏;
他父子二人繼承大統的道路本就艱辛無比,若再多了她這個“污點”,此生都将與那個位置無緣。
尤其是在夏青馬上要回去繼位的當口,孟塵更不能“活着”。
這些道理,她早就看得通透。
所以這顆心,狠得下要狠,狠不下,也要狠。
可是這些道理,夏夏小小的心不能明白。
他小聲地抽泣了一下,随後大力地抹眼睛,快步跑到南澈後面,揪着他的衣服躲起來了。
南澈嘆了口氣,将他攏到面前來。
孟塵狠狠閉了下眼睛:“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了。”
南澈擡頭。
孟塵:“小公子,這間院子是安全的,麻煩你帶着這三個孩子在這裏躲一陣。”
南澈:“夫人要去何處?他們又是誰?”
孟塵:“小公子已經知道答案了不是嗎。”
遼帝大病垂危,夏青作為他唯一的兒子,應該馬上趕回去以太子的身份繼承大統,荊國再怎麽不情願,這個質子也要給人家送回去。
然而,當初排擠夏青出來的人,不會讓他再一次活着走回大遼。
如果所料不錯,今天夏青就是被追殺進來的,他之所以踏足鹿王府,是想告訴孟塵去隔壁将夏夏接進來避一避。
孟塵:“夏青還在外面。”
南澈:“恕我直言,夫人。您是如何暈倒的尚未可知,這園子未必就有多安全;其次,殺手既然已經進來了,我不認為他們能放着王子在外面不補刀。”
孟塵:“他會躲起來。我知道他藏在哪裏。”
南澈:“那以您的身手,一旦遇上危險,也沒有反抗的餘地不是嗎?”
“這是你一個男人該說的話嗎?”
南澈驚訝地看向坐在自己懷裏的瓷·點點殿下·垆。
小瓷垆:“孟兄說園子是安全的,我就留在此處保護他們兩個,至于你,哪那麽多廢話,她打不過,你也打不過?跟着去幫忙就完事了!”
南澈:“以遼國太子武功之高尚且不能完勝,臣恐怕難以完成殿下所托。”
小瓷垆四平八穩:“既然你們南氏的子弟打不動,我就送南沛去戰場上學一學。”
南澈:“……遵命。”
孟塵感激地看向點點,她像對着一個成年人一般鄭重地說道:“謝謝。如果我回不來……請您給夏夏留一條活路,準許他繼續在大荊做質子。還有飯飯。”
飯飯緊緊地抿着嘴唇,憋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孟塵:“飯飯他……很重要。若我和夏青一個也活不下來,請務必讓飯飯讀書識字,好好活着。”
南澈:“……”
我只是誇大危險而已,原來真的危險到回不來嗎?
要不還是讓阿沛上戰場算了?
南澈:“我不放心。到底是什麽東西将你打暈?若不說清,讓我怎麽能把殿……能把點點一個人留在這裏?”
飯飯擦幹眼淚,大聲道:“我也在的!不是一個人!”
夏夏在他背後默默舉手。
南澈:“……”
孟塵明白他的顧慮,咬牙說道:“我不能說的太多,但小公子可以試想一下,遼國的殺手能查到質子府,怎麽可能查不到我的位置?他們既然知道孟塵一個弱女子在此獨居,又為什麽不敢殺進來?”
南澈看向房門的目光閃了閃——
總覺得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但是完全想不通。
點點從他腿上跳下來:“你去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南澈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起身跟孟塵走,臨出發前蹲下身來,用很小的聲音囑咐道:“殿下不要進屋子,知道嗎?就在外面待一會兒,如果危險就躲到水車下面去藏好,臣馬上就回來。”
點點鄭重點頭,南澈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拉在了點點手裏,只好又順從地蹲下來。
點點順着脖子裏的紅繩拽出一個小玉葫蘆,從裏面倒出一粒紅色的丹藥來,不由分說按進了南澈口中。
南澈一愣。
點點看着他的眼睛:“保命的。別真死了,殿下信你。”
南澈覺得完了。
他立志長大後絕不做官,要做一個風流不下流的妙都第一公子。
可在此時此刻,他被一個崽用一顆護心丹感動了。
怕不是這輩子都要給皇家賣命。
沛啊,哥來陪你了!
