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丁樹青來看丁芽也就是給妹妹做頓飯, 吃完飯把?碗洗了跟丁芽出去逛了一圈就打算回酒店住了。

家?裏兩個小孩,一般來說長?子會選擇去外面闖蕩。

丁家?反而是反過來的,丁樹青反而繼承了父親的對職業的愛好, 也繼續把?家?裏的律所開了下去。

丁芽從小被寵着長?大, 反而不喜歡呆在老的環境裏。

她的行業很新,卻沒什麽職業規劃,丁樹青和她遛狗逛公園的時候還問了丁芽工作的打算。

丁芽抱着跑了會就不肯跑的小狗, “沒什麽打算, 能幹就繼續幹吧。”

丁樹青:“我也不是催你結婚什麽的,但爸媽還是很不放心你一個人的。”

外面齁冷,這一年又?走到了尾巴, 丁芽仰頭看了看頭頂,月亮彎彎的, 她問丁樹青:“一定要結婚嗎?”

丁樹青問:“你是不是已經在談了, 是怕我們不同意?”

丁芽:“算是吧。”

她說的模棱兩可, 懷裏的狗狗穿着紅黑插肩的衣服,靠在丁芽懷裏, 看上去格外惬意。

丁芽摸了摸小狗那跟穿着襪子一樣的毛絨爪子:“哥, 如?果?我喜歡的是女的呢?”

丁樹青來出差也就是談點事情, 明天上午結束就回家?, 住在附近。

丁芽陪着她走去地鐵站,結果?一邊聊一邊走過了。

這個公園很大,晚上還有人跳廣場舞, 遠處的空地傳來熱鬧的聲音, 丁樹青被這句話問得一個激靈, 誇張地啊了一聲。

他吃飽喝足的半點不插手家?務事的妹妹戴着帽子,那張圓臉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表情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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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樹青都?覺得自己?想說的話燙嘴, 一瞬間他有很多?沖動?的話想說,但是看到丁芽的表情,最後?忍了下來。

因為丁芽是認真的。

丁芽從小到大都?是得過且過的性格,好像從來看不到她全力以赴的樣子。

有時候開家?庭會議,父母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哥哥妹妹性格差那麽多?,丁芽的個性也不像父母。

明明是親生的啊。

丁樹青到現在還記得丁芽小學學校舉辦的趣味運動?會,妹妹堪稱濫竽充數的行為。

不過這也是丁芽的管用套路。

她好像從來沒什麽集體榮譽感,習慣了用這張很容易博得別?人好感的臉用籌碼,獲得偷懶的機會。

狡猾又?好騙,矛盾又?讓人頭疼。

還好青春期沒出現什麽離家?出走什麽因為早戀跟家?裏鬧翻的常規橋段。

頂多?就是考試從來不努力,學習也是及格就好,看的都?是熱血漫,但是完全不會燃燒到自己?,屬于把?名人名言挂在牆上都?不會激起她的鬥志。

從來只是集體參與者,寧願做一個平平無奇的校園路人。

上次看丁芽認真是什麽時候?

丁樹青嘆了口氣,盯着地上的影子瞧了兩眼?。

高考這家?夥還是那樣,複讀也是班上最不認真的。

上大學也是,可能就是在畢業去向上,不肯認同父親安排的去律所做後?勤,反而要留在荊市上班。

不過是省會,也能理解,但那種認真跟這種認真又?不一樣。

“誰啊?”

丁樹青忍住自己?扭住的表情,他可能對自己?孩子都?沒這麽頭疼過。

丁芽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你知道的。”

丁芽完全不知道這四個字在寒冬把?她哥炸了個頭昏腦漲。

丁樹青又?啊了一聲,把?趴在丁芽懷裏的小狗都?吓了一個哆嗦。

“我知道?你相親過的也沒女的啊?”

“難道是你大學同學?我記得是一有一個姓沈的,和你打電話老聽到她說話。”

“也不會是你高中同學啊,你這個人從小到大都?不愛交朋友的。”

……

這個點時間不早了,他們走在都?沒什麽人公園路邊。

遠處是依舊有燈光的寫字樓,再遠一點是荊市這一環的地标建築,跟個玉米一樣,頂上還長?了兩個兔耳朵。

整棟樓的顏色變來變去,像是此刻丁樹青的心情。

丁芽說:“哥,你當年不是偷偷跟我去看過她的嗎?”

她的口氣平平淡淡,少了刻意的一驚一乍,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擡眼?,看了看前方。

路燈照在樹上,樹葉的影子灑在丁芽的臉上,使得她本來就小的臉上失去了微光,在斑駁的影子裏竟然帶着一股很不丁芽的執着。

丁樹青都?懵了。

他脫口而出:“那是女的?”

丁芽笑了一聲:“什麽啊,你不是跟着我去見網友,原來你沒看完啊?”

當年丁芽接着父母出差,正好碰到假期,她就以和朋友去補課的理由去見舒池了。

丁樹青也放假在家?,沒被妹妹的理由騙到,也可能是早就關注到丁芽的狀況,跟着買了票,一路去了榕城。

荊市去榕城的大巴要坐四個小時,丁樹青沒跟得很緊,只看到丁芽去了面館,最後?一言不發地又?坐車回來了。

假期結束,丁芽也意識到自己?的網戀,好像就這麽結束了。

是那個男的長?得太醜?還是年紀太大?

丁樹青也沒問,反正見光死的分開是他樂見其成的。

這個時候兄妹站在一起,丁樹青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那你等?于叫了一個女的老公?”

丁芽呀了一聲,“你果?然知道,是不是偷偷看我的賬號了?”

