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了青樓裏邊的那些淫娃蕩婦,奶奶肯定心中很難受。
秋華被飛紅抱到了前院,坐在廊下呆呆的看着庭前的木槿花樹下一地的花瓣,腦海裏還在回想着剛才聽到的話語,那确實是父親的聲音,可他為何說得那般惡狠狠的,母親又為何要哭泣怒罵?秋華心中焦慮,一直都不能安定下來,在飛紅懷裏扭來扭去,若不是被她摟的緊緊的,真想沖進後院去看個究竟。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後邊門響,秋華轉頭一看,就看見父親歪着身子從裏邊走了出來,一根腰帶系得松松垮垮,他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表情,一邊望外邊走着,一邊還睡意朦胧的打着呵欠。
“父親。”秋華小聲了喊了容三爺一句,他停住了腳步往秋華那方向看了過來,見女兒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放,便想到了方才她在外邊拍着門板兒喊叫的事情。他嫌惡的皺起了眉頭道:“看着你人不大,叫起來的聲音倒是響亮,和你那個yin賤的娘一樣。”說罷不再看秋華,拿起傘便走出了随雲苑,就聽着木屐的聲音踢踢踏踏的遠去了,就如踏在秋華的心上一般,踩出了一個個小小的洞來,生疼生疼。
秋華從飛紅懷裏鑽了出來,一路小跑到了後院,見母親內室的門開着,裏邊傳來母親的哭泣聲,心裏這才安定了幾分。她走進了屋子,只覺得裏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氣息,母親正躺在床上,她身上蓋着一塊薄薄的蠶絲被子,肩膀露在外邊,雪白的肌膚上有兩個青紫的指印。
“母親,你怎麽了?”秋華有些驚慌,準備爬上床去看母親,季書娘大驚,伸出手來指着秋華對跟進來的飛紅道:“快将小姐抱出去,我就起來換件衣裳。”
飛紅自然知道原因,也不管秋華拳打腳踢,攔腰将她抱了起來帶到外邊。不多時季書娘出來了,衣裳整齊,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尴尬不已,眼角的淚痕似乎還未拭淨,被外頭的天光一照,眼睫毛上閃閃發亮。
“母親。”見季書娘走了出來,秋華猛的撲了上去,抱住她的腿哭了起來:“母親,方才到底是怎麽了?父親他為何欺負你?”
季書娘伸手摸了摸秋華的頭,沉聲道:“秋華,母親已經不再指望你父親了,我們都把他忘了罷,以後你也不要向祖父說起你父親的事情,随雲苑不需要他進來。”
秋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不知道為何母親會如此決絕,但母親是自從她出生以後便相依為命的人,所以她決定聽母親的話。她抱着母親的腿,用力的将自己的臉貼着在她的裙衫上蹭了蹭:“秋華知道了。”
過了兩個月,一切平靜如昔,容三爺沒有再踏入随雲苑,那日的事情仿佛只是一場夢,似乎沒有發生過。季書娘打算忘掉那個上午,秋華也努力的想讓自己将那日所聽到的話語抛到腦後,她們不再提起容三爺,這個人似乎在她們生活裏邊一點點消失。
這天早上起來,季書娘便覺得一陣頭暈眼花,扶着床站了起來,卻又猛的跌回了床上,唬得松硯在旁邊變了臉色:“奶奶,你這是怎麽了?”