南澈和孟塵一前一後離開了小院。
飯飯懷裏抱着藍眼睛,靠坐在點點身上,眼神戒備地看向房門:
“你休想。”
點點皺眉起身:“那聲音還在?!”
飯飯不答,緊盯着那扇房門,用一個五歲孩子能想到的最嚴厲的聲音說道:“胡說!我姐說這裏安全,壞人是絕不可能進來的!”
然而,肯定句之所以存在,似乎就是要被否定的——
飯飯話音未落,只見水車後面砰地一聲,一個人着地一滾,目露兇光地看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二十年後。
站在皇宮門口值夜班的南沛(面無表情):“說好的陪我呢,哥?”
☆、”刺客心裏苦“
點點第一時間站在另外兩個身前,微微揚起下巴,負手立住。
如果不是下巴太肉,幾乎要顯現出幾分武襄大帝的風采了。
“聽得懂荊國話麽。”點點與那人對視,用平靜的語氣威懾道:“殿下勸你冷靜。我身死之日,便是我父血洗遼國之時。”
沒辦法,武襄大帝還是個幼崽,只能拼爹。
飯飯扒住點點的肩膀,眼睛緊緊盯着刺客,小聲道:“腦袋裏那個人,他說外面還有更多要沖進來的壞人,要我們進屋子躲起來。”
從孟塵離開就一直沉默的夏夏突然開口:“她說安全。”
飯飯後退一步抱住他:“姐姐不會騙我們。”
點點:“壞人要動了。”
飯飯:“啊啊啊啊我們跑吧!”
點點:“可是屋子裏也!算啦!跑跑跑,抓住夏夏!”
飯飯一手抓住夏夏衣領,飛起兩條腿就往屋裏沖,點點則瘋狂地從腰帶裏摸出一把玻璃珠向刺客胡亂扔去!
那人下意識遮擋,速度竟真的降了下來,讓飯點窺見機會嗖一下躲進屋裏關上了門。
“撐不住。”飯飯靠着門板喘息着說道:“腦子裏的人說這門撐不住。”
點點:“出去拼了!我爹會給我複仇的!飯飯,我們死在一起,你覺得怎麽樣!”
飯飯瘋狂搖頭。
點點:“你不願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正常來說只有太子妃才能和我死在一起的你知道嗎!”
夏夏:“……我好像也要死在一起的。”
點點:“你閉嘴,遼國太子在我的慕葬裏,那自然是本殿下的戰俘。”
飯飯:“快閉嘴吧!人都要沖進來了啊!”
飯飯吼完這一句,突然愣住。
臉上随即浮現出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複雜表情。
點點:“你腦子裏的人又說什麽了?”
飯飯握緊雙拳做了個加油的動作,胳膊朝後舉起,向前一掄,無比堅定地示意兩個小夥伴跟他來。
飯飯昂首闊步爬上椅子,雙手夠啊夠,終于夠到了蘸着墨的毛筆,在鋪開的宣紙上歪歪扭扭畫了一個方框。
夏夏歪頭。
門發出轟轟被踹的聲音。
點點:“真的不選擇和我葬在一起嗎?殿下挺喜歡你的。”
飯飯執着地把框框又描了一遍。
點點碎碎念:“我父母人超好,你這麽可愛的男孩子他們一定會喜歡。嫁給我的話,可以葬在非常寬的墓室裏,我們在嘴裏叼一塊陰玉,身體可以好多年不變壞,你想想,将來要是有人偷到我們的墓裏,發現我們兩個手拉手躺着,那場面很美好不是嗎?”
夏夏震驚了。
荊人的話真的好難,美好到底是不是我學的那個意思?
夏夏:“我呢我呢?戰俘是蹲在角裏看着你倆手拉手嗎?”
點點:“……那你蹲遠點。”
夏夏:“行。”
飯飯終于在框框的左側畫上了最後一個圓圈。
夏夏:“這是一道門對吧?”
