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餘歡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
難得還沒如老話說的那樣, 小時好看長大歪裂，反而是女大十八變越發漂亮。
女孩子長得好，自然不缺人喜歡。尤其是異性相吸的男孩子。
少年鐘情的年紀, 校內校外追餘歡的男孩多去了。
其中, 最出挑的就是一高傳奇學神喬意東。
他們兩沒滿一歲就認識了, 是正宗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就是家世差的遠些。
喬意東父親是貝雕廠的廠長，餘歡媽媽則是廠裏洗貝殼的臨時工。
之後一路上學過來, 喬意東一直是學神，永遠高居各種紅榜第一。
相比下, 餘歡就一直算是個小學渣, 靠着美術生身份才進了市一高。
生來天之驕子，又一路順風順水長大，喬意東難免就心高氣傲。
不管對前途還是愛情, 他都成竹在胸, 計劃周全。
對于考入a大他信心十足, 對于餘歡會喜歡他也自信滿滿, 只擔心早戀會影響了餘歡的成績，才一直沒告白。
但出于萬一考慮, 平日裏卻也嚴防死守，一直和餘歡一個班，不是同桌就是前後座，課間說笑和補課全包。不讓別的男生有機可乘。
餘歡因童年經歷，對男生有些避忌，又有些小女孩心思, 兩人友達以上的相處到也愉快。
只是，誰也想不到, 一直在姨夫美術班跟課，都沒花錢去特訓的餘歡順利過了京都美院校考。
喬意東卻在a大校招時遭遇滑鐵盧。
Advertisement
不過，還好，高考還有機會。
高考第一天，第一科是語文，喬意東不知是不是過于緊張，作文自覺跑題了。
餘歡到因心态輕松發揮的不錯。腳步輕快出了考場，迎接她的卻是晴天霹靂。
約定好彙合的拐角處，喬意東正在和他母親通電話，奇怪的是，話題卻是她。
“媽，我就喜歡餘歡，從小就喜歡她，一輩子只喜歡她，不管她是餘家女兒，還是被人抛棄的私生野種...”
什麽，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只是個被扔掉的野種嗎？
生來就被餘爸餘媽捧在手心裏寵着，從未走出單純校園，更沒經過什麽歷練的餘歡，一時之間怎麽受得住這晴天霹靂般的打擊。
頭腦一片空白的她渾渾噩噩，不知道怎麽随着人流出了考場，也不知怎麽迷糊上了引橋，直到一腳踩空被車撞飛...
再醒來人已經進了ICU，跟死神搶命。
“我在icu躺了一個月，出來時父親頭發全白了，母親也蒼老了十歲不止，家裏傾家蕩産，妹妹頭發都賣了...那時我就發誓，這輩子只做餘家的女兒，所以，謝謝你。”
講完自己人生最大的變故與痛苦，餘歡拿出那份國家蓋章的收養證明，她永遠會是餘家女兒鐵的保證，真誠的給林麓川鞠了個躬。
誠心感謝，他給了自己這一生最想要的東西。感謝他，沒讓自己跌入豪門沼澤裏，可以陪着最愛的父母親人過自己的歲月靜好。
眼下，林麓川哪還有心思去想收養證明這些東西，一貫八風不動的他，難得手汗如漿。臉上神色數變。
只聽完那一段高考風雲劇變，不用餘歡往下說，深谙人性的他已猜透一切。