季書娘開口想要說話,卻不其然的一陣惡心,口裏吐出了一灘穢物,松硯見了趕緊喊了李媽媽過來扶着季書娘在床上坐好:“奶奶,今日便別去向夫人請安了,我現兒就出去請回春堂的鐘大夫來看看。”
靠在床頭,季書娘虛弱的點了點頭,松硯趕緊拿了件外出的衣裳穿上,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在外邊遇到了秋華和她說了下這事情,秋華心中也是緊張,邁開小腿便往母親屋子裏邊來了。見着母親一張素白的臉兒,微閉着眼睛靠在床上,額頭上邊還浮着點點光影,秋華心中很是緊張,拉住母親的手一疊聲的問道:“母親,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季書娘睜開眼睛朝她笑了笑:“秋華,不打緊,可能是昨晚蓋的被子薄了些。”
秋華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季書娘,一邊吩咐着飛紅:“你快去拿床厚實點的被子過來。”李媽媽見她那憂心忡忡的樣子,在旁邊勸着道:“姑娘,沒什麽事,你只管放心罷,這冬天裏邊被子沒蓋好便容易傷風,吃了幾副藥便好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回春堂的鐘大夫過來了,替季書娘診了一把脈便直截了當的說:“三少奶奶,你這是喜脈。”
主院那邊很快便得知了季書娘有了身子的事情,容夫人由丫鬟扶着親自來了随雲苑,望着躺在床上的季書娘,直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書娘,這可真真是好了,老天庇佑,老三這邊香火不斷。”
賈安柔早兩日生了個女兒,雖然口裏不說,容夫人心裏畢竟還是有些芥蒂。賈安柔生的嘉瑞雖然是個兒子,可卻得了怪病,到三歲還不會走路說話,成天将頭偏到一邊,見人便吐着舌頭扭着脖子亂動,容家的奴仆們都在低聲議論,說賈姨娘生的這個少爺,真的像是吊死鬼轉世呢。
老大和老二都有了兒子,可偏偏自己最喜歡的老三有兒子和沒兒子一般模樣,那是個能中用的嗎?容夫人盼着老三家的孫子眼睛都給望穿了,可沒想到賈安柔這次生的卻是女兒,又讓她失望了幾分,現在聽說季書娘有了身子,她這才歡喜了起來,一門心思轉到了她的身上。
“書娘,有什麽缺了的物事只管派人和我來說。”容夫人笑容可掬的拉着季書娘都惡手,眼裏有無限慈愛:“你這院子裏邊還少了人手,我等會便挑個得力的媽媽和丫鬟給你送過來。”
季書娘躺在床上,心中堵着一團東西,似乎只想吐,見着容夫人那笑容,更是難受,虛弱的點了點頭道:“婆婆,書娘太讓你操心了。”
彼此間客氣話兒說完了,容夫人回了主院便指了秋雲和月媽媽去随雲苑服侍,兩人聽說去三少奶奶那邊,都有些不樂意,誰都知道三爺不喜歡三少奶奶,而三少奶奶娘家式微,根本沒有帶陪嫁的銀子過來,去随雲苑那邊自然賺不到豐足的打賞。兩人得了這個差使,愁得直皺眉,走在路上臉色都是黑黑的。
快走到随雲苑,就見有個丫鬟從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來,見着她們兩人便笑着打招呼:“這位媽媽,你們這是去哪裏呢?”
月媽媽見着那丫鬟依稀有些眼熟,卻不記得是哪個院子裏的,但也還是回答了一句:“三少奶奶有了身子,夫人指着我們來随雲苑幫忙呢。”
那丫鬟聽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便不打擾媽媽和姐姐的事了,你們快去罷。”一邊說着一邊遠遠的過去了,深藍色的棉襖和蕭瑟的冬景融成了一處,再也分不清她走到了哪裏。
☆、陰雨至烏雲壓頂
作者有話要說: 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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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我道這随雲苑為何大早上的便雞飛狗跳了呢。”賈安柔聽着春紅的回禀,躺在床上咬了咬牙:“那季書娘竟然有了身孕?三爺何時和她成了好事的?”
林媽媽見着賈安柔臉色不通順,趕緊在旁邊笑着勸道:“小姐,貓哪有不偷腥的,這男人偶爾有點別的心思也正常,更何況三少奶奶是他的……”瞅了瞅賈安柔,她識趣的閉上了嘴,口中只是嘟囔:“三爺不是夜夜都歇在碧芳院的,這也夠了。”
賈安柔轉臉望了望被奶媽抱在懷裏的嘉瑞,他正不住的扭着頭,似乎脖子那裏沒有骨頭支撐一般,口水滴出了很長的一線,一直滴到了奶媽的衣襟面子上邊,心中不由有些煩躁,朝奶媽揮了揮手:“快帶四少爺到外邊去走走。”
內室的門關上了,林媽媽湊到賈安柔的床前小聲的問:“小姐,你是不是有了什麽主意?”