飯飯驚訝擡頭:“你也聽到了?”
夏夏:“聲音非常小,進了屋子才能聽到一點點,而且我說話他們也聽不到。”
不容三人多想,密集的腳步聲響在門外——
遼國刺客們将這間房子團團圍住,這裏的力量波動不同尋常,照理說不該妄動。但不殺了夏青的兒子,他們誰都沒法活着回家,幾番考慮之下,他們的頭領還是硬着頭皮沖了進來。
然後,他就傻了。
桌上趴着一個崽,桌邊扒着一個崽,椅子上立着一個崽。
桌上的崽在紙上一扣,平面的紙張就那麽立起來了,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帶着光邊的門。
一道門!
從紙上!
立起來了!
他知道自己該沖上去将三個崽揪下來,但不知道為什麽,腳下一步也動不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桌上和桌邊的崽吭哧吭哧一邊一個托住藍眼睛小孩的兩腋,一同穿過了那道門。
光芒一閃,孩子,門,都不見了。
刺客首領背上全是冷汗。
一半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巫術吓的;
一半是被藍眼睛小孩的眼神。
藍眼睛是遼國王室血統的标志,那應該就是他們此行來刺殺的目标了。
那個孩子,應該只有五歲。
可他眼中的殺意,卻令人遍體生寒。
金不眠抱着頭靠在瓷垆身上,南沛緊緊盯着夏幺,一手按在刀柄上,預備着随時抽出佩刀來拼命。
不為別的,實在是遼國皇帝的眼神太吓人了。
那架勢,好像下一刻就要将瓷垆活吞了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對他下手?”
瓷垆抱着金不眠,心裏急得都要瘋了,連自稱都沒用:“知道什麽?我下什麽手?怎麽可能?!他是我的斯人啊!”
夏幺一把揪住瓷垆的領子,南沛的刀瞬間出鞘,武拉開架勢,渾身上下散發出壓迫性的氣勢。
和諧的氣氛一朝崩塌,雙方對峙。
夏幺咬牙切齒:“少裝蒜了,要不是知道了飯飯的身份你會娶他?堂堂大荊皇帝,會娶一個混跡市井的浪蕩兒?”
瓷垆抱着金不眠蹭開他的手:“滾,今天不與你計較。南沛,傳太醫!”
“等等……”
金不眠一手攬住瓷垆的脖頸借力,在他懷裏坐了起來,臉色蒼白地轉向南沛:“你有個哥哥,是嗎?”
南沛莫名其妙,但非常認真地回答道:“臣在家中行十,上面有四個哥哥,五個姐姐。”
金不眠:“南九公子是你同父同母的兄長?”
瓷垆:“南澈?他怎麽了,要不要馬上着人抓過來?”
南沛:“……我哥沒有官職的,他比較喜歡在家裏呆着,不會惹事。”
金不眠拍了拍瓷垆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來。金不眠落地時還有些不穩,扶住瓷垆的手臂,看他緊張的樣子,就笑了一下。
瓷垆感到被擊中了。
怎麽說呢?在這之前,小金哥也很愛笑,雖然笑的很漂亮,但卻保持着滿滿的距離感,瓷垆總覺得他想鑽着空子從他身邊離開,因此一直防着他跑,每天都很擔心。
昂,可是眼前這個笑,好親昵哦!
陽光燦爛,又暖又甜,還帶着一點小小的促狹,讓人忍不住就想親他一口。
所以瓷垆就親了。
金不眠摸了摸額頭,就笑。
夏幺:“!!!”
夏幺:“你幹什麽你個老流氓給寡人放手啊!”
金不眠按住夏幺打來的拳頭,眼神明亮又……慈祥?!
金不眠:“沒事,我身體沒大礙。夏夏,你長這麽大了。”
夏幺一愣,眼睛瞬起霧,金不眠貼心地上前一步,擋住衆人的視線。
夏幺:“我就知道我們以前見過。”
金不眠要摸他頭的手停住:“你……不記得?”