大哥搖頭:“沒有,是你自己?用我的電腦登錄忘記退出了。”

丁芽懊惱地說:“那豈不是被你看光了?”

丁樹青還是很詫異:“那真的是女的?”

他音量都?高了好幾倍:“當年不是掰了嗎?怎麽又?搞上了?”

丁芽:“因為又?遇到了啊,你好吵啊。”

她又?問:“哥,你怎麽不生氣?”

什麽氣都?要被她的态度給磨沒了。

丁樹青閉了閉眼?,無可奈何地說:“話說得這麽滿,從小到大也沒看你喜歡女生啊?”

丁芽自己?也不太明白,這個時候很是坦誠:“我不知道,但反正我對她的感覺不一樣。”

男的也就那樣,就算談了,分了,室友說你還能碰見更好的,丁芽都?沒期待過。

她好像天生缺少這種期待感,活下來的每分每秒都?在虛度光陰。

可沒人規定一個人生下來就要積極向上,法律也沒寫着禁止得過且過。

但沒有向上的目标,沒有興趣的話,好像得到都?不會擁有成就感。

至少在當年,丁芽對一個人燃起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和期待感。

真的看到對方之前,她的心情始終像一朵四散的雲。

重新見到舒池後?,這種好奇心不僅卷土重來還有種要把?吞噬的感覺。

丁芽很珍惜這種沖動?和好奇。

畢竟她從小到大,很少有這樣的新鮮體驗。

丁樹青問:“她哪人啊?幾歲?有錢嗎?家?裏幾口人你知道嗎?現在幹什麽的?有沒有房……”

不料妹妹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擡起下巴,前方是地鐵站:“趕緊走吧,等?會地鐵都?停了。”

丁樹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天氣很冷,丁芽也懶得說了,覺得好煩,口氣也挺沖:“你怎麽這樣啊,我說我喜歡女的,你不應該關注一下你妹妹是個同性戀嗎?”

大哥又?說:“同性戀怎麽了?同性戀就可以不跟異性戀一樣沒有物?質壓力嗎沒有經濟實力嗎?所以那女的年薪多?……”

丁芽深吸了一口氣:“您趕緊走吧。”

丁樹青一臉憤憤地坐上了扶梯,丁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狠狠吸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會被臭罵一頓呢,沒想到對方接受得還挺快。

晚上的風好冷,丁芽抱着狗小聲地說:“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小狗的耳朵軟軟的,在丁芽低頭的時候飛速地舔了一口丁芽的臉。

丁芽哎呀一聲,又?把?它?往上托了托,像是抱住了當年自己?被回收了的電子小狗。

失而複得原來是這個味道。

舒池跟喻心怡聊了很久,多?半都?是喻心怡在說話。

高級醫院連放映廳臺球室都?有,她還跟喻心怡打了幾局。

感情問題舒池可以請教的人很多?,喻心怡算是爛牌打得好的,不過感情這種東西也不是光有手段就能長?久。

喜歡才是維持保質期的最佳因素。

舒池聽了好像跟沒聽一樣,而且回去的時候小壺還非要跟小謝一起睡,說周末反正休息。

舒池這才明白為什麽這孩子非要帶書包來。

感情是做好了陪床的準備。

她只能自己?開車回去了。

都?快十一點了,外面空蕩得很,舒池開着車回家?。

她的小區離丁芽的小區直線距離很遠,但從醫院過去,倒是挺近的,正好要路過那個地标建築。

車載音樂風放着舒池很喜歡的女歌手的歌。

她不會唱歌,團建也是,沒人的時候會哼兩句,紅燈的時候她随意地往窗外看了眼?,沒想到正好看到一個嬌小的影子孤單地穿過斑馬線。

似乎還抽抽噎噎的。

有點像丁芽。

舒池以為自己?看錯了。

自己?這邊是紅燈,對方是綠燈。

紅燈的時間好長?,四下無人,舒池還仔細辨認了一些,直到多?方經過自己?車前。

還抱着一只小狗。

等?綠燈亮起,舒池往前開到下一個能掉頭的地方,幹脆地跟了上去。

丁芽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哭得止不住。

可能是終于想通了,也可能是高興自己?終于不那麽無聊。

她的家?庭對孩子的精神培養不算貧瘠,也沒什麽你不結婚就去死的封建,父母安排的相親前提也是如?果?你能遇到喜歡就好,爸爸媽媽不會勉強你。

父母是愛她的,可是她卻長?不成了一個完美的女兒。

也不會去催促自己?走向完美,沒有壓力,沒有動?力,就是這麽普普通通地長?大了。

成為一個普通到沒有愛好的城市螞蟻,也沒想過未來,餘生兩個字也只出現在青春期的幻想裏,殘存在互聯網電子老公的寄托。

帶着玩笑的調侃,壓根沒認真對待。

“丁芽。”

這聲音好耳熟。

幻聽了嗎?

“丁芽……”

不是吧。

“丁芽——!”

丁芽猛地轉頭,她震驚地看着遠處跑來的人。

那輛當年她玩搶車位的時候第二想要的車停在路邊,舒池小跑着過來,風吹起她沒合攏的牛角扣外套衣角。

女人頭發後?面的小揪散開,被風吹的四散,竟然吹出了一點丁芽臆想中的奮不顧身。

好像紙片戀愛的對象從屏幕裏跑了出來。

舒池站定在丁芽面前,低着頭看她,說:“真的是你啊?”

丁芽懷裏的小狗眼?神濕漉漉的,跟主?人紅紅帶淚的眼?神完全不一樣,卻又?有同一種惹人憐愛。

“你怎麽哭……”

舒池還沒說完,丁芽就撲進?了她的懷裏。

連那只小狗一起。

有點像當年她們在游戲裏有且只有一張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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