“那是當然,季書娘有了孩子,這可真是一件好事兒,我自然得好好利用起來。”她朝林媽媽看了一眼道:“你快些去鋪子将三爺給我找回來。”
容三爺經手了無數間商鋪,唯有胭脂水粉鋪子還沒有貼本錢,容夫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逢人便贊自己的老三本領大,胭脂水粉鋪子裏邊每年收益真是不少。容大奶奶聽了只是撇嘴笑:“一間鋪子一年裏頭繳了五十兩銀子到公中賬面上邊,可他這一年花掉的錢卻至少有三千兩,婆婆也真是容易滿足。”
可究竟有一項不虧空的買賣了,今年過了中秋,容夫人索性的将家裏另外四間胭脂水粉鋪子全部給了他,容三爺倒也似乎比原來勁頭足些了,一大早便出去,像模像樣的在各間店子裏邊轉了又轉。不知道的個個誇三爺有心,知道的人冷冷一笑:“還不是眼饞着去鋪子裏邊看有沒有美貌女子來買胭脂。”
容三爺正在城東的鋪子裏邊和買東西的女子搭讪,皺着一張核桃臉皮的林媽媽闖了進來,扯着他的手便往容府走,容三爺見自己面前方才還是笑靥如花,可轉瞬間便換成了一張麻皮臉,心中不喜,甩開林媽媽的手道:“媽媽,什麽事情這麽着急。”
“可不是老婆子着急,那是姨娘有急事找你!”林媽媽甩着袖子在前邊走得風快,一邊憂心忡忡的說:“姨娘今日早上起來便氣不順,一直在流眼淚呢。”
容三爺聽着原來是賈安柔派林媽媽過來的,心裏頭的氣才歇了下來,也不說多話,坐上停在鋪子旁邊的馬車回了碧芳院。一進內室的門,便覺得屋子裏邊陰沉沉的,雕花窗戶都沒有打開,屋子裏有一種奇怪的氣味,賈安柔躺在床上,眼淚就像下雨似的,不住的沿着眼角淌到了床褥上邊。
見着這情形,容三爺有些着急,大步走到賈安柔床邊坐了下來,拉住賈安柔的手道:“你怎麽了?為何在這裏一個人流淚,可是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了不成?”
賈安柔擡起眼來看了容三爺一下,又将臉偏到了一旁,閉着嘴不說話,看得容三爺心中甚是焦躁,一把将她的臉扳了過來朝着自己,急切的問道:“可是丫鬟婆子不合意?還是誰給你氣受了?”
朝容三爺嘟了下嘴,賈安柔氣哼哼的說道:“還不是被你氣的。”
“被我氣的?”容三爺笑着歪下身子在賈安柔臉上啄了一口:“我小心服侍你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敢氣你,究竟怎麽了,快些和我說說,免得我牽腸挂肚的難受。”
賈安柔瞟了他一眼,擡手抹了抹眼睛:“随雲苑那位,又有了,你什麽時候和她做下的這事情,怎麽我都不知道?”
容三爺愣了下,臉上一亮:“竟然有了?真是運氣,就那麽一次就讓她懷上了。”他今年二十五了,雖然孩子有了四個,可究竟還是有遺憾,聽到說季書娘有了身子,心裏倒也是歡喜,指不定是個男孩呢。
賈安柔看着容三爺那神色,心頭湧上一股怒氣來,轉身側着朝床裏邊,給了他一個後腦勺看,容三爺見她那氣呼呼的模樣,趕緊抱住她道:“随雲苑生的我都不會放在心上,你看我可給秋華買過東西嗎?有什麽好東西都盡着淑華的歡喜來,你且放心,我心裏頭只有碧芳院的人。”
“你若是真将我放在心上,那便不會面露喜色了。”賈安柔抽抽搭搭的說:“你該利用這次機會将我扶了正才是。”
容三爺坐直了身子望向床上那床灑金織錦被子,一叢亂蓬蓬的頭發在被子外邊拉七雜八的如枯草一般,就見那被子不住的抖動着,顯見得被子裏的人哭得特別厲害:“我知道你心疼她,究竟你們是結發夫妻!若是真心疼我,此時自然會去向姨父姨母說,她肚子裏邊的孩子不是你的——說不定真不是你的,哪能一次就有了身子的?若是她不守婦道,自然會被趕出容家,我也就能扶正了,可是你瞧瞧你,聽說她有了身子,笑得那般歡實,可替我想了一星半點沒有?”
賈安柔的話似乎像一把刀子一樣紮在容三爺的心裏邊,才和那季書娘有一次雲雨之歡,她便有了孩子?或許這孩子真不是他的!想到此處,他的心似乎涼了半截,狠狠的捏了一個拳頭猛的砸在了床上:“賤人,竟然想讓我戴綠帽子,真是豈有此理!”
