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坦白（三）
已經睡過去的絡绮沒聽見, 望見她的睡顏, 殊秦終是沒忍心叫醒她。
這個家夥沒心沒肺的，他在心疼什麽？
深吸一口氣, 他靠着駕駛座, 透過玻璃看基地裏的燈光漸漸暗下去，連喪屍的聲音都聽不真切。在這個全世界都陷入沉睡的時候，他的腦子卻越來越清晰，顧清寧說的話放電影一般一遍遍閃過, 相遇後的各種事情一一浮現, 所有的跡象都昭示着，她真的重生了，比他多了一世的經歷和記憶。
還有顧清寧口中的金手指。
心裏想着事, 他睜着眼看着天幕從暗黑到破曉，再到霞光萬丈。他保持着一個姿勢沒有動彈, 直到聽到窸窣的聲音, 知道她醒了, 想要轉頭的時候，發發現整個身體僵硬得跟塊木頭一樣。
“早~”絡绮揉着眼睛爬起來，發現殊秦在駕駛座呆了一晚，有些愧疚, “咱們今晚住外面吧，車裏太小了。”對她而言還好, 畢竟體格小, 但殊秦接近一米九的個子, 就算把後座讓給他睡，也舒展不開。
“不用，我沒事。”殊秦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他其實更喜歡這樣，至少能近距離接觸她，能看到她白天不曾展現的一面，這很好。
“嗷，可是我想啊。”改裝的車裏再怎麽舒服，也比不上随意翻滾的床，要不是昨晚那陣莫名其妙的危機感，她才不會慫兮兮地跑到車裏過夜。
“早餐想吃什麽？”殊秦很想直接問，可一想到她聽了可能沒心情吃飯，又咽了回去。
誰先愛上，誰就輸了，果然如此。
“随意啊。”她把頭發随手一紮，爬到副駕來，“蛋糕吧，還有各種餅幹。”
這段時間，她雖然忙于完成系統的任務，但一路收集的物資也不少，空出來的空間填滿了大半了。
相比她的好胃口，素有飯桶之稱的殊秦卻一點心情都沒有，為了不讓她看出異樣，只能強迫自己吃下去。生平第一次，他覺得吃東西居然是件折磨。
等絡绮吃飽喝足，他拉開車門，擡了擡下巴，“我們走走吧。”
“啊？”走走？什麽鬼？
“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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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又是表白？絡绮擡眸偷偷看了他一眼，嗯，總覺得不大像。難道，他要走了？是了，好基友都找來了，前途可以遇見的光明，他沒理由再跟着她。
艾瑪，這突如其來猝不及防的心塞是怎麽一回事？
默默跟在殊秦身後，她偷偷摸了摸心口，總覺得那裏堵堵的，不舒服。
基地之外是喪屍的天下，盡管新希望每天都有會清理，盡管顧清寧大部隊過來的時候清理了一遍，但基地內生人氣息太重，一個晚上的時間喪屍們又聚集了起來。外面顯然不适合散步談心，殊秦便折回去，沿着基地外圍走。
“你到底想說什麽？”走了許久，也不見他說話，絡绮自認做好了心理建設，能接受他的離開了，便主動開口詢問，“你是不是要跟顧清寧走了？沒關系啊，你不用顧忌我，等你以後混好了，再來罩我嘛。”
殊秦聞言停下，好在絡绮一直盯着他背影，倒沒有發生撞上去的事故。
“你就這麽想我離開？”他忽然轉身，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絡绮，我對你怎麽樣，難道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面對突然“攻”的殊秦，絡绮慌了一瞬，“我不是，我沒有，你——”
“沒關系，反正我們都要在一起的。”他說着，一把将她帶入懷中，緊緊地擁住了她。
“知道顧清寧跟我說了什麽嗎？”沒理會懷中人的掙紮，他在她耳畔輕聲道，“他說他是重生的。”
聲音雖溫柔绻缱，說的話卻猶如一記驚雷，在絡绮耳邊炸開。
“他還說，你也是重生的。”他松開了一點，同時彎下腰，為了看清她的表情。
“他……”她張了張嘴，想否認，卻發現自己暴露了太多，根本無從辯駁，只能沉默以對。
在發現殊秦沒有重生，也沒有任何金手指之後，她便安心地各種折騰，以至于現在看來，到處都是破綻。即便是顧清寧這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推測出她重生了。因為她的軌跡，和前世完全不一樣，傻子都看得出來。
是她疏忽了。不過她不後悔，就算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其他人重生，她也會如此選擇。
“那你為什麽拒絕我？”心中早有結論，再看見她的反應也只是心底哂笑一聲。她緊抿着唇，臉頰沒什麽血色，大概是被他的話吓的，他有些不忍，一手捧着她的臉，再次問她，“說說看，為什麽？”
掌心的溫熱讓她情不自禁地後退，直到退到她認為安全的地方，才回答：“不是很明顯麽？你是第一男神，全民偶像，我不過一個小領主，我有自知之明。”
她才不想被人說什麽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呢，他的腦殘粉戰鬥力那麽強，還有一個面甜心苦佛口蛇心的第一女神，她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