夏幺眼神肯定:“我知道飯飯的存在,知道飯飯現在叫金不眠。我要……接飯飯回家。”
金不眠回身,将身後滿臉凝重又懵哔的瓷垆露出來:“那他呢?”
夏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點——點——殿——下。”
瓷垆炸了:“放肆!大膽!混賬!朕的小名也是你能叫的?!”
南沛也瘋了:“陛下,真不是我說的!你這名我跟誰都沒說過!”
瓷垆:“那就是你哥!把他從家裏拖出來!讓他給朕幹活!”
南沛:“……”
金不眠安慰式地拍瓷垆肩膀:“好了,挺可愛的不是嗎,點點陛下?”
點點陛下的耳朵不動聲色地紅了:“可,可愛?”
金不眠:“誰沒有個小名?陛下可以叫我飯飯。”
瓷垆:“不要。”
夏夏:“你這語氣是他娘什麽奇怪的少女風嗎?”
瓷垆:“這遼狗也叫你飯飯,朕不要。”
夏夏:“哈!”
瓷垆:“眠眠怎麽樣?”
金不眠:“可以呀。”
“眠眠。”
“哎。”
“點點?”
“嗯!”
夏幺:“夠了!”
南沛木着臉:“恕臣直言,國舅生死未蔔,殿下,你這樣不合适吧。”
金不眠回身:“我大概知道他在哪裏了。”
瓷垆有些擔心:“真的沒事?你這幾天一直很奇……”
夏幺上前,一個旋步硬生生擠進兩人中間,王母般冷漠地說道:“你懂個屁。”他扭頭看向金不眠:“我也知道個大概,他應該不在質子府。但具體位置我并不清楚。”
金不眠:“你記得多少?”
夏幺:“一點也不記得。當年我回國之時,身上有張自己寫的字條,叫我一定要帶飯飯走。可我看到字條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飯飯是誰了……是父王,他……”
夏幺看了瓷垆一眼,停住了嘴,含混不定地說道:“總之我一定會帶你離開。”
瓷垆冷哼。
金不眠示意邊走邊說:“我們小時候确實認識,你是我姐姐的兒子。”
夏幺握着他胳膊的手漸漸用力。
夏幺:“她不是你血緣上的姐姐。”
“無論如何。”金不眠語氣平淡卻堅定地說道:“長姐如母,我想念她。在今天以前我并不知道……我也曾經有個家。”
夏幺低頭,将鼻酸壓住,再擡眼時又是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飯飯,你還有我。”
“我知道。”金不眠微笑:“但我的記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就停止了。因此也只能大概推斷出胖胖消失的位置。”
夏幺僵住了。
夏幺一字一字問道:“誰丢了?”
金不眠:“胖胖,我收養的小孩,親弟弟一樣的。”
夏幺一口氣閉住了。
武迅速沖上來給他順氣。
夏幺:“靠啊!!!瓷垆!叫人來找啊!翻!翻他娘!把這倆宅子給寡人掀了!胖胖!他娘的竟然是胖胖!”
“冷靜點!”瓷垆抓着金不眠拖到自己身後:“我家孩子,你發什麽瘋?”
夏幺崩潰大喊:“你懂個屁啊!”
瓷垆:“……”
夏幺:“寡人是彎的,彎的你明白嗎?!生不了崽!胖胖是大遼的獨苗苗啊!唯一的男仔!!!”
瓷垆:“……”
頭痛,不懂,朕要緩緩。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刺客一臉高冷地看着三人消失。
內心(土撥鼠叫):“這題!超綱了吧!”
☆、現世
“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金,別忙着高興,這只是三個孩子,你覺得他們将功法學會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若是不将他們傳送過來,孩子們會死的。”
“現在倒是不會死,但你有把握再把人傳回去嗎?”
“……時習同志,你真會聊天。”
“多謝誇獎。”
完成了今日份的“怼(調戲)上司”任務,時習同志身心舒暢,決定去觀測室做一份實驗報告。
還沒來得及動。
脖子上突然變得冰涼。
“乖乖回答我的問題,不然我就要你死。”一個童音冰冷地在他耳邊說道。
時習:“……小朋友,踮腳站在床上不覺得很累嗎?”