拳頭砸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林媽媽唬了一大跳,趕緊趕了過來:“三爺,哪裏值得你糟踐了自己的身子!我們家小姐也只是為三爺抱屈而已,怕你被随雲苑那個騙了去,三爺先消消氣,這事情過些日子再說罷。”
這話猶如火上加油,聽着似乎是在勸,可實則卻是在挑撥,容三爺從床上跳了起來,板着臉道:“這賤婦,我怎麽能讓他逍遙快活,懷着別人的野種讓我來當爹!安柔,你且等着,我先去随雲苑将那淫賤東西砸得稀巴爛,再去和父親母親說将你扶成正室。”
賈安柔聽到這話止住了哭聲,轉過臉來,眼睛含情脈脈的看着容三爺道:“三爺,算了罷,姨父對我似乎一直有成見,還是不要去找他了,只要三爺心裏裝着碧芳院,安柔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還是別去找了。”
“安柔,你總是這樣心慈手軟,這事不用你管了,你且在碧芳院好好養着身子!”容三爺被賈安柔主仆煽動了一番,就連自己上次在随雲苑作惡的那事情都忘得幹幹淨淨,仿佛季書娘真是和旁人通奸才有了身孕這事情是他親眼所見般。心中怒火中燒,他撩起儒衫下擺,大步跨出了內室。
“小姐,雖然現兒沒有備下奸夫的合适人選,可只要三爺一口咬定他沒有和随雲苑那個同床共枕過,這随雲苑的主兒便沒得了清白,容家三少奶奶的名分自然便落到你頭上了。”林媽媽一張老臉湊了過來,望着那個背影,笑得皺紋都湊到了一團。只可惜現在是冬季,若是夏季,從她臉邊飛過的蚊子恐怕都會被皺紋夾死。
随雲苑裏邊此時一片歡聲笑語,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正陪着季書娘在說話,月媽媽從外邊端了個暖爐進來,屋子裏邊立刻便溫暖了幾分,炭火在爐子裏邊畢畢剝剝的響着,镂空的蓋子裏邊透出了一絲絲紅色,似乎有些喜慶。
“這下可好了,秋華多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這随雲苑裏邊也會熱鬧了。”容二奶奶将夏華拉在身邊,望着床上坐着的季書娘只是笑,露出一排細白的牙齒:“還是秋華和公公提得好,教訓了三弟一通,他也知道多來随雲苑陪着你了。”
季書娘心中苦笑,只是不敢表露出來,臉上淡淡的笑着,朝容二奶奶點了點頭:“可不是嗎,秋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個人陪也好。”
容大奶奶穿了一件大紅的織錦棉襖,外邊還披着一件鑲毛坎肩,嘴上紅豔豔的一點,顯得格外精神。她瞄了瞄沉默的站在一旁的秋華,心裏總覺得有些奇怪,伸手将秋華拉了過來:“怎麽,你不喜歡你母親給你添弟弟妹妹嗎?”
秋華咬着嘴唇站在那裏,心裏有說不出的恐懼,伯娘們都不知道原因,父親根本沒有來随雲苑陪母親,只是兩個多月前的一日來欺負了母親。看着兩個伯娘都在為母親感到歡喜,她很想大喊一句:“這樣的父親我不要!”可現在大家都是一副開心的模樣,自己怎麽能讓她們掃興呢?于是她溫順的朝容大奶奶笑了笑:“秋華可沒有不喜歡弟弟妹妹,只是想着自己要做姐姐了,便歡喜傻了。”
突然一陣冷風旋轉着刮了進來,帶着幾片枯葉,在屋子裏飛在半空中又落了下來,衆人驚訝的回頭一看,門簾被人掀起,容三爺橫眉怒目的站在門口,一雙眼睛冒着兇狠的光盯着季書娘不放。
秋華心中一驚,馬上走到母親前邊伸出手來擋住了她:“父親,你不能再欺負母親,你若是覺得有氣,你便打秋華罷,求求你不要再來傷害母親了。”
聽這這話裏有話,容大奶奶蹙到了一處,眼睛瞥了過去,容二奶奶也是疑惑的看着臉色鐵青的容三爺,跟在容三爺後邊的秋雲似乎嗅到了一些別樣的氣息,悄悄的退了出去,飛着一雙腳朝主院跑了過去。
☆、随雲苑恩斷義絕
寒風冷冽,路面上的蕭蕭落木不斷的被風吹起又重重的跌落了下來,容家園子裏邊除了香樟、松柏還是郁郁青青,其餘都已經是光禿禿的枯枝,向天空延伸着,似乎要戳破這片灰色的天空。
青石小徑上有一群人形色匆匆,誰也沒有說話,腳步可不敢放慢,在秋雲的引導下望随雲苑那邊走了過去。才來到大門口,就聽裏邊哭哭鬧鬧的一片,走在前邊的容老爺和容夫人都是面色一變,推開院子門便往裏邊沖了進去。
“你個chang婦,背着我偷了漢子,懷着這賤種!”容三爺正指着季書娘大聲的吼叫着:“你的姘頭是誰,還不給我老實交代!”