絡绮自認很有自知之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從不會妄想。即便重活一世，她也不想去想那些可有可無的，只想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和家人一起，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渡過這艱難的末世，如是而已。
“小領主？”殊秦挑眉，同時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可我怎麽聽說，某人不僅嫁給了我，還連包子都蒸上了？”
絡绮：“？？？”
收到預料中的懵逼臉，殊秦笑着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輕聲道，“難道你不知道？”
“不可能，你根本不知道我！”卧了大槽，她跟他一起了，還給他生孩子？開什麽國際玩笑，她到死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好麽！
“怎麽不知道？有人設局引來喪屍王殺我，你被牽扯進來身受重傷，在我的基地呆了一年多，咱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怎麽到你這裏就變成了不認識？”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可是，我死在喪屍王的手裏了啊……”被喪屍活活咬死的痛苦，她現在想起來都抑制不住地發抖，那是屬于身體對疼痛的記憶。
“你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半年多。”殊秦抱緊她，她的反應完全證明顧清寧的猜測，雖然都是重生，但是重生的時間不一樣。他懷中的女孩，重生在喪屍王事件中，還以為自己死了。
幸好，她重生在那個時候，還沒有讨厭他。現在的他也不是什麽第一男神，她不必擔心腦殘粉，也沒有輿論的壓力，這輩子他們會順順利利地在一起，誰也阻止不了。
這輩子，他不要當什麽第一男神，只做她的男神，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男神。
他抱緊懷中的女孩，輕拍着她的背，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她。
“我沒事。”緩了一會兒，她覺得好受了點，拿手肘推他，沒推動，抿抿唇，“你能不能放開我？”
“你站得穩嗎？”他不僅沒松，還更用力了些，“你要習慣我，不然将來怎麽生包子？”說着，飛快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滾！”
“不！”他不僅沒有滾，還将她抱了起來，讓她跟自己面對面，“你如果不信，可以問顧清寧，問他喪屍王事件後都發生了什麽。”
“我不信，也不問。”她到底是有多蠢才會跑去問？結婚生包子什麽的……不，這跟她的劇本不一樣！她選擇狗帶！
望着懷裏犯倔的人，殊秦臉上染滿了笑意，聲音更是溫柔得讓耳朵分分鐘懷孕，“上一世的我們雖然最終走到一起了，可中間經歷了太多，你放心，那些事情這一世都不會發生。”
“這一世，沒有第一男神，也沒有第一領主，只有一個叫殊秦的男人，和一個叫絡绮的領主。還有簡雨淳，你以為她真的喜歡我？不，她想多了，她喜歡的，只是第一夫人的名頭。”
“哦。”簡雨淳就是前世的第一女神，人美心善，圈粉無數，實際上是個佛口蛇心的心機婊。她偷聽過兩人的對話，自然知道簡雨淳喜歡的不是殊秦，或者說不只是他，更多的是他那個第一男□□號。
第一女神，當然要得到第一男神才能稱得上第一女神啦！可惜，殊秦并不接招。她最後會痛下殺手，也是為此——她想嫁的是第一男神，既然殊秦不喜歡他，那這個第一男神幹什麽不換個人當？再捧一個是不可能了，可如果殊秦死了呢？這位置不就讓出來了麽？
也正是因為偷聽了兩人的對話，她才不想跟殊秦扯上關系。但是，如果這一世的她足夠耀眼，如果殊秦不再重複前一世的路……
“我們不要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只做你一個人的男神，好不好？”
“……不好。”卧槽，突然點亮情話技能什麽的不要太犯規好嗎！擡眸撞進溫柔而深情的眼眸，她心尖一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猛地将頭偏向一邊。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四周居然爬滿了綠色的藤蔓，而藤蔓上開着幾朵鮮豔的玫瑰。等她看過去，玫瑰花都小弧度地搖晃起來，讓她想起花枝招展這個詞。并且，花朵的數量正以極快地速度增加着，幾乎轉瞬間，就從零星的幾朵變成了玫瑰的海洋。
……他到底有多喜歡玫瑰？還是直男到只知道玫瑰這種花？
直到那花爬到她手邊，像小雞啄米一樣輕啄她的手背，她才僵硬着臉看向抱着她不肯撒手的男人，一巴掌糊上他的臉：“你夠了，快放開我！”