事實上,若非時習還保持着半蹲的姿勢,夏夏小朋友根本連他的脖子也夠不着。
夏夏冷漠臉:“重點是,你的命在我手上。”
沉迷數據的金終于發現了這邊的不對,睜大一雙圓圓的眼睛看過來:“你這麽快就醒了?先驅者的身體素質果然不一般!”
時習:“我認為你應該先關注一下他的刀。”
金眸光一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冰刃?是鋼啊!鐵元素在一個世紀前就已經消失殆盡,這把冰刃應該可以算得上是國寶了吧!”
時習忍無可忍:“請關注一下你助手的命,謝謝!”
金:“這麽可愛的小孩子你也怕。”
時習:“可愛不耽誤他手抖好嗎!”
金哼了一聲,蹲下身來笑眯眯說道:“你好小寶貝,你之前應該聽過我的聲音了對不對?我叫金,是這個國家實驗室的負責人。哦你可能不知道什麽是實驗室,就是……嗯,解決大多數人解決不了的問題的地方。”
夏夏面無表情,并緊了緊手中的刀。
時習:“他太小了!聽不懂!”
金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唔,好吧,你想我用什麽來交換他的命呢?”
夏夏的目光快速地在室內轉了一圈:“我的夥伴,他們在哪裏。”
金:“他們很好,就在隔壁的房間。那個高一點的小朋友有點輕微的腦震蕩……就是磕到頭了,我們正在給他治療。另外一個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你想見他嗎?”
夏夏不點頭也不搖頭:“這是什麽地方。”
金:“哎?說過是實驗室啊!”
時習的求生欲迫使他開口:“還記得你們打開的‘門’嗎?這是一個特殊的通道,按照你的時空時間來算,每二十年會開放一次。以一天為限,帶有特殊标記的人可以在隧道中穿行。簡單來說就是你現在在四千年以後的未來,我們所在的這個屋子,就是四千年前你們所在的那個房間。”
這回夏夏的手是真的抖了。
四千年什麽的,
作為一個學齡前兒童,
夏夏殿下并不知道什麽是千。
但他在努力消化:“什麽是特殊标記?”
時習察覺到他态度的松動,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退:“用你能理解的說法就是血緣。只有第一次打開通道的人的後代可以從隧道中穿行。據我所知,那個第一次用這種方法回到過去的人,後來成了開國皇帝。”
“不可能。”夏夏幹脆利落地否定:“我是遼國人,點點大哥是荊國人,我們絕無可能是一家。”
金:“荊和遼?看來宴朝已經分裂,這比正确的歷史進程要快,有趣。”他饒有興味地問道:“小朋友,想不想知道你們的國家後來怎麽樣了?我可以給你劇透哦~”
時習打斷:“做個人吧你!”
金悻悻閉嘴。
時習耐心解釋:“荊國和遼國本就是從同一個國家中分裂出來的,兩國有姻親關系也正常,只是那個……點點小朋友,他的血脈稀薄,所以聽不到召喚,在穿越隧道時也會受一點傷。”
夏夏:“受傷?!”
于此同時,一個穿着迷你連體褲裝的小孩子出現在門邊,鼻涕眼淚噴了一臉:“夏夏!找到你啦!這是哪啊!哇——”
時習趁着夏夏神色松動的瞬間,一個旋身轉了出來,掐住夏夏的手腕用剛好不會傷到他的力度将刀奪了下來扔到一邊,嚴肅道:“小孩子不要碰這麽危險的東西,知道嗎?”
夏夏掙脫不開,使出全身力氣去掰他的手,最後整個人都挂在了他胳膊上。
門口的小孩見狀哭得更大聲了:“你不要臉,你欺負崽!”
金蹲在一邊大聲附和:“不要臉!”
時習:“……”
時習:“你不是在隔壁接受身體檢查麽,怎麽跑出來了?沒人攔着你?”
話音未落,三五個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的人跑了過來,各個穿着一模一樣的連體工服,眼神複雜地看着哭泣的小孩:“他說餓,又乖,就帶他出來吃東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