季書娘氣得一口氣差點沒有提得上來,嘴唇顫抖着道:“你讨厭我也罷了,為何要來污了我的名節?你倒是說說看我偷了誰?容家這內院到了亥時便落鎖,外男不得出入,更何況我這随雲苑就在園子中間,有個男子出入誰還看不到?”季書娘想到那日被他如此侮辱才有了肚子裏頭這個孩子,而今日他卻反咬一口,根本不承認自己肚子裏邊這塊肉是他的,眼前金星亂冒,差點沒有昏死過去。
就聽“啪”的一聲,清清脆脆的聲音響起,屋子裏邊的人都愣住了,就見容大奶奶豎着兩條眉毛,杏眼圓睜,一只手從容三爺的臉邊收了回來。她惡狠狠的盯住容三爺,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我本不屑于親自動手打你這糊塗東西,可看着你這般紅口白牙的污蔑書娘,我不能不動手。俗話說長嫂如母,若是我見着你滿口胡言亂語還不教訓你,我這長嫂便是不負責任。”
“打得好!”容老爺的聲音在內室門口響起,容夫人卻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抱住容三爺,擡起臉仔細的打量着他那張英俊的臉孔,見着上邊有幾個紅紅的指印,心痛不已,朝容大奶奶怒目而視:“你算哪門子長嫂如母,我這母親還在呢,哪裏輪得上你去打我的兒!”
秋華站在屋子裏邊看了看祖父和祖母,心裏知道現在是極重要的時刻了,父親污蔑母親的話雖然她聽得半懂半不懂,可卻明白父親是在作踐母親,不承認她肚子裏的孩子。若是真讓他得逞了,那母親自然便沒法再呆在容府了。想到此處,秋華伸手攔住了母親放聲大哭了起來:“父親,我生辰後的那日,你跑來随雲苑欺負了母親,今日怎麽又來了?”
秋華本是想變着法兒向祖父告狀的,因為她看來看去只有容老爺能保護母親了,可她沒想到自己的話歪打正着的說到了點子上邊。內室裏邊的人聽了,都心中琢磨,秋華說的欺負,可能便是男女之事罷,她生辰到現在可不是兩個多月嗎,和鐘大夫說的沒錯一絲,擺明了便是容三爺在污蔑季書娘。
“老三,你跑到随雲苑撒什麽瘋!”容老爺背着手走了進來,濃密的眉毛皺在了一處,盯着兒子不放:“你倒是說說看,怎麽就能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來!書娘是什麽樣的人,我能不清楚嗎?否則為何我要堅持将她聘到我們容家來?你難道是一大早便到外邊喝酒喝多了回來撒瘋?”
容夫人在旁邊看了一眼容老爺,嘴巴皮子掀動了兩下,可終究沒有敢開口說話,只是臉色不虞,一雙眼睛望着容大奶奶,心裏發狠的扭着,不就是嫌自己不放手家中內務嗎,竟然将這口氣撒到了老三的頭上!你越是想要管家,我便越不讓你插手,讓你在旁邊幹着急。
此時的容三爺也只能硬着頭皮回答了,他眼前晃過賈安柔的臉,一顆心只想着她方才梨花帶雨的模樣。她無怨無悔的跟着自己做了五年的貴妾,始終沒有擡到平妻的分位上邊,她的孩子都背了個庶出的名字,定是愁苦了很久,只是悶在心裏不敢說。現在季書娘懷孕了,若是自己不趁着這個機會将賈安柔扶上去,那可沒旁的法子了。想到此處,他橫了眼睛,大聲對着季書娘道:“秋華生辰後第二天我是來了随雲苑,可那又如何,我又沒有對你做什麽事,你難道還要将這個孩子賴到我身上不成?”