猜透了同樣身為男人，喬意東使用的小伎倆。
對于有些男人來說，喜歡的女人自己暫時配不上，卻嫌努力太累，或者怕努力來不及，不如就把女人也拉下和自己一樣的境遇。
或者，讓女人更不堪。
如此，我髒了，你也下賤了，不就相配了。
不然看從古至今，多少男人明裏暗裏強間喜歡的姑娘，造謠設計毀了喜歡女孩的前途名聲。自己在做救世主娶了那姑娘。
圖的不就是得到姑娘的人，還有一輩子做牛做馬的愛與恩，還得的輕松，得的自傲。
喬意東也許沒這個膽子和惡毒，一通電話也許只是打錯了主意。
他也許只是希望餘歡被突然大白的身世刺激的亂了心，進而考試失利，就不能去京都最好的a大飛黃騰達，把他遠遠抛下。
甚至，他可以洗白他自己說，他只是太愛了，怕餘歡被別的男生騙走，怕別的男人不能一輩子對餘歡好。
說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卻不知，他一個惡念就像亞馬遜蝴蝶，幾乎要了餘歡的命。
受刺激過度的餘歡恍惚中出了車禍，筋斷骨折七竅流血，命懸一線送進ICU裏吊着一口氣煎熬。
沒經歷生死掙紮過的人不會了解，多少病人就是不能動，不然自己都會放棄搶救，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真不如幹脆死了痛快。
何況，餘歡身體重傷，心傷更重。
只要一想當時餘歡受的罪，恨不得捧她在手心的林麓川，就覺得心痛無以複加。
就恨不得殺了喬意東，也殺了當初錯了心思的他自己。
事已做下，後悔無用，只能想着彌補了。
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錯的林麓川，不知怎麽壓下的心顫，明知故問道：“他是故意的？”
當然。餘歡點點頭。
否則別的不說，就憑喬意東在蒸籠般醫院走廊打地鋪守着自己那些日日夜夜，她也會用一輩子深情還報他的。
哪怕永遠不愛他，只要他願意，她就會永遠陪着他。這點良心她還是有的。
可都說紙包不住火，也許是真的。
喬意東死心塌地守着可能癱瘓的餘歡，喬家父母卻不能讓兒子真入了火坑。他們還是給兒子辦了留學。
沒想到喬意東卻油鹽不進，甚至半夜從六樓順下水管爬下逃家，差點吓死了喬家父母。
只要不想逼死孩子，從來沒有父母能拗得過兒女。
眼見不讓兒子和餘歡一起，兒子就可能死，喬家只好咬牙答應。
好在，餘歡終于重新站了起來，也順利考上了a大。
喬家父母想着，兒子實在是喜歡，女孩也确實優秀，只家世出身差了點也不算什麽了。與餘家也開始走動起來。
既然打算和喬意東在一起，喬家也主動示好，餘歡對喬媽媽也格外上心。
她本就長得好，嘴又乖，漸漸和喬媽媽處的親熱，母女似的逛街聊天。
臨去大學報道，喬媽媽特意帶她去買衣服，買電腦，買手機。
“手機可要貼好膜，不然摔了耽誤事...那年意東高考，我守在考場外，和他爸通電話時心急手一抖摔碎了屏，之後借了別人電話打不通又等不到人，差點急死...”
喬媽媽的話，傾刻打碎了一副鏡花水月。
手機摔壞了，喬意東又是跟哪一個媽媽通了那麽久的話，又那麽巧都說進她的耳朵裏，偏偏在出考場的時候，他提起自己身世如此詭異的話題...