情話很動聽，她也很心動，但是答應得太快就不好了。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這是男人的通病，她才不要那麽快答應呢。
哼唧！
“好。”殊秦很會看臉色，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當即放下了她，還一本正經地問她，“咱們接下來做什麽？逛逛基地還是回去？對了，你要不要跟老顧聊聊？”
“就，聊一聊？”兩個人的劇本不一樣，她還是想确定一下。
事實上，絡绮已經相信了殊秦的話。在她的印象裏，殊秦是一個正直的人，而顧清寧更是鐵面無私的代名詞，這兩個人都是不會耍心眼的，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兩人有天居然會聯合起來騙她。
怪只怪，她重生得太早，距離産生美，那時候的她還沒有發現兩人的真面目；怪只怪，前世殊秦的追妻路太曲折，顧清寧這個助攻都快廢了；怪只怪，她以為殊秦是真正的男神，卻不明白那只是聯盟推出來的假象，混亂年代裏人造出來的神。
在殊秦的人設崩了之後，又會有新的男神出現，至于這個新的男神，能不能取代殊秦，那又是另一回事。造神運動，從古自今都不曾少。
當然，殊秦的強大是誰都代替不了的。所以前世他的高冷男神人設碎成渣渣後，仍然有大批腦殘粉顏粉實力粉一邊痛哭流涕，一邊繼續粉，這也讓聯盟後來推出來的“男神”很尴尬，最終落得個無疾而終的下場。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暫且壓下不提。
殊秦當即帶她去見顧清寧。
僅僅一晚上的時間，新希望基地就變天了，原基地成員全部被緝拿，由荷槍實彈的戰士看守着。基地高層被殊秦一鍋端，剩下的都是些小角色，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
話雖如此，善後工作卻很多。被折磨的女人還在其次，除去被拍得內出血的那個，其他都沒什麽傷。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傷重的已經死了，想救也沒辦法。
相比之下，那些被關在大棚裏的男人就很慘。心理創傷暫且不論，兩百來號人，大半都變成了殘廢，還有十幾個人被折騰得只剩一口氣。就算救活了，殘疾人在末世前的生存就很艱難，何況末世後？斷手的還勉強好一點，至少能跑，沒有腿的才是真的絕望。
另外還有緝拿人員的處置，量刑，以及公布真相等等。好在顧清寧做這些也是輕車熟路，娴熟得很，看着忙碌，卻秩序井然。
他看見殊秦帶着絡绮進來，尤其看見絡绮下意識地靠近殊秦，再看殊秦那掩飾不住的笑意，差點就想坑他一把了。好在他是個有良心的正直的人，在想到他前世的坎坷情路之後，默默收回了惡作劇的想法。
“你們先等一等，我安排一下。”顧清寧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過來了，看來這一世和上一世果然大不相同。也是，前世阻礙他們的因素現在統統不存在，即便絡绮帶着前世的記憶，他們之間也要容易得多。
這裏的事情已經彙報過，得到重責的處理結果後，他也不意外。不過整個基地幾百號人，罪行也有輕重，怎麽區別量刑，工作量也很大。好在他前一世的經驗，又有得力手下，不需要親自審問，相比前一世，輕松了不少。
各項工作安排好後，他帶着絡绮和殊秦離開了臨時指揮中心，剛出門，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豔笑着上前攔住了他。
“上校，您辛苦了，這是我為您熬的粥……”
“口供錄了？”顧清寧板着臉，冷眼瞧着，聲音嚴肅而僵硬。
他本就生着一張正氣凜然的臉，加之掌管執行部隊多年，懲惡揚善殺伐果決，這一嚴肅起來，威嚴和煞氣撲面而來，方才還嬌笑連連的女人哪裏見過這樣的氣場，立刻慫了，舌.頭都捋不直：“錄、錄了。”
“那你可以走了，軍政重地，不可窺視，違者嚴懲！”
“哦，好。”那女人果真提着保溫桶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直到看不見臨時指揮中心，才憤憤摔了手裏的保溫桶——不解風情的煞筆玩意兒！
圍觀這一幕的絡绮揉了揉因為憋笑而僵硬的臉，看到這一幕的她覺得整個人都升華了——這樣的套路，也是很久沒有見過了呢！
另外說一句，那個女人就是昨天給他們送飯的那個，也是昨晚給他們介紹基地的那個，她單知道這女人混得開手段肯定了得，可沒想到能看見這樣一幕。
如此看來，她其實也沒什麽高超的手段，只是碰巧遇到這樣一個變.态的基地，碰巧能适應吧。
絡绮并不覺得她那樣做有什麽不對，生命如此珍貴，誰都有理由讓自己過得好一些。更何況她雖然出賣肉.體，可也沒有礙着誰，再者手段如此稚嫩，讓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也就是遇到那群同樣低級的變.态，不然哪有她什麽事？
和前世的第一女神比起來，她這就是幼兒園小朋友過家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