這話猶如一把尖刀紮進了季書娘的心窩子裏,她擡頭看着容三爺,見他如此胡攪蠻纏,腦子轉了轉便想到了他這麽做的理由,定是碧芳院那個支使他如此做的,為的就是将自己踩到腳下,她好爬上去。
本來她也不屑于這個容三奶奶的稱呼,可是她心中卻是堵着一口氣,而且若是自己真的被坐實了這罪名,秋華也會因此受到影響。想到此處,季書娘慘笑了一聲,指着容三爺怒聲罵道:“我倒也希望你沒有和我有什麽瓜葛,可這孩子卻實實在在是你的,你為了碧芳院的賈姨娘如此誣陷于我,難道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了不成?也罷,反正生下來也是個不得喜歡的,不如我現在就帶着他一道去了,給你的賈姨娘騰個位子出來,只盼着你看在我知情知趣的份上,善待秋華,好好撫養她長大,給她找戶好人家嫁了。”
說到此處,季書娘轉身就往後邊的牆上撞了過去,屋子裏邊的人一聲驚呼,容大奶奶身邊的兩個丫鬟機靈得很,看着情形不對,兩人馬上湊了過去,一人挽了季書娘一條膀子,死命的拉住不放。季書娘不住的掙紮着,氣喘籲籲道:“我活着也是被人算計,不如死了爽快!”
秋華早已是吓得面無人色,見丫鬟拉住了季書娘,撲到她身邊就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她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着,簡直不敢想象若是方才丫鬟們沒有拉住季書娘,那會有什麽樣的後果。父親,真是那般絕情?她将頭埋在母親的懷裏,不住的哭喊着:“母親,你這是不要秋華了不成?”
這時門外邊沖進來一道身影,撲通一聲跪倒在容老爺的腳下,大家定睛一看卻是秋華的貼身丫鬟飛紅。她紅着眼圈子,正色道:“老爺,飛紅敢對天發誓,三少奶奶絕無私情。”擡起頭來,一雙眼睛盯住容三爺,她的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眼淚嘩啦啦的淌了個不歇:“三爺,你敢起誓否?那日你沖到随雲苑……”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下,但是又很快挺直了身子繼續說了下去:“你對三少奶奶做了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白、日、宣、淫!”她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不住的點着頭,一副耳墜子在臉旁擦得不住的響:“姑娘拍着門哭叫,你都沒有理睬,一邊欺辱三少奶奶,還一邊罵她是chang婦,你難道忘記了不成?”
容三爺的頭偏到了一旁,他無法直視飛紅的眼睛,盯着內室那堵牆,看着上邊挂着的一幅畫,心中有些發虛。屋子裏邊的人見着這情形,更是心知肚明,不由得個個憋了一肚子氣,就連容夫人也不住的跺着腳:“毓兒,你可真真是糊塗!”自己盼孫子盼了這麽久,偏偏這裏還有個不認賬的,由不得她心裏着急。
坐在一旁沉默了好半日的容二奶奶細聲細氣的開口道:“三弟,現在弟妹有了身子,你何苦如此來氣她?難道你就不希望多個孩子,卻反倒要将自己的兒子扔了?”
容大奶奶冷冷一笑:“是他不願意要呢,還是碧芳院那個不準他要?”
飛紅見容三爺那模樣,似乎還不準備改口,她悲憤的指着屋頂道:“三爺,我飛紅現在就對天發誓,若是我說了一句假話,便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秋華聽着飛紅這般說,也跪了下來,學着飛紅的話道:“那秋華也在此發誓,我若說了半句假話,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望了望那偏着頭的容三爺,咬着牙齒她大聲加了一句:“那些無中生有、興風作浪之人,也不得好死!”