傻子也知道不對了。
“所以，你不想蘇韻和喬意東在一起？”
林麓川沒問她為什麽不幹脆揭穿喬意東的真面目。不外乎為餘媽媽，還有對小人的防備，更有可能有一分舊情。
“蘇韻啊！”
提起那傻丫頭，餘歡望着夜色，目光有些失焦。
蘇韻是餘大姨獨生女，不說和她從小要好，就為當初大姨撿了她送給父母這份天大恩情，她就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跳喬意東這個火坑。
直到後來，她看朋友們各人各路，才明白過來幸福是如人飲水，是自己犯了蠢。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喬意東不在乎就不怕失去，就不會出什麽壞心思，蘇韻明知男人不愛她，卻依然覺得只要得到人就滿足，兩人在一起誰又說得準，誰會幸福，誰不會幸福呢！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以後，我不會撮合他們，也不會棒打鴛鴦散，一切順其自然。”
由愛故生憂嗎，心念一動，林麓川眸子裏亮出一團火。
藏書室裏，他坦白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就是想餘歡徹底體諒也原諒他。
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道歉的，還有今後感情裏坦白真誠的決心。
卻沒想到，他還是太自負。
喬意東一點私人幾乎害死愛人，他呢，初見對餘歡的動機不純，之後的隐瞞哄騙，又好到哪裏。
不過是他運氣好，沒有造成惡果，不過是餘歡還愛他，還舍不得他而已。
餘歡一口氣把壓在心底的秘密說空，卻有些身心俱疲的怏怏。
獨立夜風好久，深嘆了口氣，也不管身後林麓川還眼巴巴，她轉身要回卧室。
“我曾想讓郁大小姐徹底消失在我們有生之年。”
林麓川惡毒的話順着夜風飄入耳中，餘歡一個機靈頓住腳。
“爺爺通知我訂婚對象是她後，我從想把她調教成林家合格二夫人，到想安排她不得不徹底消失在我們兩的生活裏，只在你給我唱曲那天晚上。”
一字一句表達的太白了，不用浪費幾個腦細胞餘歡就明白了林麓川言下之意。
“你混蛋。”
不管是他想讓郁歡出意外，還是想什麽手段讓個活生生的人消失，都混蛋，哪怕是為他們的愛情也不行。
從小生長環境不同，林麓川不求餘歡理解他的三觀行事。幹脆承認。
“我混蛋我知道。以前，我從來不怕報應陰司，反正死後管不了洪水滔天。有你之後我卻開始忌憚多多了，所以，我連夜回港城想親自安排好她。”
高中夜話，女孩們讨論将來愛人選天使還是魔鬼。
一班三十個女生，都選了魔鬼。
天使會為了其他人而放棄你，惡魔會為了你而放棄全世界。
博愛天使往往比惡魔男人更可怕，女孩們都不想自己被辜負，所以寧願和惡魔一起相愛入地獄。
餘歡當時也是堅定的惡魔愛人擁護者，等經歷過被喬意東暗害，從死亡線上掙紮着活過來，她才覺得，也許天使也不錯。
如今，面對惡魔屬性的林麓川，她再次牆頭草般左搖右擺。
他為了讓自己永遠笑容明媚做餘歡，竟然想犧牲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還是他最疼弟弟的命。
都是七情六欲普通人，都不是無私聖賢，餘歡難免會動容，盡管這份動容不被她三觀所接受。
“累了，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雖然打算原諒，心卻還是有些空。餘歡決定好好睡一覺再說。
反正，明天總是新的一天。
想不到，她剛走到床邊，後背一熱。是男人熟悉的胸懷和氣息
“你瘋了！”
這可是三樓，兩個陽臺間隔近也不近，他就敢淩空跳過來。
餘歡猛轉身，上下摩挲打量林麓川。
果然是關心則亂，愛不能抑。
“傻丫頭。我沒事”
林麓川一把摟住她，仰倒在床上。
“你...”餘歡想發火。
這家夥，不回去反省，跳樓過來就為了這事。
“噓...”
林麓川在她心髒上的手沒有如以往般按揉憐愛，反而一筆一劃寫起字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一遍又一遍。
驀地，餘歡想起那次在醫院，她為謊言誠心認錯，卻不想寫對不起傷了情人間情份，就在林麓川掌心寫下幾十個我愛你的真心愛意。
“你是說我也錯了？”雙标的餘歡素來嘴硬。
要有多想死才敢說女朋友錯，林麓川可不是智障。
何況，他如今是真後悔讓懷裏心肝傷了心，手下更輕的劃下我愛你。
“是我錯，還好你還願意愛我。”男人感恩的語氣不容錯聽。
誰還愛你，餘歡沒賭氣說出這句傷情的話，抿了唇幾分委屈。
“知道嗎，我現在沒那麽喜歡你了。”
我愛你，但我不喜歡你了。
曾經，林麓川看電影聽這句臺詞只覺得可惜，輪到自己身上更是滋味難言。
還好，她只是沒那麽喜歡了，不是不愛。
自己還可以用今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時光，活成她更喜歡的樣子。
一定的，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