“你!”容三爺指着秋華,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劈手就朝她的臉上打去,秋華沒有躲閃,生生的受了這一下,白嫩的臉上浮現出了五個紅紅的指印。季書娘在旁邊驚叫了一句,只覺眼前一陣發黑,往後跌了下去。
“母親!”秋華眼中含淚,看着母親被人扶到床上去,轉臉看了看父親,閉上嘴不再說話。屋子外邊的寒風刮着樹枝呼呼作響,不住的有幾片樹葉飄到了屋子裏邊來,她的心一片冰冷,默默的在想着,自此之後,自己不再有父親。
容夫人趕緊吩咐丫鬟去請鐘大夫過來,輕輕拍了下容三爺道:“等書娘醒轉過來,你快和她說幾句好話兒!”
容老爺在一旁陰沉着臉道:“先別忙這個,跟我回主院!”
容三爺渾身打了個哆嗦,垂頭喪氣的跟着容老爺往外邊走。容夫人緊走了幾步上前,拉住容老爺的袖子道:“老爺,你準備做什麽?”
容老爺卻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撇開她的衣袖,突然暴怒起來:“還不是給你慣的,竟然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俗話說虎毒不食子!”
一片樹葉落到了容夫人的腳下,她愣愣的看着那片枯黃的葉子,葉子邊緣已經卷了起來,蜷縮在那裏,成了小小的一只枯蝶般。望着容老爺和容三爺漸行漸遠的身影,鼻子一陣發酸,站在那裏喃喃自語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是忘不了她,才會如此偏袒她的女兒,連自家的兒子都不放在心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雙十一,菇涼們都買了什麽!
偶來曬曬自己的,一件羽絨服,兩件件棉衣,一件羊絨衣,兩條羽絨褲,一大堆零食,在天貓心連心食品專賣店買的,要是還有什麽好的賣零食的店子,求推薦@
雖然說自從今年開始寫文以來已經胖了三KG——最大的痛啊,但還是不斷的、很執拗的想吃零食,腫麽破
為了減掉身上多出來的肉肉,偶跑了個跑步機!昨天在上邊跑了400m!耗時6分33秒,偶是不是可以掩面撞牆去了,~~~~(>_<)~~~~ 求安慰
☆、高參議返京托子
雪花紛紛灑灑的從天空飄落了下來,一點點的将容家園子點綴得煥然一新,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幾只飛鳥落在雪地裏邊蹦蹦跳跳,就如山水畫卷上邊一個個墨點般,倒是生動得緊。
容家門口的屋檐下挂起了大紅的燈籠,紅滟滟的光影兒照在地上,圓圓的一團,讓人看了心裏都暖和了起來。兩個門房揣着手在袖籠裏邊,望着旁邊小門處停着的馬車,正在小聲的議論着:“這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參議大人怎麽今日來拜望咱們老爺了?”
一人跺了跺腳,濺起一點點雪花末子來,眯了眼睛道:“不過是個四品官而已,咱們容家的姑太太可是宮裏的容妃,還生了個皇子,他自然該來巴結着些。”
旁邊那人嗤嗤笑道:“我便覺得你真是想得有些簡單,姑太太做容妃又不是昨天的事兒,皇子也在三十年前便生了,到現在才來拜府,恐怕有些蹊跷。”他頓了頓,又笑了起來:“這位左參議大人,不就是咱們江陵人嗎?原先可是得了咱們老爺的贊助才上京趕考做了武狀元的,以前也來過幾回,今日可該是來送過年的節禮了罷?”
外邊的門房議論得熱火朝天,裏邊內院的大堂也沒有冷場,正賓主盡歡。大堂的主座上坐着容老爺和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看上去便有一種習武之人的風格,長得虎背熊腰,紫棠臉兒,胡須連到了耳朵邊上,倒也頗是威風,他便是門房們口裏說的高良了。
坐在左首有一個才七歲左右的孩童,長得完全不似他父親,白淨面皮,身子纖弱,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聽着父親和容老爺說着客氣話。
“我今日來乃是有事來求容老爺的。”高良望着容老爺,臉上微微有些難堪:“還望容老爺不要見怪。”
容老爺摸了摸胡須看着高良那尴尬的神色,呵呵一笑:“高大人說得忒客氣了,哪裏值當用個求字呢,容家若是有能幫上忙,自然樂意。”
高良望了望坐在旁邊的兒子高祥,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裏突然好一陣難受,十年前自己做的選擇可能真是錯了,鬧到現在家宅不寧,就是回京述職都不敢将他放到府裏,還得想着法子将他托給容家。
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也不該後悔,畢竟自己是攀上了陳國公府這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